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出来,雨下得更大了,不知是谁把老天捅了个窟窿,龙王吸水该是和这架势差不多的。
他们四个人只有杨锦年和陈梦洋带了伞。池慕和程奕回了趟家,再出来时没有下雨,为了图方便索性把雨伞弃在家里。
于是四人兵分三路。陈梦洋和程奕搭同一班公交回去,杨锦年和池慕搭乘不同的线路公交车。
池慕要等的31路公交车总不见踪影,在站台上等公交车的人越来越少。反倒是杨锦年要乘坐的九路公交车一趟接着一趟,她让他先走,杨锦年不肯,在他的提议二人准备去打的。
出租车可以走小路,先把池慕送回家,再送杨锦年。
于是两个人来到路口等出租车,然而这样的雨天,等来的每辆出租车都显示泛着绿光的满客标志。
池慕来回踱步,掐算时间,总是想再等一分钟,如果真等不到车就走回去。于是等完上个一分钟,还会有下个一分钟要等。
让池慕下定决心的是一辆私家车经过她和杨锦年的身旁时丝毫不减速,车轮带起的水花四溅。
水花从池慕的腰部落下,池慕尚在吃惊中,她缓缓低头,看着两条打湿的腿,沮丧的同时指着走远的车骂到道:“长没长眼睛啊,会不会开车,开车就了不起啊,有没有素质啊,没素质跟着穿开档裤小朋友重新学吧,学不回了回炉重造也不是不行。啊,呸!祝你喝水呛到,吃泡面没调料包,谈对象被戴绿帽子,不孕不育却儿孙满堂。别人升官发财,你降职降薪。别人头发茂密,你秃头发福,走路像企鹅。”
一口气,不带卡壳。
“什么人呐。”池慕气的跳脚,骂爽了一回头看到也被水花溅湿,却捧怀大笑的杨锦年,“你疯了吧,被水花溅还那么开心。”
“我那是被水溅到的开心吗?”
他那是被池慕在大街上骂人的样子给逗乐了。那张巧嘴骂起人来真是妙语惊人,竟不带喘气的。“见到车来了,你也不躲躲。”
“我以为他会减速,谁知道那么没素质。你不也没躲。”
“我躲开了,谁给你撑伞?”杨锦年理直气壮。
池慕抬头看着头顶一直没离开过的伞,别说还挺感动,气消了大半。“算了,天命难为,这是逼我锻炼身体。”
最终池慕决定走路回。
杨锦年不可思议,“你确定走路回?你不嫌累吗?”
“有什么不能确定的,走个路而已,又不是去银行取几个亿还要犹豫不决。”池慕糙的像条汉子,不怨他说她是男人婆。“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杨锦年:“……”
他的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我没给你开玩笑,要是你走路回家我陪你一起。”
池慕无意识点头,而后立马摇头,“从火锅店出来,你还说要赶紧回家写套卷子,今天规定的六十个新单词还没背,不用陪我。九路公交车车多,我给你送上去之后,你把伞留给我就行了。”
杨锦年站着未动,手里的伞全偏到了池慕的头顶,自己的后背被雨打湿,冷风一过,还有些凉。奈何他嘴硬,“被刚才一闹,又不想坐公交车了,太闷了。”
“闷?”
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风,居然……闷。
大神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猜得着的。
池慕问:“那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杨锦年不说远也不说不远,只报出个小区名字,交给池慕评判。
“我家在……水岸花城。”越说声音越低。
“原来你家在水岸花城啊。”晚自习放学,坐公交车时杨锦年在池慕前面下,下的那个站叫“繁星大道”,繁星大道周围有好几个房地产业。
水岸花城小区是繁星大道的新楼盘,离南华中学就两条街的距离,坐公交十分钟就能到。可是离“辣妹子”倒有些距离,走路的话怎么着也得五十分钟。
池慕眉头一皱,怎么想都觉得杨锦年不适合走路回家,他抢在池慕拒绝他前,说:“不过我今天可以不回家,我去我姥姥家。我姥姥家里还放着我暑假买的高一物理卷,本想用来预习,还没有写完。”
池慕第一反应是对大神刮目相看,暑假还想着预习,她暑假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只有在分班考试前才努力学习了一把,被王玉凤逼着报了补习班。
她随口一问,“你姥姥家在哪?”
杨锦年眼神缥缈不定,最后落在远处的建筑上,“在……金金超市那片。”
“金金超市?”
杨锦年点头。
金金超市和第一小学在同一街道上,一个在街尾,一个在街首。池慕的家就住在第一小学附近,从火锅店步行回,要差不多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杨锦年回姥姥家,两个人不仅顺路,他回去的路程也缩短了。
“那……”池慕琢磨着,她每说一个字,杨锦年的眼睛就亮了几分,隐隐期待。“就一起回吧,正好你还可以帮我打伞。”
话音刚落,杨锦年立即点头说好,巴巴的就等着这句话。
池慕想的单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杨锦年推测出来的地点。
杨锦年的姥姥家不在金金超市附近,他只是凭借小时候和池慕上同一所小学,加上如今晚自习放学一同坐公交车的那条线路上就有第一小学这个站点推测出来,没想到真被他给猜中了。
两个人共用一把伞,在这样大的雨势下毫无作用,谁也保不了。到头来,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
池慕想抄个小道先送杨锦年回去,杨锦年不同意。
“你送我回去了,谁帮你打伞?你一个女孩走夜路也不安全。”
“额……”池慕泛起嘀咕,除了脑袋是干的,其它地方都是湿的,打不打雨伞无所谓了。
但面对杨锦年后面一句话,这样绅士的行为,再拒绝就是她矫情了。
她原本想说谢谢,但这话终是没有机会说出口。一阵斜风吹翻了伞骨,扑面的雨像豆子一样砸在脸上生疼。
她刚一张嘴,吃了满嘴的雨水,这下脑袋也保不住了,真就成了落汤鸡。
杨锦年努力控制好伞架,将伞骨掰了回去,可是风太大了,杨锦年不得不双手握伞,还要根据风的方向调整伞的方向。
池慕能感觉到杨锦年的吃力,她劝他放弃。“杨锦年,打伞多没意思啊,敢不敢和我一起淋雨?”
这样的雨天,不踏雨尽兴,倒是要辜负难得的好时光。
沉默了三秒后,杨锦年缓缓说道:“你是认真的吗?”声音如同雪山里一面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冰湖,平静的细细听才能听到湖面冰裂的窸窣,稳而昂扬。
池慕亢奋的声音在雨中,在霓虹里色彩斑斓里无限放大,“当然,就怕你不敢。”
激将法对杨锦年没用,除非他也想这么做。
于是那个雨夜,年轻的男孩女孩顶着狂风暴雨中肆意奔跑,你追我赶,狼狈着,雀跃着。
青春的形态有许多——
昏黄的路灯,飘零的树叶,打湿的衣服,脚下的水坑,陪你淋雨的朋友,都是青春的第六色,五彩缤纷又金光闪闪。
一路上有说有笑有玩,三十分钟不过眨眼之间,杨锦年一路护送池慕回到小区楼下。
池慕家所在的小区是电网局的家属楼。池慕的父亲在国家电网上班,和王玉凤结婚没多久,家属楼盖好,就买了一套。属于十八前的“老古董”,每栋单元楼的外皮泛着斑驳,没有门禁卡,也没有电梯,但那时的楼宇之间距离宽松,视野也宽阔,进入之后有种绝世的松弛。不似现在的楼房,密密麻麻,剑指苍穹,鸽子笼一般,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
杨锦年目送池慕上楼,看着每层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最后停在单元楼的最高层——五楼。
池慕一进门,顾不得换衣服,开始抢救手机,手机其实没有大碍,只是她要尽快把它擦干,以防万一。
王玉凤神出鬼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池慕的身后,她一回头吓了个浑身激灵。
“哎呦,你回来没坐公交车啊。”王玉凤看着地上的一滩水,觉得池慕就像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在向外冒水,她连忙去拿毛巾,盖在池慕的头上,“赶紧擦擦,感冒了可怎么整,先把头给顾着。”
池慕胡乱拨了一下,“一直没等到公交车,就连出租车都打不到,只能淋着回来了。”
王玉凤见擦的作用微乎其微,干脆直接将她往洗手间里撵,边说:“那你打电话啊,好让你爸去接你。”
池慕进了洗手间,关门之际,说话声从门缝里挤出,“费那事,雨太大,反正我都已经淋湿了,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淋,你去我卧室把我睡衣拿来。”
杨锦年离开池慕的小区后,拦了一趟出租车,因为全身湿透,不好意思,最后多付了十元钱。
他回到家里时,家中空无一人,父亲还没回来,等他洗完澡,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后,安心写完一套试卷,正背单词时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随即是关门,换鞋,外套随手朝沙发上一丢,杨斌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沙发上,开了一瓶汽水,不大会儿他的手机响起。
电话里,杨斌开始报平安,说自己到家了。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杨斌的态度骤变,语气激烈,“你别着急,先找找看,莹莹的电话打不通,那她认识的朋友那里都打过电话没?”
对方说了几句,杨斌继续说:“既然没在朋友家,平时她喜欢去哪里玩,你想想,我现在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去她平时玩的地方找找,真要找不到,我们就去派出所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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