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令卓点燃一支烟,金于诣允许他今天在家抽烟。
他出生于南方的大城市,爸爸是北方人,妈妈是省里隔壁小城市的人。
他们在x市遇见,年轻,对未来充满憧憬,和无数对正热恋,幻想有美好家庭的男女一样。
又有多少人真正得到了美好。
他们的故事是你在任何一个大城市都见过无数回的,一对漂亮的男女想在这个都市安家,先怀了孩子,为了省钱没办婚礼,直接扯了证。
男人在饭店当厨师,女人去了纺织厂。
可是他们开始不断争吵,因为钱,因为忽略的性格。
第一次爆发是在买车还是买房的问题上,没有亲戚朋友可以帮衬,东拼西凑两个人的存款既不能全款买车也不能全款买房。
但他们还是先买了房子,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按捺住争吵。
然后就是河令卓出生了,两夫妻度过了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每个孩子生来都是白纸。
房贷的压力是如此之大,每个月过得紧巴巴剩下的钱买完三鹿奶粉后,只能吃咸菜馒头,这对于刚生完孩子几年还在休息的女人和正高强度工作的男人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当然,张文雅在最后关头觉得这奶粉很可疑,向朋友借了点钱买了点好奶粉,河令卓免于成为大头娃娃的命运,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她。
而爱情就是在这个时候消逝的,生活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吵架,夫妻开始怀疑当初为什么要结婚,谁也没有因为这段婚姻变得更好,女人蹉跎了时光长出了皱纹,男人不再身强力壮,尽显沧桑。
可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生完孩子几年的张文雅变了,她觉得爱情不能解决一切,她羡慕身边单身还在做美容项目的小姐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渴望她的厨师老公给她更好的生活,哪怕只是分担一下家务,像刚恋爱时的美好承诺一样。
可是谁比谁容易,河棋雄给不起,想给也给不起,挤破脑袋都没办法,因为她想要的东西不是底层人该奢望的。
回家之后不做家务,没事做做美容打打牌,那是中产阶级的生活。
小时候的河令卓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爸爸妈妈都爱他,虽然买不起很好的玩具,但两个人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大人是超人,总有办法变出河令卓变不出的东西,这或许也是他渴望长大的原因之一。
而河棋雄快被面前这个不认识的女人逼疯了,重大的转折在于河令越,2004年,夫妻二人拖着疲惫的身体交完罚款,已经无力面对这第二个孩子。
生活质量急剧下降,河棋雄第一次伸出了罪恶的手,贫穷的恶魔蛊惑着他。
不就是小弹珠,不就是老虎机,不就是打牌搓麻将,一开始只是手痒试一试,没想到真的看到回头钱了。
接着就是十次里面只赢一次,可这钱财宛如游戏数字的感觉令他沉醉着迷,再没有比逃避现实生活更美妙的滋味了。
抖着腿,抽着烟,一晃一下午。
那个月,房贷差点还不上,张文雅掏出了他们仅剩的一点积蓄。
河令卓记得妈妈在哭,爸爸在吼叫,砸东西,他才五六岁,就学着去抱妹妹,被妈妈打了一巴掌。
或许他生来就比较坚强,他没有哭,忍住了。
妈妈平时对他很好,会笑着看他,亲他抱他,河令卓觉得,小孩子真可笑,可笑到觉得拥抱就是满足。
可笑到河棋雄给他做一顿饭,告诉他爸爸爱他,觉得这就是爱。
张文雅再不能做家庭主妇,她重新找了一份类似的工作,白班夜班两班倒,照顾老公孩子,几乎把她掏空。
这段日子,家里的经济状况好转了一些,这让河棋雄忍不住拿钱继续往里面砸,断断续续也没存下多少钱。
但是妹妹很可爱,他会教她写作业,这家伙天天跟在她身后。
河令卓也就是那时候明白了父母的争执,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校服上有一个洞。
没关系,他可以带着河令越去小区采蘑菇挖野菜,只要爸爸妈妈不会离开他们,河令卓真的这么天真的想过。
可成年人之间的麻烦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只有钱才能解决问题,不如说钱才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而他们本来就没有。
这样水面看上去毫无波澜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河令卓上完小学,那是他记事以来最疯狂的一段。
妈妈几近疯狂,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和爸爸闹离婚。
爸爸开始疯狂的报复,彻夜不归,喝得烂醉,甚至接着酒精动手,先是打妈妈,然后是劝架的河令卓,甚至是还在上小学的河令越,那一天开始,河令卓的生活破碎了。
他开始不认识身边的人了,妈妈问他要跟谁,他记得自己说,你们谁都不喜欢我。
我谁也不要。
他开始学着长大,学着初三大孩子的大哥腔调,妈妈不开心了可以出去,妹妹不可以,妹妹还小,如果他不这么做,爸爸就会伤害妹妹。
他明明也是受伤害的那个。
河令卓发了疯一般的学习,他那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律师,一名可以开画展的律师,然后冷漠的掏出法律文件,对着老爸说:“不许伤害任何人。”
全班前五,第二,第一……
河令卓只顾着学习,没发现老妈越来越冷漠,老爸越来越狂躁。
“知道这是什么吗?”那天母亲拿着一瓶面霜,这么问他。
十五岁的他有些懵懂,他装作成熟的样子皱眉:“哦?”
“是海蓝之谜的面霜,几千块钱,你爸爸这辈子都不会给我买。”张文雅弯了弯嘴角:“我就只能在这无尽的日子里等啊等,后悔完了再后悔。”
“这么贵?”河令卓被这个数字惊讶了:“河令越的宝宝面霜才几十块。”
“孩子,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好东西。”
“那你的这个面霜是哪来的?”河令卓这么问他。
妈妈停顿了一下:“如果有个人比老爸更爱我,你会成全妈妈吗?就是让另一个叔叔爱我。”
为什么总是对他这么残忍,告诉他这些,就是因为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吗?
十五岁的男生了,怎么不懂得这个意思。
“那我和河令越怎么办?”
“妈妈怎么办呢?”张文雅露出手臂的淤青苦笑。
这是河令卓最逞英雄的一次,他沉默了几秒:“那就随便你吧。”
妈妈不想要他们,还能怎么办?
哭着,跪下来求她不要走,求她不要幸福?
他想自己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变得冷漠的,只要他有准备,他足够绝情,他是个混蛋,就没有人能伤害他。
“叔叔是个医生,你要不要见见他?”张文雅拉住他的手。
河令卓甩开了:“你现在打扮打扮还能二婚,带着个孩子算什么回事,你干脆和人说你没生过两个孩子算了,去追求你要的呗,我就当不认识你了。”
他清楚,如果不切断和她的关系,她就总是会回顾过去,做人得一干二净,不然她怎么都过不好。
那就干脆说些绝情的话。
张文雅终于逃离了这个穷窟,逃离了这个五十多平四个人共享,怎么也喘不过气的笼子,她给了河令卓一笔钱,走诉讼离婚,什么也不要,房子不要,孩子也不要。
她去了隔壁市,听说她很快就结婚了,新老公对她不错。
河令越总是哭,总是要妈妈,老爸总是发疯。
他是这么解决的,告诉河令越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但哥哥会保护你。
他开始瞄准学校外的混混群体,只要加入进去,一能学学怎么应对老爸,二是这群傻子喜欢讲兄弟义气,他害怕有一天河棋雄会拿出更尖锐的武器,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可怜到只能依靠这点混混的血气。
那天开始,他的脑海里就是钱、钱、钱。
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学费怎么办,为什么有这么多地方要花钱啊。
他发现,张文雅留下来的这点破钱根本养不活两个人,更别提那年河棋雄还正式不上班了。
那能怎么办,告诉河令越你现在可以不用读书了,因为你的哥哥要读大学,去别的城市,丢下你一个人离开吗?
告诉你爸爸打算收你的彩礼钱狠狠赚一笔,把你随便嫁出去吗?
看着她漂亮可爱的脸蛋,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这么说吗?
可以说河令越是他最后的底线和良知了。
毕业那天,他把书烧了,做了两个月暑假工,忘记自己的梦想,即使他正在走向毁灭,即使他不想成为河棋雄。
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给你一巴掌,接着是另一巴掌,然后是一个回旋踢。
河令卓习惯了。
直到高三复读那年,班里转来了一个看起来学习很好,有点安静,但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惹的帅气男生。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格外吸引人。
记性很好,能记住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学习更好,好像做什么都不在话下。
因为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该死的有钱人。
该死的有钱人看起来身体素质不是很行,总扶着个脑袋,总有种gay里gay气的感觉,河令卓觉得,就算这个人是直的,也一定很虚。
好吧,他的确有难言之隐,是偏头痛。
有钱的少爷不会做饭,喜欢吃他做的饭,他发现这个少爷还挺温柔的,永远不会贬低他,不会开他的玩笑,开口总是鼓励,虽然听久了有点啰嗦。
知道他喜欢吃蛋糕之后,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准备一个小蛋糕给他,不知道是不是准备撩他,钱,你真是有魔力。
但他发誓他喜欢的不是钱,而是在富有环境下长大的金于诣的品质,是他在这个魔幻的贫民窟里没见过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