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嵩今日还未回到大天下,给穆绵请安后,廉忻便想回观枫阁同杜仲打个招呼。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面孔,大家见到他回来,异常高兴,争先恐后地同他打招呼。
刚走到青石板小路的岔路口,廉忻瞧见陈楠兴迎面走来。
“廉忻!”陈楠兴打招呼道。
廉忻笑道:“陈总管。”
“你来找杜仲?还是回来看看以前住的地方?”陈楠兴问道。
廉忻直道:“来找师兄。”
大天下为了招待每年前来赴宴的名流世家,特地修建了一个专门招待的场所,所以廉忻此次前来,不必再住原本观枫阁里那件给佣人住的小房子了。
“啊,三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你可能要等一下他了。”陈楠兴说道。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过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知道你今天会来。”
“哦……这样。”廉忻想起早上他在街上遇到杜仲的场景,心中又有些不快。
于是他望向远处人工湖旁的凉亭,说道:“那我在湖边随意逛逛吧。”
同陈楠兴道别后,廉忻只身一人朝湖边走去。
他想起往日里杜仲并不喜欢出街,杜仲最喜欢的事就是在湖边散步,然后拿着一个包菜到岸边喂鹅。
如今他只身一人闲逛,来来往往的家仆虽然都是热情同他打招呼,忍不住想要拉着他聊天,可他的心境却同往日不一样了。
他感觉自己已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天真无忧,可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心许久,同那些每日闲话家常的家丁们早已有了一层隔阂。
廉忻走着走着。又想起了去年生日宴前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
“师兄当时和她……是不是也这样在湖边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呢?他们会聊些什么呢?师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开心呢……”
他脑内的想象挥之不去,明知心烦意乱,却又无法停止。
想着想着,多年住在这里的本能让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湖边的大凉亭边上。
他抬眸一瞥,发现凉亭里早已有人。
那人看见他,欣喜得站起,快步朝自己走来。
廉忻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王守田。
他今日又身着一身华丽浮夸的锦纹蓝衣,拿着一把扇子故作潇洒地向他踱步而来。
见到廉忻,王守田喜上眉梢:“廉忻!”
廉忻看着他,淡淡道:“王公子。”
王守田眯着眼,走近他,说道:“啧,你说你,一年不见了,干嘛这般生分?叫我守田!”
廉忻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何时同你很熟过?
“你在等人?”廉忻不答,问他道。
王守田见他态度淡淡,也并不继续贴近,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他,夸道:“廉忻……你今日这身,着实有了点世家子弟的模样,让人眼前一亮,可以啊!”
面对他的夸赞,廉忻只听出一股拍马屁的味道,内心毫无波澜。
王守田见廉忻不像从前那般抗拒他,便引他走进凉亭落座,还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廉忻接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问他道:“离晚宴开始的时间还早,你怎么就来了?”
王守田轻咳一声,回道:“等你啊!”
廉忻不理他,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王守田扇着扇子,自顾自说道:“我已是杜箬大公子的得力助手了!也算是这里的一员,怎么不能在?你在进步,我也要努力啊!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如今的身份呢?”
廉忻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句,只问道:“比起在大天下做大公子的手下,难道你不更应该回去继承你爹的家业吗?”
王守田满不在乎道:“那边也要做,这边也不能落下啊!咱们钱来镇,就靠我家和杜家把持,我作为这中间的桥梁,自然是需要本事过硬的!”
廉忻嗤笑一声,眼里并无鄙夷,只笑道:“你总算混出些样子了,这下你爹总算可以安心一些了。”
王守田自是不满廉忻如此态度,他觉得廉忻消失了一年,今日再见,对方好似早已脱胎换骨,不似从前般像个炸毛的小猫一般惹得他忍不住想去逗弄,反而如同他爹一般来些头头是道的说教。
王守田心中突然起了些坏念,难得他同廉忻单独相处,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廉忻,我发觉……你好像同以前不一样了。”王守田挑眉道。
“哪里不一样?”
王守田眼珠转了转,摸着下巴夸道:“嗯,整个人成熟稳重了许多,淡定从容,波澜不惊。”
廉忻鼻中哼出一声笑,说道:“谁能一直长不大呢?”
王守田见他如此,故意问道:“你今日没有见着杜仲吧?”
见他说起杜仲,廉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他。
“嗐,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王守田朝他眨眨眼。
廉忻不答,只是笑着看他。
“那还不简单,你若是见到杜仲,肯定是跟他在一起呆着啰!又怎么会独身一人在这湖边闲逛,还愿意同我在这凉亭里闲谈?”
廉忻面色不改,答道:“不错,师兄他出去了,不在大天下。”
王守田用扇子猛拍一下掌心:“他跟那钟家的大小姐出去逛街买东西去了!你记得不?就是去年特地来参加她生日宴那小美女!”
廉忻自是知道,他早就在刚到钱来镇时便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他抬手喝了一口冷掉的茶,面上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他跟谁在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能控制他跟谁交往。”
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令人怀念的气息,王守田顿时来了兴致,给廉忻续上热茶:“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听说啊,杜仲其实拒绝了她的告白。”
廉忻冷淡道:“我知道啊。”
王守田看着他的模样,仔细玩味,问道:“那你知道杜仲为什么要拒绝她吗?”
廉忻兴趣缺缺,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哪知道,没看上呗。也没什么奇怪的。”
王守田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用扇子挡了挡脸,探出身子沉声道:“那是因为杜仲早就有了心上人了……!”
廉忻闻言,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手上却悄悄用力将指尖的茶杯捏紧。
杜仲师兄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他和杜仲虽然是见不着,可平日里也有书信往来,信中内容一般都会是自己的日常生活和一些想要分享给对方的新鲜事物。
可来来往往数十封信件,他从未听起杜仲提及此事!
难道……是杜仲在有意隐瞒吗?还是因为杜仲自己心里对这事也没有底所以才在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心中越想越乱,随即,他又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一年里,虽然看似好像大天下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实则到底怎样,他也不曾知晓。
对方是谁……?是某个同在学堂的女修,还是这位钟大小姐……?
王守田见他走神,用扇子敲敲桌面提醒他回过神来。
震动随着桌面传了过来,廉忻神游的思绪被拉回,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问道:“哦,然后呢?他心上人是谁?”
王守田歪嘴一笑:“呵,我也不知道,他口风紧得很……”
随后,他手上用力,“唰”地一下抖开了那把折扇,歪着头故意问廉忻道:“……该不会是你吧?”
廉忻被他的话一呛,顿时不知如何接话。
王守田看他的模样,嗤笑一声,知道他这是上了钩。
于是面上故意做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故意道:“应该不是吧……?如果是你,那为什么你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呢?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都没有互相表白过吗?”
廉忻一下恼火了,他意识到王守田在故意耍弄他,他一拍桌子,立刻站了起来,正要发作,忽闻耳边传来一声杜仲的呼唤。
廉忻侧过身去,发现在不远的廊桥上,杜仲正急匆匆朝凉亭的方向快步跑来。
见杜仲身边没了那娇俏的身影,只身向着自己奔赴而来,廉忻心中的怒意一下被这一幕冲得烟消云散。
“哦~你的三公子回来了。”王守田起身,摇着扇子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杜仲。
廉忻不好在杜仲面前发火,压着心中的不爽,又换上方才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冷着一张脸给王守田作了个揖道:“王公子,告辞了。”
王守田对着廉忻离去的背影,戏谑道:“廉忻,你也别因为他如今拒绝了钟大小姐就高兴得太早!毕竟今天没了这个,明天后天说不定还有陈王李张家的大小姐。这些年杜仲也渐渐在世家中崭露头角,也有不少好人家的姑娘注意到他了。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抓紧时间啰!”
廉忻身子一顿,头也不回,冷笑道:“这就不劳王公子操心了,我师兄多优秀,我自是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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