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应回到邬桐苑已经将近十一点半。
她住在七楼,刚出电梯,走廊内的声控灯便捕捉到了她走路的声音,依次亮起,照亮门外的整条走廊,她放轻脚步,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灯光亮起,笼罩着客厅那一方天地,她脱下身上的大衣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将空调开了起来,整个人才如脱了力一般,将自己往沙发上一扔。
屋内的装潢和布置相当简单,面积不大,所有的家具都被规规矩矩地摆放在该放的位置,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厨房用得极少,料理台上摆放着的酱油醋以及各种调味料可能都已经过了期。
医生这个职业平时就忙碌,能准时准点下班就已经很不错了。
又或者,说得好听是下班,是休息日,直白点就是在家待命,主任一通电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也得爬起来滚去上班。
池应会做饭,但大部分情况下懒得做,煮个泡面不是更方便吗?
季思淼女士就曾评价说,在她的房子里看不到一点烟火气,如果她打工一整天回到如此冰冷的房间,想死的心都会有,还说她要是实在不会生活,搬去和她住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池应见识过她房间里那些堆到放不下的衣服和化妆品,以及地板上到处可见的奢侈品大牌包装盒,觉得与其在无处下脚的地方“苟且”不如在自己空旷的房间里度日。
想到此,池应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唤,她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煮碗面,衣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季思淼打来了电话,池应才接起,就被对面那头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刺到,立刻离手机听筒远了些:“你这是在哪里?”
“我朋友过生日组的局,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季思淼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和池应通话:“你看到热搜了没。”
“还没,怎么了?”
“姚黎安和周司忱的恋情曝光了哦。”
池应愣了下,身体比她大脑反应更快些,她的手已经点开微博,果真,在热搜顶部看到了三个标注着“爆”的词条。
#姚黎安恋情曝光#
#姚黎安幽会金主#
#姚黎安深夜与男友现身医院#
点开词条,里面是一张张照片,拍摄照片的人手法很高明,几乎每张照片都巧妙地拍到了姚黎安的脸,却将周司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没露出一分,平白留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词条广场里的人已经炸开了锅,帖子一条一条往外冒出,池应惊叹于娱乐圈消息传播的能力。
距离事情发生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现在有关姚黎安恋情曝光的热搜便已经稳居第一,热度居高不下。
要说不是对家在故意搞事情,估计都没人会相信。
“恋情曝光,那周司忱离和她分手不远了吧?”
季思淼趁着池应愣神的那几秒说道,恰好有朋友给她发来了微信,她点进去扫了几眼,看到内容,她意料般地哼了声,冷笑:“哦,比我预期的还要早,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池应这才回神,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微博里的那一张张照片上:“这么快?”
“是呀,我圈里的朋友和我说的,姚黎安那边知道自己的恋情曝光上了热搜,要求周司忱和她直接公开,但我们周大少爷怎么会愿意呢,干脆利落地和她提了分手,真是不拖泥带水,佩服佩服啊。”季思淼意有所指般地说:“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有这么多女人喜欢?凭什么?”
每次周司忱和女友分手,凡池应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都是从季思淼口中得知,她频繁而反复地提起,也无非就是为了让她清醒。
这么多年以来,池应早就习惯了,没了当时的那份庆幸与希冀,默默退出微博,轻声说:“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拒绝不负责,想谈就谈不乐意就分,全凭心情,不对任何人上心是周大少爷的人生信条,将渣这个字刻入骨髓,贯彻得淋漓尽致。
池应喜欢周司忱这件事,当时第一个知情者就是季思淼。
若不是她亲口说出,季思淼压根不敢相信池应会喜欢上周司忱这么个对待感情随意又不着调的浪子。
她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怨道:“你都知道他什么样,但这么多年,你不还是没有放弃吗?”
周司忱对池应来说,就像一个风筝,全靠池应这些年紧紧跟着,才不至于飞走,飞到她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喜欢一个人可不是一味地等待,我真希望现在赶紧来个比他更有钱更帅,更撩更带劲的男人把你的魂勾走,让你移情别恋,把周司忱踹了,真有那一天,我得开香槟塔庆祝!”
池应被季思淼这番话逗笑,想了下,说:“魔音有吧。”
“魔音?”钟思淼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挑眉:“我说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哥,你和我提男模算怎么个事儿,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真的想找个男人破个戒了吧,我朋友圈多的是有钱有颜的世家公子,等着我给你翻翻。”
池应看着季思淼不间断地给她推过来了十几个微信好友,她都没什么兴趣,将手机丢一边去厨房煮了碗青菜面。
面煮好,她重新拿起手机,发现朋友圈有个小红点。
点进去,是个让她觉得颇为陌生的头像。
这人的头像是一只布偶与一只陨石边牧,两只小宠物体型一大一小,毛发的颜色却完全一致,像是双生。
一猫一狗面对镜头走着,身上都统一拴着牵引绳,绳索往左上方蔓延,边角的位置露出了半只手,指节分明且修长,骨骼感很重,皮肤很白,看着就挺贵的一双手。
点进他的资料,她看到了自己给他的备注——
高二一班-江时祈。
她愣了下,对这三个字感到陌生又熟悉。
熟悉感是来源于,他可是圈内鼎鼎大名的江家独子。
江家三代从商,叱咤商圈多年,涉足的行业很多,其中地产、互联网、奢侈品和酒店是其主要的四大板块,其余更是数不胜数,涉猎广到可能路边看到个高档餐厅,仔细打听一下,也许都姓江。
但事实上,江家那几位上了辈分的大人物都很低调,很少会出现在媒体以及大众面前,只有姓名以及那些生意场上的杀伐果断、丰功伟绩会被业内人士不断提起。
作为家中独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江时祈却没有贯彻江家从始至终的低调,新闻,采访,几乎都有他的身影,高调张扬得不行。
不公平的是,这人还长了张漂亮到不行的脸,家世地位脸蛋样样不缺,都不知道老天给他关上了那扇门。
季思淼就曾私底下和池应聊起过,调侃他是京禾名流圈的顶流,如果哪天万一江家倒闭了,靠着江时祈那张脸,都能东山再起。
她的原话是:
“祈祷江家破产的,除了生意场上的对家之外,就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富婆,如果江家真的有这么一天,江时祈绝对是个抢手货。”
池应对他熟悉也就熟悉在这儿。
陌生的理由当然也很简单,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是浩荡星空里一颗最亮的星,普通人只能看着,却触碰不到。
寄住在贺家的那几年里,贺严荀将池应送进了富家公子千金扎堆的贵族学校,池应因此接触到不少圈内的千金少爷,其中也包括江时祈。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江时祈竟然也没删除她的联系方式,居然还大半夜,纡尊降贵地给她动态点了个赞。
-
周五晚上,池应下班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贺家派了司机来接她,她化了个和礼服相适配的妆容便前往举办晚宴的酒店。
酒店名叫Mosong,是江家产业之下的一家高奢酒店,需要靠邀请函才能进,这份邀请函,贺家也给了池应一份。
酒店坐落在市中心,这条街区名叫粉红之星。
顾名思义,粉红之星是最尊贵的名钻,市值千万美元,而这条街也被称为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酒店的后山便是各种娱乐场所以及赛车俱乐部,这一整条街,乍一眼看过去都是不知名的品牌,挂着不知名的logo,但了解过的人知道,这儿才算京禾那群上流人士真正意义上的消费场所,和商场里众所周知的品牌不同。
池应平时没事不会往这边跑,她那点儿工资在这估计着连条丝巾都消费不起。
酒店的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跑车,颜色多风骚的都有,整齐一排,像是调色盘,看得人晃眼。
十二月京城气温已然到达零下,拂过的风都像是带着冰锥,渗透入人的皮肤,池应只在外面披了件大衣,凉风习习,才下车,她就撞见了熟人。
对方在确认眼前的人就是池应的那一刻笑起来,他穿着一身惹眼的骚紫,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池妹妹呀,真是让我好找啊。”
他叫郑俊霖,是周司忱的朋友,池应高中时候就认识了他,她搬出那套招牌式的微笑:“俊霖哥,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我们的大医生平时很忙吧。”郑俊霖往她身旁一站,没个正形,笑着说:“他得好一会儿才到,我们先进去等呗。”
“好。”
两人被宴会侍应生带到了宴会厅二楼。
晚宴还没开始,她们来得很早,楼下的宴会大厅也只站了寥寥数人,池应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珠宝,璀璨的钻石在她的拨动下闪动着晃眼而眩目的光。
池应本身对这场晚宴并没有任何兴趣,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认识郑俊霖的人上前搭话,注意到池应,打趣地问:“这是你今晚的女伴?之前没见过。”
“不不不。”郑俊霖笑着摇头:“这位是贺林然的妹妹。”
池应很少参加这种场合,圈内的人只知道贺家之前收养了一个友人的女儿作为家里的二小姐,却都不知道这位二小姐本人长什么样。
郑俊霖知道池应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一直都是他在接话,没让那人有打探的机会。
池应开始打量起这场晚宴的装潢与风格。
夜色澄明,宴会厅内灯火辉煌,顶部的水晶吊灯笼罩着一层迷蒙的光晕,墙面壁画色彩浓烈而吸睛,长桌自大厅内侧往外蔓延,上方堆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每一个座位的前方都被人放了一张专属的卡片。
耳畔响动着悠扬的小提琴声,下方的人群觥光交错,推杯换盏,池应看了会儿,才在大厅门口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司忱一身裁剪得当的精良西服,少有地将西服和衬衫的扣子规整地扣着,少了平日里那份浪荡痞气,衬得整个人高挑且挺拔,他眉眼松散,透着对这类社交场合的乏味。
他并非一个人来,身侧与他一块儿入场的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臂弯。
池应并不认识他身旁的女人。
“陈霁初?要死,这场宴会的名单里不是也有江家的人?她就算要出席,那也是和江时祈一起,怎么会和周司忱一块儿?”
“可我听说,陈霁初好像私底下和江时祈也没什么交集吧。”
“他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叫没交集?我怎么听说是陈霁初对江时祈不来电呢?”
“那陈霁初多半瞎了,江时祈那张脸多养眼啊,保底也值十个亿。”
“所以是江时祈爱而不得?最终输给了周司忱?老天,我脑子里得脑补一部虐心言情小说了。”
“......”
周围宾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郑俊霖听得头皮发麻,不时打量池应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司忱这人一向不按套路出牌,不知道要整什么幺蛾子。
池应看着一楼大厅那位光鲜亮丽的女人,她一进门,便有不少宾客迎上去与她交谈,她众星捧月,能游刃有余地融入这类场合,似乎她才是那个和周司忱属于同一个圈层的人。
池应觉得这场宴会变得索然无味。
可名不正言不顺,她有什么立场去不高兴。
-
从二楼到酒店后院有完整一条阶梯可以往下走,池应平时极少穿高跟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踩着细高跟,一步一步地顺着阶梯往下走。
酒店的后院与前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前厅人来人往,豪车扎堆,后院却静谧,只建立了一座的玻璃温室,里面种满了娇艳欲滴的弗洛伊德玫瑰,一眼望过去,像是一簇猛烈燃烧的火焰,紧攥着人的视觉神经,一看就是被人花重金精心养护,在京禾十二月的寒冬,也能开得如此娇艳。
夜幕沉沉,天空只点缀着寥寥几颗不显眼的星,远处山峦层叠,从酒店出来,像是一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静谧而荒芜,而一墙之隔便是名利场。
池应索性就这么不顾形象地往台阶上一坐,任由刺骨的冷风将她心底那份燥意与酸涩吹乱。
刚坐下没多久,她便感受到天空飘落下的细碎雨丝。
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针,冰冷地划过池应的皮肤。
雨点越下越大,越来越密。
夜晚,凉风,雨丝。
她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的这份狼狈。
池应重新抬眼准备离开,这才注意到,在前方这座玻璃温室的后方似乎停了辆车。
通体纯黑的一辆布加迪威龙,外形看着拽得不行,但在黑夜中却并不显眼,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
池应记得入场之前,就听见侍应生说,酒店后院不允许停车,这位车主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停在这,根本就不把这酒店的规矩放在眼里,未免也过于嚣张了些。
盯着看了几秒,那辆车倒是先有了动静。
驾驶座的门被人打开,率先入目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瘦削而骨感的手腕上戴着一枚相当夺目的百达翡丽,池应才产生这手好像有那么点眼熟的想法,下一瞬,车内的男人便撑开了伞,将他身形遮挡个大半,光线半明半昧,影影绰绰间,池应看到男人线条利落而精致的下颚,近乎冷白的皮肤。
宴会上的人都穿着得体,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人却只穿了件熨烫规整的衬衫,扣子随意地开了两颗,露出两弯瘦削的锁骨,说不出来的随性。
他衬衫的袖子捋到手肘的位置,抬起手臂,另一只手的骨节处捏着一抹猩红,随着风拂过,男人缓缓吐出了极薄的雾,迷蒙着他的脸,像是覆了一层若即若离的瓷釉。
直到他撩起眼皮,递来视线,云层破开,月光倾泻而下,她才与这位陌生的男人对上视线。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固,撞上视线的那一刻,像是产生奇妙而激烈的化学反应。
与荧幕上,采访里那张倨傲又冷淡的脸庞重合,池应一下认出了他,却没敢喊出他的姓名。
江时祈掐灭了手中的烟,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朝她走去,却在两人还保持正常社交距离的时候停下,他将手中的伞往前递出,直到能够容纳双人的伞将她笼罩,雨丝被隔绝在外,他才似是有点儿乏,歪头,笑了下,看她:“喜欢弗洛伊德?等会儿晚宴结束,我让人包一束给你送过去。”
来啦~~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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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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