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我课表是空的,意料之外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睁眼已经中午。看到窗帘外透进来的阳光,我仿佛还在梦里,意识恍惚。
因为睡得太沉,从床上起来打了个踉跄。走进厕所洗澡,淋浴头喷洒而下的水柱,沿着我闭着的眼睛,流过脸颊,又冲到身上。
荷官的脸反复反复在脑海中闪回,令人心烦。
浴室出来的玄关架上,立着一只之前在香港买的玩偶塑胶熊,设计得龇牙咧嘴,此刻仿佛也在嘲笑我的挫败,我无名火气得把浴巾甩过去,盖住了那张讽刺的脸。
晚饭直接在张稼轩家里一起吃,点的中餐外卖,张稼轩表妹也在,加上张稼轩室友,四个人点了九个菜。
一开始表妹说要亲自下厨,她表示最近闲着在公寓钻研厨艺,番茄炒蛋可乐鸡翅之类的已经不在话下。张稼轩紧跟着念叨起来:“也不知道在网上看什么,天天说成为一个好留子,必先成为一个好厨子。每天买菜洗菜炒菜洗碗,麻不麻烦?”
他表妹振振有词:“我又不忙。做饭多省钱,国外必备生活技能好吧。那天和我同学出去吃饭,一道清炒菜心人民币一百多,抢劫啊?”
我随手剥着橘子,说:“女孩子学什么家务。尽管吃好的,让你哥买单。”
“嘿我请问呢,李昂你是没有妹妹哈。”张稼轩手里拿着连电视的游戏手柄,作势要朝我扔过来。
我靠在沙发上笑着后仰,表妹坐在旁边,嘀嘀咕咕:“我表哥比我更抠。”两兄妹拌完嘴,表妹气得锤了两下抱枕。
曾诗婷安分坐了没一会,目光又移过来,没来由地盯着我,声音细细地开口:“李昂哥,你的手真好看。”
我瞥了眼自己的手,不怎么在意,说:“是吗?要不要吃橘子” 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她安静地吃起来,我重新在果盘里又拿了一个。
表妹是真的爱聊天,过一会又开始问德扑的技巧,我信口说:“随便玩,输了让你表哥给钱。”
表妹眼睛瞪大,像是没想到,说:“还要算钱啊?”
我还没接话,张稼轩室友先调侃起来,夸张道:“算真心话大冒险也行,赢的人坐输的人大腿,怎么样?妹妹等会有看中想坐的大腿跟哥说,哥替你安排!”
被张稼轩打了下后脑勺,笑骂:“那到底是奖励谁?”
我们晚饭吃得迟,八点不到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围着张稼轩专门为牌局购置的长型桌纷纷坐下。
张稼轩还在收外卖,泉哥大叫:“别管你那几个塑料盒子了,快点过来送钱!” 一边给大家分着盒子里的筹码,叠了一摞圆形的币推过来,问我:“昂子,怎么今天一个人?”
泉哥带着女朋友来,名字叫Sky,两个人黏得很紧,我笑笑,佯叹气:“单身没得带啊。”
泉哥的女朋友抬眼扫视我,自来熟地说:“是哪种单身啊?刚分手还有联系的单身?异地恋的单身?走身不走心的单身?”
留学生老梗了,我食指敲敲筹码,回答她:“普通单身的单身。”
她揶揄地打量我,一脸不信的样子,挽着泉哥的手臂,出主意说:“那我要给你介绍介绍了。”
泉哥倒是先接话:“李昂挑得很。”
女朋友跟他争论:“怎么,我室友也是大美女啊。”
泉哥脑子转得慢,竟然认同地点点头,大言不惭:“你室友是漂亮。”
Sky姐这下没空管我了,掐着泉哥,逼问他有多漂亮。泉哥忙着求饶,大家都笑起来。
表妹姐又坐在我旁边,她不单开注,说先看我们玩几圈。这时候凑得离我近了点,探究地问:“李昂哥,你要求很高吗?”
我稍微退开了点,一边接发过来的牌,一边回答表妹,说:“没有,就看眼缘。“
表妹跟着看我的牌,追问:“哪种算有眼缘?有没有你喜欢的明星,你举个例子。”
我梦里沈愿的脸又阴魂不散地出现,我额角跳动,随手拣了两个筹码丢出去,敷衍表妹:“怎么了?你也要给我介绍吗?”
平平淡淡地玩了一会,泉哥给大家分烟。表妹身体往后挪了挪,说不抽烟。我接过那根烟,放在筹码边上,也没点。
今天打牌玩得比较保守,一是因为朋友局,注小,没什么必要用脑子算牌。二则是,张稼轩这位表妹坐在我旁边跟着我看牌,喜怒皆形于色,一惊一乍的,我手牌被大家猜的七七八八,诈不了一点。
大家烟抽起来,客厅的空间本来也不大,一时烟雾缭绕的,味道不是很好闻。我注意到表妹咳了几下,站起来去了趟卫生间。
坐了一会,表妹悄声和另一边的张稼轩说,自己明早有个活动要参加,想先回去了。
张稼轩今晚风头正盛,不想中断,犹豫地劝表妹再坐会,又提出一小时后送她回去。表妹闻着她表哥边说话边吐出来的烟雾,往我这又靠过来,嫌弃地说:“我自己打车就行。”
张稼轩咋咋呼呼,反驳道:“那怎么行?你那学生公寓路这么远,你以为这里是国内吗?晚上很危险的。”
我听到学生公寓,心里一动。
我顺势弃了牌,无奈地感叹:“今天牌风真差。” 张稼轩笑得脸上皮都皱起来,大剌剌地说:“财神爷今晚在我这呢。”
我紧接着铺垫到目标:“昨天睡得少,没状态不打了。刚好,诗婷,我开车先送你回去吧,省得打搅你哥今晚的风头。”
张稼轩一万个同意,兴奋地表示:“李昂你总算做件好事,你输那一点就算我这吧,不用给了。” 嘱咐他表妹到宿舍给他发消息,继续和大家宣战:“今晚我主场,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我们走了几步路到隔壁我公寓下的停车场,表妹曾诗婷上了车,向我道谢:“李昂哥,麻烦你啦。”
我表示小事情,跟她说正常派对最后,我们都会负责把每个女孩子安全送到的。
她语气有些微的失望,嗯了一声,坐进车上倒是比刚才牌桌上问东问西安静了不少。
我心里盘算着别的事,和表妹闲聊,说:“诗婷,你们的公寓有门禁吗?”
她回答:“没有的,不过侧边铁门十点半以后,出去也要刷卡。”
一般楼都是进入刷门禁,出去只需自动的按钮,不过学生公寓这个设计倒是颇合我心意。
我又打听:“你们是一人一间吗?你刚才说做菜,是公用厨房吗?”
表妹介绍说她住的是公用厨房,但也有那种一人小套间,不过不管是哪种,都是独立房间独立卫生间,所以私密性还不错。
我了然,评价:“独卫的话,那还不错的。”
她点点头。
晚上交通通畅,我开得很顺,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我停在公寓附近,车里放着表妹向张稼轩借的电火锅和几袋子带回来的水果零食,所以我友善地提议:“挺重的,我帮你拿进去吧。”
随着表妹经过前门,这个公寓是一个回字型的楼,楼中间是一片草坪,放置了羽毛球网之类的运动设施。进门不远就是电梯,我跟着表妹上了电梯,总共只有十楼,她住在三楼。
表妹住的房间离电梯不近,绕着回廊走过一个弯才到,我把东西放在她房门口,跟她说早点休息。把东西移进门,表妹提出要送我下楼,我连忙说不用,认识路的。
她期期艾艾地,我连忙道了晚安,替她把门关上了。
我慢悠悠地往电梯的方向走,沿着走廊经过一扇扇的房门。
沈愿住在第几层呢?
我下到了一楼,地面楼层似乎没有住户,只看到几个娱乐室和公寓管理员的办公室。我打开一扇玻璃门出去,走到楼中间的空地,观摩四周。
草坪修剪得不及时,生了几簇杂草。连接草地的是一间占据公寓楼一整面的活动间,里面摆着一顶台球桌,还有一套沙发围着K歌设备。如果沈愿不会打台球,我倒是可以找机会教教他,毕竟教台球这事,便宜好处很多。
接着我就看见了那扇需要门禁卡才能出去的铁门。我观察了一下,大概因为铁门不是全封闭,所以里外都设置了一个读卡器。黑色磁条机的指示灯亮着红光,我靠在旁边的水泥墙上,抬头望着一整面亮起暖色室内光的窗户。
我掏出兜里的手机,没思考太久,给沈愿发送消息:“送朋友回你们公寓,下楼到铁门才发现出不去。打电话没人接,你有空下楼帮我开个门吗?”
理由非常充分,意图也相当明显。
反正我要见他一面,至于等会他想不想出去吃夜宵,开完门是不是转身就走,我都可以充分接受。
沈愿回复得不算慢,他发过来:“可以的,等我一下。”
这里夏天的夜晚完全不热,风吹走了白天剩下的暑气,让人感到恰好的凉爽。
我没等几分钟,就看到面对着的玻璃小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整套格纹睡衣的人出现,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沈愿的脸变得清晰。
沈愿手里捏着卡,我在他离我还有几米路的时候便开口打了招呼,说:“麻烦你了。”又关心:“你病好点了吗?”
还好他走过来,没有直奔主题地着急刷卡把我送走,而是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隔了四天没有见到沈愿,这一次他没戴帽子,眼神清亮,身上穿的睡衣柔软宽大。我闻到他沐浴后留在头发和皮肤上的淡淡清香,又看见他嘴唇微动的频率,耳膜振动传入大脑的听觉皮层,接着我才听见他的声音:“没事,已经好了。”
我和他中规中矩地闲聊:“周五晚上你待在家里,在干什么?”
他满脸轻松,耸耸肩跟我说:“在看电影。”
果然很宅,我注视着现实中真实的沈愿,觉得比梦境里模糊的沈愿还要生动许多。
大概因为生过病,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沈愿似乎比第一天见面又瘦了一点,脸这么小,无端让我想到自己剥橘子,同样是一只手就能拢住。
我顺着他的话提问:“什么电影?”
沈愿回答:“沙丘。”
我问:“第几部?”
他回答:“第二部。”
我哦了一声,说起:“第二部我还没看过。”
我们之间距离不远不近,沈愿的声音轻柔而悠然地传进我耳朵,让人始料不及。
他毫无征兆地提议:“那要不要去我房间一起看。”
半夜十一点零五分,此前我绞尽脑汁才勉强得见沈愿一面,瞬息之间,我受邀站在七楼,他的房间门口。
沈愿刷了房卡,滴一下,房门应声打开,我呆若木鸡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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