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和褚晗裕接触的时间增多,朴祉圆觉得她当初的形象开始逐渐崩塌。
她印象里的褚晗裕和她妈妈申乐卉一样,冷脸的时候很生人勿近,不过平时和网上说的差不多,柔弱中透露出一股茶味,但又不讨人厌,私底下的她温柔好说话,最重要的是,性格很坚韧,不强势,但是也不会让自己真的处于下风。
比如说,网上那些流言蜚语从她出道起到现在一直没有停下过,可除了比较严重的她会处理,其他的她都不管,而且也不会因此受影响。
在这点上,朴祉圆和姜烟澜显得十分不成熟,大晚上的姜烟澜还会上网激情开麦,她不上网,但也难免深受那些谩骂的影响。
虽然有多方人士暗中处理,但也架不住网友太多,几乎是处理一条来一条。
想到这里,朴祉圆不由得开始发呆,她都尚且如此,那裴珉承会怎么样?
他和褚晗裕看起来都不太在乎那些话,是习惯了吗?那么早期的时候,是不是像她一样为此痛苦?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褚晗裕趴在床边叫她,朴祉圆走过去坐下,“在想,被骂的时候应该怎么调节情绪?”
闻言褚晗裕一愣,脸上带了点着急,她蹭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坐好,严肃地说:“是网上那群人追着你骂了?这群拿钱不办事的废物。”
前一句是问她,后一句气急败坏的是在骂人,朴祉圆看着她生动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下,换来了褚晗裕极有威慑力的一眼。
“你等着,我现在就上网帮你骂人!”
说着褚晗裕就要掏出手机,朴祉圆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我没事的。”
“况且我觉得,这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褚晗裕皱着眉头看她,片刻之后伸手戳了戳她都额头,“你们谈恋爱的人脑回路我都不懂。”
“啊?”
褚晗裕没管她理不理解,自顾自地接了下去,“还好我是个单身人士。”
“我现在也是个单身人士。”
朴祉圆反驳。
“对啊,现在。”
“……”
朴祉圆被堵住话头,一时半刻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好在褚晗裕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下了床后朝她道:“我走了。”
“啊?”
“我回去睡,才不打扰你呢,要是我在这里睡,你估计一整晚都闭不上眼了,”褚晗裕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冲她说,“网上的事你不用管,我们会处理,别担心。”
“还有,晚上早点睡,不要在外面呆太久。”
想询问的话被轻轻关上的门阻断,朴祉圆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滋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
她不知道是什么,可好像并不排斥,甚至有点喜欢。
朴祉圆在床上呆坐片刻之后才把注意力挪回始终没看的手机上,刚才褚晗裕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有点心虚,别说打开,就连瞧上一眼都觉得不妥。
“早点睡觉,晚安。”
高高提起的心脏在看到这六个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时狠狠落下,朴祉圆的目光瞪向大门,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实质然后穿透裴珉承的房间大门,然后再把裴珉承烧穿。
可恶的家伙,害她紧张那么久,还以为他至少会约她聊聊天!
朴祉圆把手机丢到一旁后在床上滚了一圈,手里的被子角被她捏成一团褶皱,似乎把这看做人一般用来泄愤。
辗转反侧大半宿,朴祉圆还是睡不着,很难讲是因为认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最后抱着我睡不着别人也别想睡的想法,她连消息都懒得发,直接拨了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这让朴祉圆更气了,该不会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失眠吧?尤其是这个讲晚安的人,他还真能睡得着?!
就在她快要爆炸时,铃声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迷糊的嗓音:“喂?”
“出来。”
朴祉圆挂断电话,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就出去了,走到裴珉承的房间门口时门还没开,怕他又睡过去,她只得轻轻地敲敲门。
好在褚晗裕的房间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而褚正青夫妇又住在三楼,所以在夜里不算小声的敲门声并没有吵到人。
朴祉圆不太耐烦地准备敲第二次时,眼前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与此同时,一只手从门缝里穿出来拽住她的,她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人捂着嘴抵在了门上。
“你不要叫好不好?会吵到别人的。”
裴珉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靠在她肩上,如果不是揽在她腰间的手她挣脱不开,说不定真的以为他还没清醒。
“……嗯。”
捂住她嘴的手松开了,朴祉圆趁机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裴珉承也没管已经跑开的她,将门反锁后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你睡不着吗?”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因此要靠得近一点才能看得清彼此的脸,朴祉圆扭头看向其他黑乎乎的空间,“你问废话吗?”
“就你还睡得着。”
这句嘀嘀咕咕的话裴珉承大概是没听清楚,朴祉圆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之后,身边的位置就因为重量而塌陷下去,她又扭头看过来,裴珉承的脸近在咫尺,几乎是再近一点就会碰到的距离。
“你干什么呀?”
裴珉承没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忙着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最后选择爬上床躺在她腿上,然后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困。”
“你困关我什么事?”
朴祉圆试图起身,却因为被压着难以动弹,她低头掐了掐裴珉承的脸,然后才发现裴珉承瘦了不少,手感都没那么好了,仔细一看,眼睛下面还挂着一圈很明显的黑眼圈。
只是她视力不好,加上一直以为这是裴珉承眼睫毛导致的原因,毕竟以前她确实因为他的眼睫毛闹过一点笑话,所以在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的情况下,她还真没注意到他现在的模样。
怪不得刚才他们每个人都那么照顾他,还说今天要早点睡什么的话,原来是都看到了。
心里突然蔓延出一股无力感,朴祉圆的手抬起来就没有再落下去,倒是眼泪滴到了他的眼皮上。
看起来已经睡着了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被她的眼泪烫到,还是觉得此刻的屋里太安静。
“怎么又哭?”
裴珉承的手在室内才会染上一丝温热,擦掉眼泪后没有撤下,只是继续着那样的姿势,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哭?”
这一次的声音多了几丝清明,也多了一点强势,朴祉圆顿了顿,再开口时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一直以来只会给你找麻烦……”
裴珉承从她腿上起来,坐在她的身旁,也没有回答是或否,只是说:“我忙是因为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有跟你有关的,也有跟你无关的,但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所有事我都会处理,你不用管,也不用担心。”
是和褚晗裕类似的话,所以在他们心里她始终是个没长大的人,没长大就等于还是孩子,孩子就等于幼稚,所以还是觉得她幼稚……
“你就不能换个方向思考吗?”
裴珉承的话打断了她的等于论,朴祉圆闻声望去,可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什么意思?”
空气里似乎响起一道叹气声,下一秒裴珉承的声音就再度响起,“全部揽到我们头上不是因为我们刀枪不入,更不是因为觉得你什么都承担不了把你排除在外,原因很单纯。”
“我和褚晗裕已经习惯了,反正不管做什么都逃不过被放大的,好的坏的这些年我们都听过很多,不觉得那些东西还能伤害自己,但你不一样,”裴珉承顿了顿才继续说,“你本来不该承受那些骂名的。”
如果你交往的对象并不是我,也许就不会无端承受这些。
没有说完的话里,朴祉圆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被骂,然后什么都不管,那样会让我觉得……”
裴珉承再次揽住她靠上来,“你管我就可以了,别人不用管。”
这次朴祉圆没有再挣脱。
安静了一会儿后,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裴珉承再度开口,“我不觉得你的幼稚是不好的,毕竟你还年轻嘛,你让我觉得不好的是别的。”
朴祉圆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
“狠心算不算?”
还没等她问她哪里狠,就听裴珉承一条条数道:“比如说,订婚前突然反悔跑路,还跟我提分手后拉黑我,还有我去找你被你赶走,好不容易再次见到面你理都不理我转头就走什么的。”
“……”
朴祉圆想反驳,但是找不到什么能说的,于是最后她只好沉默,辩解道:“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吧?”
本以为要为自己说两句话的裴珉承却只是在沉默后点点头,“我欠你好多句对不起,你生我的气我知道,那段时间我工作太忙,所以一直忽略你,我是想找时间和你聊聊,又或者是弥补你的,可是太晚了。”
朴祉圆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哦了一声,然后就像是嘴巴被黏住一样,想说什么,可什么都没有说。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很幼稚,那个时候年纪不大,加上恋爱前后裴珉承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很多导致她有很大的落差感,可她不会说。
大概也是习惯,就像明明很需要爸爸妈妈陪伴可总是跟他们说“我自己也可以不用担心”这样,对裴珉承也总是“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这样。
所以他们真的相信了,她反而不开心了。
其实换种角度来想,不管是父母还是裴珉承,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而他们在面对她的谎言时或许是下意识地永对待成熟人士的方式,而不是时刻需要哄需要陪的小朋友。
所以是谁的错呢?
好像都错了,也好像都没错。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等过完这段时间,你能不能听一听?”
“哦。”
朴祉圆起身,“那我回去了。”
“你就不能陪我休息休息,我真的很困。”
“不行,困就睡。”
朴祉圆说完就要走,只是没能走得成,裴珉承蛮横地拽住她的手,两个人拉扯中一起倒回床上。
“半小时,你陪陪我吧,”也许是怕她再拒绝自己,裴珉承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朴祉圆愣住,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什么噩梦?”
“……”裴珉承睁开眼,又朝她的位置靠近了些,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就,梦见你去世了。”
如果是从前说不定她会生气地掐他然后说“你是不是恨我才总是梦见我惨死”之类的话,但那个重生的说法在这个时候卷土重来充满她的脑袋。
最后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即使在很多个世界里我死了,但也有很多世界里的我活着,比如现在,你眼前的我。”
裴珉承又陷入沉默,又或许只是因为这句话而意外,最后他凑上来贴了贴她的脸,说,“那你陪陪我吧,说不定这次的梦里,你也会活着。”
“……知道了。”
朴祉圆拗不过他,最终答应了下来。
宽敞的大床上两道相拥的人只占据了一半的位置,剩下的一半空空荡荡,裴珉承宁可挤着也不放手,她没办法,也只好妥协。
大抵是真的很累,不过几个呼吸间裴珉承就再次睡着,朴祉圆定定地凝望他的侧脸好半天,才轻声开口,“希望你能如愿,晚安。”
窗外月亮高高挂起,屋内两道人影依旧相拥,只是房间里始终只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另一道呼吸声并不明显。
“晚安,”在已经熟睡的人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鹅毛般的吻,裴珉承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小元。”
两人双双睡着之后,无人察觉的角落,时间被人猛然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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