虽然他们陋室宗不讲究什么昏定晨省,食堂整个白天都有饭食,供员工——啊不,是供弟子们食用,但其实大家都挺自觉,用餐时间大体都是那么几个点。
郁帘青知道早上跟两兽拉拉扯扯的浪费了一点时间,自己来食堂的点儿比以往晚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一路上走过来,竟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联想到刚刚白露浓“嗖”出房间的积极劲头,不由得让他有了一种很微妙的预感。
嗯……
这种每天睁眼都有新惊喜等着自己的日子,有种开盲盒的快乐呢。
就希望确实全都是快乐吧……
果然,郁帘青刚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一条大红色的毛绒地毯,十分喜庆地铺在食堂大门口。
地毯一头耷拉到他脚下的青石板路上,另一头攀上几级石阶,长长地延伸进食堂里面。
郁帘青:“。”
郁帘青深吸了口气,按住自己的胸口企图自我安慰。
不就是多了条迎宾地毯吗,商场大门口不是满地都是?就连自己家门口都高低得铺两条蹭灰,他慌个毛!
……但看着面前的食堂大门,恍惚间总让人有种这是什么张大嘴巴的怪兽的错觉。
特别是那条长长吐出来的猩红色的舌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吸溜吸溜地舔他一脸。
郁帘青默默按下胳膊上竖起的汗毛,踩着毛扎扎的地毯走进大门。
——里面当然没有什么野兽尖牙,只有众天卡分列地毯两旁,排得比齿列还规整,而其他员工则站在他们身后。
两片黑压压的人头,夹出一条盛大欢迎的步道。
见郁帘青进来,所有人立刻气沉丹田,铿锵有力地齐声大喝。
“恭!迎!掌!!门!!”
其声势之浩大,余音绕梁不绝。
郁帘青顿时觉得自己脑瓜都被吼得嗡嗡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脚指头已经把红地毯给抠了个洞。
“……你们在干什么啊!?”
郁帘青好崩溃。
这场景!这架势!这浮夸的风格!
感觉下一秒就要冲出来好几个穿西装戴眼镜的黑人小哥,把他装进棺材里抬走了!
白露浓就站在众人最前方,听见郁帘青问话,顿时自豪地又挺胸往前踏了一步。
她胸口挂着的名牌不知道被施了什么法术,搞得闪闪发光的,远远就看到“总管大太监”几个硕大的字,挺胸抬头的时候那亮光差点闪瞎郁帘青的眼睛。
“咱家仔细研读上古典籍,方确定了相衬君主的礼制。”白露浓胸有成竹地说,“不过仪仗用的幡、扇、杖、旗之类的器物短时间内来不及赶制,暂时先施以人礼。”
郁帘青已经放弃这个被自己忽悠瘸的事业批了。
他转而大骂在场的其他天卡:“你们也陪着她闹!”
众天卡唯唯诺诺:“我们以为是陛下的意思……”
“什么陛下!”郁帘青气急败坏,“我是这么浮夸的人吗?!”
众人:“呃。”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能为了拍扶手拍出气势——虽然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气势——还特地让人做了副轮椅的自家掌门,感觉确实是可以做出这种决定的人设呢……
兵荒马乱之中,只有班辙茫然地问了一句:“那掌门的龙椅还继续做吗?”
郁帘青:“你还说!”
班辙赶紧乖巧低头:“不——”
郁帘青:“做完了搬我屋里去。”
郁帘青:“要坐北朝南地放知道吗?”
众人:“。”
班辙:“好的。”
“散了散了啊!都围着我干什么,又不多发工钱!”
郁帘青把其他人都轰走,食堂里看起来终于正常多了。
“那掌门,这地毯还铺吗?”有人请示。
“赶紧弄走弄走!”郁帘青吩咐完,又兀自小声嘀咕,“小破地毯一点都不像登基,整得跟结婚似的……”
“是!”
几个侍者吭哧吭哧把红地毯卷起来,正要往外扛,忽然又被郁帘青叫住了。
“等等!”他纳闷道,“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们这地毯从哪来的?”
侍者喜气洋洋地说:“从门厅的地毯上裁下来的呀!‘唰’地一下,就很快啊!掌门瞧瞧这刀功,是不是连根线头儿都找不到?”
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这可是我温泉旅游度假休闲娱乐一体化山庄的门脸,你们怎么敢的呀!”郁帘青两眼一黑,“给我缝回去!!!”
侍者们唯唯诺诺:“哦……”
-
大概是修仙界的上古封建王朝还并没有涉及到满汉全席的部分,今天的早饭还挺正常的。
郁帘青吃完饭把嘴一抹,就过河拆桥地让白露浓干点实事儿,别整天琢磨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然后撂下重新开始迷茫的总管大太监,去正门看他的地毯。
新任的勤工峰纺织部动作很快,一顿饭的功夫,那截儿红地毯果然已经被缝回去了。
虽然纺织部负责人再三保证他峰弟子手艺很好,每根线都接得严丝合缝,但郁帘青还是觉得拼接的地方有条忽视不了的缝隙,从头一直裂到尾。
郁帘青一上午故意绕去大门口八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再沿着那条缝裁下来,重新铺回食堂吧。”
几个纺织部弟子抱着针线包敢怒……也不是很敢怒,就更不敢言。
跟郁帘青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确定他们掌门真的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重新开始裁地毯。
郁帘青拉了个小板凳坐在地毯旁边,边托腮看他们干活儿边叽里咕噜地碎碎念。
“真是的,你们懂不懂什么叫‘钉子钉进木头里就算再拔出来,留下的痕迹也再抹不掉了’,诡计多端的石头精——”
“那是什么材质的钉子?什么品种的木头?谁修的?怎么会抹不掉呢?”
正巧路过的筑宗——啊不,是营造峰弟子忽然出声,差点把郁帘青从小板凳上吓厥过去。
营造峰弟子连忙把郁帘青扶起来,拍拍他袍子上的灰,继续耿直地说:“上次门厅柜台上被墨掌柜戳的那一溜洞我们都补得整整齐齐的,掌门现在去检查检查,保准连一个印子都看不见!”
郁帘青被他重新放在小板凳上,目露茫然地问:“墨掌柜哪个?”
营造峰弟子:“就是闷油瓶,闷掌柜啊!”
神tm闷掌柜!
郁帘青纠正道:“他姓张!”
营造峰弟子:“……?”
营造峰弟子沉默了。
他们已经放弃师承、放弃信仰、放弃人格来给掌门打工,怎么现在连自己的姓都得放弃了吗?
呜呜呜!
突然,一道亮光“刷”地扫了过来。
并排坐小马扎的两个人同时眯了眯眼睛。
“貔貅于陋室宗有功,掌门赐姓为‘张’——”
先见其光再闻其声,最后白露浓姗姗来迟、闪亮登场。
小小一只萝莉睥睨着板凳上的营造峰弟子,面上是她一贯的冷冷表情:“你,有何不满?”
弟子在她的气势下结结巴巴地回:“不、不——”
修仙界第一款荧光胸牌,郁帘青总觉得它好像比刚刚跟白露浓分开的时候更亮了!
这胸牌难道也是白泽的某部分本体吗?亮度和她的失意程度成反比这种?
大白天的就已经这么亮了,那到了夜里岂不是就能灯光射穿大气层,成为全宇宙最亮的一颗星,迎接三体人降临了啊?
郁帘青捂着被她闪瞎的眼大喊:“叶文洁!收了神通吧!”
白露浓:“?”
营造峰弟子也把后半句结巴出来:“不——弟子不敢有异议啊!叶总管大太监!”
白露浓:“……”
郁帘青:“嘎嘎嘎嘎嘎!”
见白露浓已经开始浑身冒冷气了,郁帘青赶紧转移话题,看向她身后的人。
陋室宗唯一总管大太监刚被抹杀了人生意义,还处于迷茫的emo期,并不是自主自动来找郁帘青的。
她身后还跟着个李镇长。
李老爷子三两句解释了一下来意。
原来是他们已经搭好了供请三足楼的空屋,特来问问掌门能不能现在就开始召请。
“这么快就搭好鸟窝了啊!”郁帘青摆摆手,“你们直接请就行,这点事不用来问我!”
李镇长很谦虚:“我等毕竟是来寻陋室宗庇佑,请示一下掌门是应该的。那小老儿就先吩咐下去了?”
郁帘青:“去吧去吧!”
李镇长健步如飞地走了。
郁帘青歪头给一旁的营造峰弟子使眼色:“行了你也快走吧!别皮了,没看叶总管都想提刀杀人了?”
小弟子作恍然大悟状:“哦哦哦——!”
白露浓:“…………”
郁帘青:“等等,住手!咱们有话好说别掏笔啊!这点事不值得记进我的起居注里!”
这门厅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郁帘青决定一起去看看他们请三足楼的仪式。
营造峰弟子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扒着门框冲他们的背影大喊:“掌门还没说到底是什么木头什么钉子呢啊——或者来看看我们补的柜台啊——?”
“真的一个印子——都——没——有——!”
郁帘青有点牙痒痒,对旁边的白露浓“啧”了一声:“不然你还是回去把他刀了吧。”
白露浓目不斜视,权当没听见。
郁帘青跟着她往三足楼将要坐落的空屋方向走,路上无聊,顺口问了问她关于三足楼的事情。
毕竟之前祝掌门和李大爷也没跟他细说,而白泽身上好歹还有个万事通的设定,总得比那俩人知道得详细点。
白露浓也没推脱,直接给郁帘青讲了起来。
基础设定跟他们说的大同小异,当今修仙界生灵大多盘踞一隅,除了如医宗这样的座于舟上,游|走海陆之间,还有另一宗门亦分布甚广,便是三足楼。
说宗门不太合适,三足楼就是一个开连锁超市的,敞开大门赚天下之财。
白露浓说道:“据说三足楼楼主极其爱财,自号曰金蟾子。”
郁帘青:“?”
郁帘青:“金蝉子?孙悟空和他有什么关系?”
白露浓迷茫:“何为‘孙悟空’?三足楼楼主名号是取自金蟾衔财之意。”
好吧,原来是这么个金蟾啊!
郁帘青忽然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除了貔貅和招财猫,金蟾也有招财的意思!”
“怪不得人家三足楼能做大做强全国连锁啊,肯定是金蟾招财特别管用!”他看向万能的万兽山大师姐,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白啊——”
白露浓沉默了一会儿,委婉地说:“三足楼鼎盛,并非因为楼主名号别有深意。”
郁帘青:“我知道啊,人家是靠实力嘛,但实力和玄学不冲突啊!我高考的时候还老子和柯南一起拜呢!”
“不,”白露浓神秘兮兮地说,“咱家的意思是掌门也当有这等实力。”
“掌门可知三足楼是如何随意来往混沌地的?”
“你知道?”
郁帘青顿时被她勾起了兴趣。
不愧是百事通啊,连人家商业机密都能知道!
白露浓略一点头,有点矜持地说:“掌门可知三足楼缘何叫这个名字?”
郁帘青:“……你这铺垫也太长了。”
白露浓:“掌门可知——”
“我不知道,”郁帘青撸起袖子,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不过我知道的是,你再不一句话说完我就把你的第三条腿打出来!”
白露浓冷静地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三足楼的‘三足’,其一便是取自‘三足金蟾’的意向。”
“好吧,我还以为是‘满足、富足、丰足’之类的……”郁帘青点点头,把袖子放了下去,“那其二呢?”
“另一‘三足’正在我宗之中。”
这回白露浓没再问“掌门知不知道咱家谁还有第三条腿”之类的话,乖乖直说道:“三足青鸟。”
“青鸟……?”郁帘青想起在宗里担任重要通讯工作的青碧,恍然:“啊!你的意思是三足楼用青鸟运送货物?”
白露浓颔首。
郁帘青知道青鸟速度快,不然也不能在典故里帮西王母送信,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快竟然还能穿过混沌地啊!
自从穿越过来,郁帘青就没出过宗门地界,其实并不太知道混沌地是怎么回事。
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应该就是类似于污染太严重,大雾大霾之类的。
郁帘青试探着问:“所以你们修仙界也有什么‘3秒理论’,只要在混沌没反应过来之前‘嗖’地一下飞过去,就不会被污染了?”
白露浓:“……可以这么理解!”
郁帘青的心思蓦地活络起来:“你别蹿腾我啊!我给你说我真的真的会当真的哦!”
交流不便的时代怎么最赚钱?
南货北卖!低买高卖!(划掉)投机倒把!(/划掉)
他现在暂时没法架桥修路把客人引过来,不如就像三足楼、筑宗一样开通商路把东西送出去卖——
虽然他们现在好像还没什么东西吧……但再不济,再不济也先把广告打出去啊!
这狗比修仙界连网都不通!
青鸟只在庄内送信实在太大材小用了,就该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
郁帘青正激动地盘算着,忽然见李镇长从前面跑了过来。
那矫健的身姿,比刚才他离开的时候还要健步如飞,根本不像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大爷。
“掌门、郁掌门啊!”
李镇长边跑边向郁帘青招手:“三足楼的东家到了!这就要来拜访掌门!”
“这么快?”郁帘青惊讶。
不是说短则三日长则七天吗?他们分开连二十分钟都没有吧?
这三足楼的东家怎么比他以前用校园网抢课还积极?难道早就在旁边等着了?
郁帘青脑子里顿时出现一副画面:一只三足金蟾天天在未竣工的空楼附近阴暗地爬行,一等等五谷摆上,就“嗖”地一下——
“咦,等等,金蟾不吃五谷吧?”
“呵呵呵,郁掌门所言不错!‘孤王’自然不食五谷,空屋中祭放的五谷是用来召请信使青鸟的。”
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郁帘青突地脸色一变,用一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王霸气势大喝道:“是谁——!胆敢在朕的面前自称‘孤王’!”
来人吓得一哆嗦:“……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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