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刚过不久，上早课的学生们还未从缓过神来，如同行尸走肉般移向教学楼。景黎避开人流，抄小路赶到了实验室。
推门而进，一股药剂味扑鼻而来，景黎皱眉开了窗，换上了实验服。
继上次跟章导谈完话后，景黎回去便查找资料，将其中几个实验加以完善。她最先要做的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光学实验，将四块相同的直角三棱柱胶合而成一个正方体棱镜，并在其中两个胶合面镀上红、蓝光增反膜。[1]
景黎将正方体棱镜置于实验室桌面，将相机在立体三脚架上固定好，对准棱镜的位置后，设置定时拍摄。而后起身将所有的窗帘拉上，关上室内灯，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接着打开激光笔，将一束白光射向正方体棱镜。霎时，红光和蓝光以相反的方向在白光左右两侧射出，而绿光则沿白光的方向笔直地透射出去，构成了由四束有色光形成的十字架。
景黎呼吸一滞，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神奇的景象。她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平行时空中一个五彩斑斓的十字路口，又如同梦见了浩瀚宇宙中来自地外星球的神秘符号。
当她回过神时，发现眼角竟微微湿润了。
“咔嚓——”如梦似幻的画面被相机定格。
*
二彩时间定在了晚会的前一周。景黎照常彩排了自己的节目，这次由于下晚课后便赶过来的缘故，穿的是常服。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整个大厅，红色的幕布缓缓合起，五彩的灯光向舞台中央集聚。曲终之际，彩排的几位主持人缓缓上台，一齐说出最后的结束语。
景黎默默退至台下，拿好东西后，从后侧门离开。她正将三彩的时间加入手机日程，右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冉冉，你怎么过来了？”
“六点多喊你去吃饭你说要做实验，一下晚课又赶过来彩排，想着你肯定没吃晚饭，就过来接你~”冉雨昕的双手放在景黎的两颊上，轻轻揉了揉。
“哇，黎宝，你身上好冷，都可以去假扮冰雕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景黎的双手紧紧握住，而后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是哦，那我们去吃关东煮怎么样？当然——”景黎引诱道，“我请客！”
“Go！”
……
两人坐在便利店窗前的高脚凳上，一边欣赏路边的小情侣们卿卿我我，一边嚼着嘴里的鱼丸豆腐。
“唉？黎宝，你看那边！”冉雨昕突然摇起她的胳膊。
景黎抬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就是上次的清纯男高吗？这次倒穿回了往日的风格，连帽卫衣、阔腿工装裤、高帮运动鞋，休闲却不失帅气。
只不过，冉雨昕也太火眼金睛了。卫衣帽子将整个脑袋几乎完全遮住，只露出了小半截棱角分明的轮廓，若是她自己瞥一眼，也没有把握认出。
“……什么？”
景黎别过视线，假装没认出一般咬了一口杯子里的萝卜。
“黎宝，他可是在被人表白唉！”只听到身旁的人声音激动地大喊，“你就一点不关心吗？”
见景黎半天不回应，冉雨昕低下头，看到她正在一下一下地用筷子戳着萝卜。
“……你个冷漠的女人。”她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面上。
“……干什么？”景黎不解地看向她。
“这可是清大人气最高的系草被表白的现场唉！”冉雨昕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将她从凳子上捞起。“跟我肘（走）！”景黎于是一路被拖到距离表白现场不到一百米的公共座椅上。
或许是这条路本就车流不多，相隔不远的人声不需要费力便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能给我一个理由吗？”长发披肩的女生声线娇柔，撩人心弦。
“没有理由。”阮亦周低着头，目光并不在对方身上停留，嗓音慵懒，说出的话也毫无怜惜之意。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女生不想放弃，再次恳切地问道。
“……”阮亦周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沉默了。
双方僵持许久。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祝你们幸福。”女生保留了最后的自尊，满怀失望地离开。
听完大半程的冉雨昕瞳孔地震，张着的嘴巴可以吞下一整颗鸡蛋。
“哦，太无情了。”她一边为美女惋惜，一边庆幸地拍了拍胸脯，口中振振有词。“还好我从来不主动表白。”
“突然想到——”她话音戛然而止，似在回忆，“你生病那次，他翘了一节课，孟为说他是去找对象了，我还以为是开玩笑……”
她转过头，准备将这一关键情报分享，却发现身旁的人反常地，一直沉默着，并没有接话。
“黎宝？”冉雨昕试探地唤了声。
“……啊”景黎回过神来，弯唇浅笑，“你说得对。”
“？”
“他可能有女朋友，或者，有喜欢的人了。”景黎语气平静，双眸晦暗。
“会不会是茜宜学姐啊？”冉雨昕想起晚宴时两人举止亲昵，了然一笑，“学长不是说他们俩有婚约嘛！”
“……是吧。”景黎站起身，话音一转，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轻柔，“冉冉，我有点累了，回去休息好不好？”
“好呀。”
路灯在地面投出暖黄色的光，形成的光圈像是黑暗中的一双双眼睛，盯着来往的路人。
阮亦周见告白的女生已经转身，也回头往宿舍区方向走，余光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低马尾女孩正伸着懒腰，半截胳膊露在空中，在路灯下显得纤细异常，短款外套因为上拉的缘故，隐隐露出了纤细的腰肢，背沟在暗处愈发明显。
阮亦周喉结一动，心里隐隐有些烦躁，将脚边碰到的石子猛地踢飞到草丛里。
……
幽静的校园小径。
花坛边缘的地灯发出微弱的光，除了美观之外，丝毫没起到照明的效果。
阮亦周将卫衣帽从脑袋上掀下，手机屏幕发出浅浅的白光，将他的下半张脸照得明亮又冷漠。
手机上往下翻，昨天凌晨有一条未读信息。
【柯然一梦】：阮狗，你有没有看我前几天发的朋友圈？
【π】：？
等阮亦周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一边刷脸一边穿过闸机时，对方才发来消息。
【柯然一梦】：看来要我帮忙找人，只是随便说说啊[托腮]
他的心脏猛然跳动，立刻拨通了张柯然的电话。
“我靠！这个点你打什么电话啊！”电话那头骂骂咧咧，时不时传来游戏的音效声。
“找到了？”他单刀直入地问。
“这个嘛~”对面忽然一阵奸笑，似乎在犹豫。
“张-柯-然。”他咬牙切齿地叫出对方的大名。
“哎呀，我也不确定，你先看看照片。”电话那头见状，连忙解释，“如果你觉得像，我再继续打探。”
【柯然一梦】：[向你发送一张图片]
阮亦周点开图片，呼吸顿时屏住。他的指腹不受控制地在照片上滑动，瞳孔紧缩。
照片中的女生扎着高高的丸子头，一身粉紫色华丽礼服，纤细的脖颈和手臂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洁白；薄瘦的背部露出线条清晰的蝴蝶骨，清纯之中带着魅惑。
不管是身材还是仪态，都和她如此相似。连身上的礼服，也是她会喜欢的风格。除此之外，胸口那股浓烈的熟悉感再度升起。
“怎么样？是不是你要找的人？”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得意。
“不能完全确定。”阮亦周虽淡淡道，但细听便能发现，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所以，其他信息呢？”他问。
“这个嘛——”张柯然拖着长长的尾音，故意卖关子。
“说吧，你想要什么？”
“迎新晚会那天，帮我去给每个节目出图，答案……会自动揭晓。”对方厚颜无耻地提出要求。
“好，如果不是——”他冷冽的嗓音穿过话筒直达耳膜，“你就给我等着。”
*
推开钢琴室的门，夜风扑面而来。玻璃窗外，一轮圆月静静地悬在空中，和稀疏的朗星一起躲在云层之后。景黎走过去，将窗户一一关上。
随着晚会的临近，白天借用钢琴室的人愈来愈多。加之大一上学期专业课很满，景黎只好选择在晚上练琴。
不知道练了多少遍，现在她只要把双手放在琴键上，就能下意识地弹奏出心中的曲调。
景黎坐在钢琴前，用一只手随机地敲击出音符。而另一手，由于助眠博主的习惯使然，也在钢琴台面上用指尖敲击起来。
看似毫无关联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像，还挺和谐的？不如，试试将这两种声音合在一起作为助眠素材。
这样想着，景黎打开手机，录制起音频。
安静封闭的钢琴室天然带了回声和降噪效果，乐声的轻盈和指尖碰撞木质台面的沉重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既像是海底深处传来的号角，又如同古刹中的摇铃。
反复听了几遍后，景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起身离开。
……
秋风的萧瑟在夜间尽数显现，凉意肆意地亲吻着她的面颊和裸露的脖颈。
景黎将双手插入口袋中，加快了回寝的脚步。脚上的鞋带突然松开，她弯下身子重新系起。这才注意到，往常学生众多的小路此刻只剩下她自己。心中隐隐升起不安，她站起身来，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后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景黎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就此打消，她拽紧背带，小跑起来。身后的人似乎也加快了脚步，紧紧跟随。
惊恐感陡升，她完全顾不上脚下的路，只想着一直往前跑。脚底突然踩到一块滑腻腻的东西，踉跄之际，景黎的身体遵循地心引力猛然往前倾去。
“小心——”胳膊被身后的人紧紧拽住，身体的重心重新回到原点。
景黎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转身：“谢谢……”后面的话却在看到身后人的脸时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地转身欲走。
“刚才看到有几个外校男生尾随，我不太放心，就跟了过来。”她听到阮亦周一本正经地解释，脚步慢了下来。
“我……刚开学时也有类似的经历，还丢了一枚胸针。”景黎稳了稳气息，声音低了下来，“可能有点ptsd了。”
阮亦周用舌尖顶了顶口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止住。
“你经常晚上出门么？”他突然问。
“怎么，你有意见？”景黎的语气说不上好，她勾起唇，笑容意味不明，“可我明明记得，上周某个晚上你还在路上被人表白呢。”
“……这么关心我被人表白？”他笑了，继而反问。
“一、点、也、不。”景黎怔了一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就好。”阮亦周蹙了下眉，走在了她的身侧，“关心我，可没有回报。”
“……”
[1]来源于网络。
元元：我完了
黎宝：你的确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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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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