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了电梯，闻芯的心跳这才终于平复了一些。
她大学时学的设计，成绩还算不错，毕业后顺利进了家私企，任职文创产品设计师，一干就是两年，后来公司倒闭了，她经人介绍去了上一家公司，一下又搭进了三年青春。
如果没发生前阵子那档事，她想她应该还会在那个企业里一直干下去，虽说那家公司给的工资不算太多，但胜在离她家不远，节假日很少加班，再加上她们部门人少，同事也大多沉默寡言，无谓的社交可以想不做就不做。
闻芯在那儿待久了，每天就只知道画画图建建模，再者就是时不时的跟着一块去看看展考察考察市场，除去动脑动手动眼以外，需要说的地方其实不多。
长期以往，她本就不怎么好的口才更是日益退化了。
这或许也成了她被辞退的直接导火索，最近这两年市场经济不好，除去像启青这样的大公司外小微型企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都有所受限，他们公司也不例外，挣扎半天最终还是到了要裁员这一步。
作为部门中唯二资历最浅的员工，闻芯的处境可谓相当危险，好在她前段时间负责的那几个项目最终呈现的效果还不错，要是按照能力来评判，她被辞退的可能性要比另一个人小得多。
谁知最后被裁员的竟然还是她，这一个月来闻芯想破了脑袋，最终把这件事归结于自己口才不好，待人处事不够圆滑，不过后来有个还算热心的同事悄悄告诉了她真相，原来和她竞争的那位其实是部门经理的小舅子。
“……”
但不管怎么说，闻芯嘴笨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在这次入职之前她吃一堑长一智，特意在网上学了不少高情商话术，应付一些常见的职场社交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并不包括刚才的那一幕。
闻芯抬手悄悄摸了摸耳朵，还是很热，施千予指腹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上面，哪怕这么久过去也依旧明显。
那会儿她不知该如何应答，憋了半天才反问句：“有、有吗？”
施千予笑笑不说话，轻轻将手收回来，总算没再为难她：“走吧。”
闻芯松了口气，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最近才刚过小暑，室外的气温就已经逼近四十度，好在施千予说的那家餐厅不远，两人顺着房檐下的那一小片阴影走过去很快就能到。
施千予似乎已经提前订好了包间，明明只是个午饭，但她却还是吃的无比讲究，施千予没有喝饮料的习惯，特意自己带了茶，她将茶叶交给服务员，又取了菜单回来递给闻芯。
“先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施千予说。
“好。”闻芯点点头，顺从的接过菜单大致翻阅一遍，毕竟是和上司一起吃饭，她不好不点也不好多点，比对过后最终选了两道。
一道凉菜，一道蔬菜小炒，相较其他菜，这已经是最实惠的两道了。
“闻芯，在川菜馆里吃这么清淡，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施千予似乎有些无语，她抬手接过闻芯递回来的菜单，一连又点了好几道热菜，基本都是这家饭店的招牌。
“咱们就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本着节约精神，闻芯最终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会浪费。”
“不会啊，我今天特别饿。”施千予叹了口气，拿腔作调的，“姐姐是连这点钱都不舍给我花吗，大不了这顿饭我请好了。”
什么跟什么。
闻芯简直悔不当初，都怪她当时酒精上头叫施千予喊自己姐姐，这下可在她那里落了话柄，施千予就跟乐此不疲似的，动不动就要故意借此调侃她几句。
闻芯浑身好似过电一般，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爬，施千予长得很漂亮，这样好看的人撒起娇来没人能承受的住，前提如果对方不是她的上司。
“施总监，您别拿我开玩笑了。”闻芯脸颊发热，恰巧服务员沏好茶端了过来，她垂眸假意喝水，实则却悄悄观察施千予的表情，“那晚我说过的话都是酒后胡言，算不得数，您别当真，如果我有哪里得罪了您我向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好不好。”
“我们以后就只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过去发生的事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它过去吧……”
她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施千予那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闻芯不知道她作何想法，半天也等不到她开口，只得再悄悄的多抬了一点儿头，暗自观察施千予的神情。
她见她竟然和自己动作相仿，手里同样端着茶杯，杯口同样靠近双唇，但和闻芯不同，施千予好像格外怕烫，闻芯见她这会儿正面不改色的小口吹气，企图给杯子里的水快速降温。
一下、两下……闻芯等的无聊，下意识在心底给她计数，直到第七八下的时候，闻芯才终于见她缓缓地喝了一口。
施千予放下茶杯，轻轻抬起了头。
闻芯莫名有点紧张，刚才那些话听起来有些严肃，她怕施千予心里不舒服，也害怕对方开口怪罪，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她见施千予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疑惑的问她：“嗯？你刚刚说话了？”
“我刚刚想了点事，没能听到你都说了些什么。”她笑笑，自然而然的打开一旁的湿巾开始擦手，神情和语气都一如往常，“是很重要的内容吗，麻烦你再重复一遍吧。”
“……”
气氛诡异的沉默住了。
半晌，闻芯缓缓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算了。”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到了闻芯这儿却没有“再而衰”，只有“再而竭”，天知道刚刚的那些话到底耗费了她多少勇气。
恰巧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上菜，施千予似乎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抬手转动桌上的转盘，将几道肉菜一并转到靠近闻芯的位置。
“吃饭吧。”她柔声说。
-
这家饭店的菜量不多，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件好事，闻芯看着面前的这些盘子碗碟松了口气，还好，努力吃勉强能吃完，不会浪费了。
吃饭时施千予明显要比之前沉默的多，她似乎是想好好静下心来吃饭的，奈何期间有几个工作上的电话打进来，都很重要，施千予终归是要接的。
与她相反，闻芯作为一个普通职员，既没父母也没什么朋友的人，自然没人会来骚扰她，这顿饭吃的很香。
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川菜了。
小时候的记忆闻芯大多已经记不清，曾经到底跟着父母搬了几次家也早已淡忘，但她记得有那么一次他们一家三口搬到了某市，那里的川菜很好吃，味道非常独特，小时候的闻芯很贪吃，但凡父母有时间就总要哀求着他们带自己去吃上一回。
直到后来他们再次搬了家。
闻芯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回去看看，可惜她忘性太大，根本想不起那家店到底在什么地方，一来二去也只能算了。
说起来，这家店的味道和那家还蛮像的。
“吃饱了吗？”施千予不知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见她正在发呆，于是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闻芯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提高嗓门：“干嘛呀！”
“还挺洪亮。”施千予笑了起来，眼尾弯弯的，像只貌美也骄傲的猫，“你凶我。”
“我没有。”闻芯反应过来，瞬间又变回了平日的音量，“吃饱了。”
“那走吧，也差不多到上班时间了。”施千予擦了擦手，不知什么时候从包里取出两枚薄荷糖来，自己一个闻芯一个，“等等我，我去结账。”
“好。”闻芯点点头，跟着她一并下了楼，今日老板无事，恰巧正在店里训话，原本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直到在见到施千予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顿时舒缓。
“施总监，您来啦。”两人似乎很熟的样子，闻芯站的远，没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但隐约还是有听到老板说要给她们免单。
施千予自然没有同意，随便找个说辞搪塞过去。
“先走了。”她执意叫前台刷了卡，启唇叫上闻芯离开，闻芯一早就记住了饭钱，不等出门就忙不迭的把钱A给了她。
施千予没着急收，两人肩并肩一同走回公司，上了电梯。
“今天的菜还可以吗？”闲聊般的，施千予随口问了一句。
“挺好吃的。”闻芯老实交代。
“嗯，那就好。”施千予点点头，没再说些什么，她一沉默下来，闭塞的空间里顿时又升起了几分尴尬。
闻芯受不了这份寂静，顿了几秒还是开口喃喃一句：“施总监，你和那家店的老板很熟吗？”
语毕，施千予突然侧眸看了她一眼。
闻芯还以为自己找错了话题，连忙把头转回来盯着自己的脚面，早上她过来上班时还感叹电梯运行速度很快，这会儿却又开始在心底抱怨起速度太慢来。
好在施千予很快开了口：“挺熟的，以前我经常去他家吃饭，后来有年他家生意不景气，恰巧我手里有点闲钱，所以帮了一把。”
“这样啊。”闻芯机械的点了点头，“施总监人美心善。”
语毕，电梯终于在相应的楼层停了下来。
这会儿外出吃饭的同事们也都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闻芯不想叫其他人撞见自己和施千予一起坐电梯，脚下抹油似的溜的飞快。
但临走前，她还是没忘嘱咐施千予一句：“您别忘了收钱。”
“知道了。”施千予应声，抬脚缓步下了电梯，直到盯着闻芯消失在视野后这才拿出手机，点至闻芯的微信界面。
闻芯反向给她抹了个零，多转给她七毛钱。
施千予摇摇头，午间微信加的太急，她都没能来得及给闻芯备注，这会儿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
闻芯的微信和她本人一样正经，头像是风景，名字是全名。
施千予没有去点收款，而是点进闻芯的主页打开备注，缓缓删掉原本的两个字。
思索片刻，最终为她选定了一个新的名字。
【小没良心。】
——为了回敬她在饭桌上曾说过的那些言辞。
来啦！啾咪我的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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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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