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六月初九。
西平王世子楚云修身着一袭飘逸的锦袍,正随意地漫步于京城的繁华街道上,随行的还有两名侍从。
自入京以来,已逾一月,楚云修仿佛一只初出茅庐的蝴蝶,尽情地在花丛中穿梭。除了那些风月赌坊未曾涉足之外,这京城内的繁华热闹之地已大差不差地逛了个遍。
此时已是日过晌午,纵横交错的主街上,几位娼客步履轻浮,慵懒地摇着折扇,脚下的路连着妓馆。不难想象,他们昨夜定是春风得意,此刻正意犹未尽地晃悠着,此刻正晃晃悠悠地朝着楚云修这边走了过来。
楚云修见状,眉头微蹙,一股莫名的反感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他强忍着胸中的不适,轻轻地侧过身去,远远地避开了。
他心中暗叹:浮华之徒!不堪入目!
这时,一阵策马之声从街道尽头处传来,如破碎的银瓶,短促而急切,须臾便近在咫尺了。
“都让开!”
马上之人一声暴喝,声音尖锐刺耳,令人胆颤。
楚云修寻声望去,数名身着华丽官服、腰悬寒光闪闪长刀之人,骑着青色大马,如同一群嚣张跋扈的狂风暴雨,从远处的街角狂奔而来。
他们的马匹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将街道上来不及躲闪的百姓撞得东倒西歪,哭爹喊娘,惊叫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
最令人震惊的是,为首的那匹高头大马的后方,竟然拖拽着一个几乎全身**的女人!
女人被牢牢地绑住了双手,身体在地面上被拖拽得血肉模糊,除了因剧烈的摩擦而发出的刺耳声响外,她似乎已经没有了丝毫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前方的马匹奔跑摆布。她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她还活着,显然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马队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疾驰而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那血迹仿佛是罪恶的印记,即便是在这明媚的阳光下,也让人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直透心底。
待马队远去之后,原本一片肃穆的街头才开始渐渐恢复生机,人们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惊恐与不安。
一些胆大的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与不满,纷纷开口咒骂着那些远去的马队:“真是作孽啊!这些人怎么如此残忍!”
“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正义的呼唤与对强权的控诉……
“世子,您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楚云修身边的两个侍从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楚云修轻轻摇头,嘴角微勾,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试图掩盖内心的波澜:“无碍,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入京这么久,一直风平浪静的。想不到今日居然见到如此猖狂的人物,光天化日,敢在京城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看马上那些人的衣着应该是宦官装扮。这让他更加震惊。
楚云修今日出门带在身边的两位侍从,一个叫连钰,一个叫与郑为。
连钰自幼便是楚云修的伴读,虽是主仆,然两人情同手足。
至于郑为,他原本是皇帝的禁卫军统领,自从楚云修奉召入京后,皇帝恩赐了世子府,并赐予了一批丫鬟仆从,郑为便是其中之一。自此,他从禁卫军的高位摇身一变,成为了世子府的大管家,负责府中的大小事务。
楚云修心中清楚,郑为实际上是皇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方才,宦官马队疾奔而来的时候,楚云修三人正站在一处摊主的货架前,挑选着有趣的小玩意儿。听到周围的叫嚷声后,他们只得迅速向道路的内侧退避,饶是如此却还是被飞溅的尘土染了一身。
楚云修幼时也曾随父亲西平王在边疆的军营中历练,见识过不少血腥场面。但此处是繁华安逸的永安城,并非生死一线的边疆战场,肆意当街凌虐一个柔弱女子,确是十分反常的情况。
楚云修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悯。
然而,身处京师,人生地不熟,他虽然顶着世子的头衔,实则无权无势,还受人监视,纵使有心干涉,也要掂量掂量自身的能力。
侍从连钰年幼,好奇心略重一些,见此情景,定要探个究竟。他询问身边的郑为道:“郑管家,这些人是何等来头?”
郑为鼻腔中哼出一股气烟,冷笑一声,啐道:“那是太子的净军。”
“啊,竟是太子的人!”连钰闻言,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紧接着,他又忍不住继续追问:“那,那个被残忍地拖行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要遭受如此酷刑?”
“哼!谁知道呢?想是阉人多作怪,争风吃醋罢了!”郑为脸上的鄙夷之情愈发不加掩饰。
连钰更加不解了,眉头紧锁地问道:“阉人吃醋?郑管家,这话从何说起啊?”
郑为不耐烦道:“你要是想弄清楚,自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然后便缄口不言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连钰指着郑为,不满意他的态度,想要和他理论一番。
楚云修见此情形,忙打圆场道:“连钰,不必多言,我们还是赶快跟过去看看罢。”
言罢,三人顺着凑热闹的人流向前走去。
不久,那宦官马队停在了前方不远处的丁字路口,那里正是官府处斩死刑犯的地方,也是京城中最热闹、最鱼龙混杂的“菜市口”。阳光斜照下来,将这一片区域照得通明,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沉重。
马背上的几人纷纷跃下马来,动作利落而有力。
那领头的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色丝绸官服,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他负手而立,眉头紧锁,显得威风凛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其余几人均是清一色的蓝色服饰,下马之后,他们纷纷解下腰间的佩刀,那寒光闪闪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他们挥舞着佩刀,将那里的商贩都驱赶到外围,动作粗鲁而蛮横。
原本繁华的菜市口瞬间变得空旷而肃杀起来。
空地中心有一个丈来高的十字架。一个太监走上前去,熟练地解开那被拖行的女子身上的绳索,然后将她像一块破布一样随意地扔在了十字架上。接着,他迅速而粗鲁地用绳子将她固定起来。
那女子身上只有几块破烂不堪的衣料遮体,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痕与淤青,显得触目惊心。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满是泥土与血迹,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周围的百姓围观着,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这时,楚云修三人也已赶了过来,由于人群拥挤,他们三个一不小心就被冲开了一段距离。
楚云修便独自挤到了围观人群的前排观看,角度正对着那十字架上的女人。
然而,那女子凄惨的模样太过触目惊心,楚云修不忍直视,只得将目光艰难地移开,恰好落在了离女子不远处的红衣头领身上。
那红衣头领背对着他,身量并不出众,但站得笔直,宛如山间一棵挺拔的松树。
他的红色长袍上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色彩斑斓,宛若天边绚丽的云锦。头顶的红色圆顶巧冠,两端垂挂着细长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与潇洒。然而,他的肩膀却显得有些瘦削单薄,似乎与这身华贵的衣裳不太相称。盈盈一握的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蓝色腰带,与那一身耀眼的红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他身姿挺拔,气质非凡。
正当楚云修细细打量这位红衣头领时,突然,一名太监从附近的商铺中提来一桶冷水。他步伐匆匆,走到十字架旁,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那整桶水对着女子兜头浇下。
冷水骤然袭来,女子浑身一颤,“嘤咛~”一声轻呼脱口而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是在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抗争。
她吃力地抬起头,尽管身体虚弱至极,双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用尽全身力气,骂了一句:“狗东西!”
这一声骂,让原本骚动的人群瞬间变得更加混乱,惊呼声此起彼伏。
众人议论纷纷,那女子居然还活着!
只听那红衣头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清泠如寒泉,不带丝毫太监常见的尖细之音,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与冷:“命还真硬。你若还是冥顽不灵,拒不招供,那就在这京师最繁华之地,慢慢品尝被折磨至死的滋味吧!来人!将她身上最后一片遮羞布也给我扒去,让这京师百姓都瞧瞧,何为顽固不化的下场!”
楚云修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如此清越之声,竟出自一位如此狠辣的刽子手之口。那声音,本该宛如山间清泉,悦耳动听,此刻却如同冬日寒风,让人心底生寒。
一股怒火在楚云修心中燃起,他忍不住在人群中高声喝道:“无论何故,将一女子赤身于大街示众,实在是太不仁道了!”
他的声音在喧嚣的人群中犹如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四周的百姓闻言,纷纷转头,目光复杂地投向楚云修。敢于与权贵如此叫板的人少之又少,百姓们纷纷后退几步,似乎都想与他划清界限。
就这样,楚云修被迫孤零零地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沿,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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