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季楚云留她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回到家已经是夜里,眼睛一闭一张,天就亮了。
新的一周,朝辰文化举办了秋季招聘会,文心作为中层管理人员,也是面试官之一。她们部门招四个人,筛选了一轮简历后,还有十二个人来参加面试。
早上一轮下来,已经听得她头昏脑胀,千篇一律的开大同小异的自我营销,她低头看看简历,又抬头看看面试者,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面孔,但同样是年轻的经历。
下午,她红着眼睛,在等待下一轮面试者的空隙中打呵欠。
坐她旁边的吴部长用手掩着鼻端,侧过头低声问:“昨晚没睡好?”
“啊?”脑袋宕机了那么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她眨了眨困出泪汁的眼睛,“哦,不是,她们这些求职者是不是背的同一套模板啊?听了快一天,太催眠了。”
吴部长半掩着嘴用气息在笑。
听到会议室的门把手转动的声响,文心轻咳一下提醒他严肃一点。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风姿秀逸的女人,挺拔的鼻梁英气得能摄魄勾魂,像一座雕像,苍白而冷艳。
一袭黑色职业正装,宽松的西裤下是一双八厘米的细高跟,踩在瓷砖地面上“哒哒”作响。尽管精心打扮过一番,可这一抹浓妆艳饰也遮掩不了她皮肤的干燥,遮掩不了她沾染过风霜的沧桑。
卷发改成黑色短发,不是很直,弯曲得有些毛躁,看起来日子过得应该不太舒畅。
文心恍惚了一下,看着她面带微笑款款落座,心中有说不出的惊讶。
但又不止惊讶,有千思万绪。
但又波澜不惊。
她觉得熟悉,又不熟悉。时隔几年,还是那一副长相,那样分布的五官,只是那样的笑容里,有她未曾了解过的情绪。
也许是虚假,是这个人的本性,也许是落魄,是被生活磨灭的自信。
她低头翻开简历,不敢相信地想核对一下资料信息,或许人有相似呢?那么多年未见,也许记错了。
那个人留给她的印象,是多么意气扬扬,是多么志得意满。
可是“姜婷婷”三个字显眼地出现在简历标题上,她才不得不相信了,自己没认错人。
原来重逢是这种感觉。
没有感觉。
没有微风拂过水面。
分开之后她都没想过要再遇到姜婷婷,一开始是不敢遇到,后来是不想遇到,再后来其实都不太记得起这个人曾在自己的过往里鲜活过。
就像一张黑白的照片,但也就只是一张照片,没有对声音的记忆,对,甚至拍得都不像本人。
她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尤其还有温语,更加让她想不起来一点关于这个人的残章断简。
她抬眸,对上了姜婷婷的视线,感受到从她眼波里流转的同样的惊讶,但下一秒就消失得令人怀疑是否刚刚是幻觉。
姜婷婷总是很擅长表演。
人事让姜婷婷做自我介绍。
但文心没有像对其他面试者那样,那么认真在听,但也像对待任何一个面试者一样,她循例翻看了姜婷婷的简历,却发现她在那一年辞职后直到两年前,她才有工作经历,还都是无关行业,那么中间空窗的六年,都没有工作?
一般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去结婚生子了。
于是她往前看了看基本资料,果然,已婚已育。
又看了看简历上工作经历那一栏,曾一起共事过的那些工作经历和职位等级,倒是没有作假,但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再看看其他资料,也没什么好看的,很素净的简历。
她公事公办地在简历右上角上画了个小小的叉,放下笔,然后抬起头,云淡风起地欣赏起眼前这位演说者的表演。
她想起谢秋枫曾跟她提过一嘴,说这一次应聘者投来的简历都五花八门,而且很多都是应届生没有经验,但这一次公司的最低要求是要有相关行业两年以上的经验,所以她们筛选得头都大了。
所以想必是姜婷婷在其他应聘者里面,算得上资历丰富的,才会被放进面试名单。
但是很可惜,脱离行业太久了,这些年各行各业都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当年的经验并不能作为现在重新回归行业的筹码,公司也不会要一个相当于零基础的人。
介绍完毕,姜婷婷收紧了微颤的嘴唇,不知道是太久没参加面试紧张,还是因为见到了意外的人,意外地紧张。
表现得并不出色。
人事跟她说回去等通知。
她欠身鞠躬致谢,转身出去。
人还没彻底出去,部长就抱怨道:“这都什么啊,这么多年没工作经验的也放进来,浪费时间。”
带了点怒气在笔尖,毫不留情,重重地把叉落在纸上。
文心看了看手头的简历,还有两份,又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了,应该不能准时下班,于是给温语发了条信息,让她晚点出发。
然后放好手机,继续阅览下一份简历。
快六点,才和谢秋枫甄澜一起坐电梯下来,电梯门打开,一行人往右手边的大门走去。
走了几步,姜婷婷突然从后面的柱子冒出来,挡住文心的去路。
“心心,好久不见。”她旁若无人地跟文心打招呼,称呼喊得让人一听就是老相识。
谢秋枫和甄澜识相地说先走一步,文心倒不想她们现在那么有眼力劲,平时又不见得这么机灵,无语。
她冷冷回道:“嗯,你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姜婷婷就这么看着文心。
“等我?”文心蹙眉,内心思量着不会又是要找她走后门吧?
姜婷婷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要不过去那边说吧?这里出入口,不方便。”
文心也不想在这里挡道,而且人来人往,便跟她到了沙发,但没有坐下,继续冷言道:“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赶时间。”
“心心,我没想到......”
“我们没那么熟吧?还是叫我全名吧。”文心打断她。
“好,”姜婷婷点着头,眼睛也跟着垂到地面,“文心,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新遇见你,其实我早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我专门等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方面的事,对不起。”她说得诚恳而郑重,可是这样的真情流露,如果没有出现在最被需要的时刻,那么其他的任何时刻,也就没有意义。
文心释然一笑:“我早就不在意这个了,没关系,过去了。还有,你应该不是希望我帮你通过面试吧?”
“不是,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姜婷婷急忙解释。
“那就好。”文心连道别都不想说,侧身正欲离开。
“那个,我结婚了。”姜婷婷踌躇着说。
文心挑眉,点头:“我知道,也有孩子了,恭喜。”
如果这是她要的人生,那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姜婷婷还想解释:“我那时候从公司出来后,同行没人再要我,我很长时间找不到工作,家里就逼着我去结婚,他是我爸领导的儿子,条件不错,所以......”
“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
文心本不想继续听她追忆往昔,但是看到现如今的她缩手缩脚,眼神里是野茫茫的枯草,一片一片挡住了年轻的眸色,又于心不忍了,想了想还是实话告诉她:“今天的面试结果你不用等了,没有通过。”
她思索着说:“不过,我有同行朋友公司也在招人,是一个很小的公司,以你的资历应该没问题,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推荐你过去,但是能不能通过面试,就靠你自己。”
姜婷婷明显的惊讶,没想到文心竟然还会对她施以援手,她轻轻地激动,抽了抽嘴角:“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不想再让你帮我,我会自己想办法。”
“嗯,好。”
这样最好。
文心没再等她开口,便自顾自地转身,回过头就看到温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望向她,心就软得跟棉花糖似的,又甜腻腻,又轻飘飘,她眉眼都笑开了,轻快的步伐朝温语小跑过去。
温语站在那有一会了,等不到文心出去,发信息也没有回,就打算进来等,没想到撞见了她和姜婷婷独处的一幕。
像游泳时乱了半拍节奏,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
她以前见过姜婷婷的照片,当下便产生了假想情敌的敏锐性,她本能地察觉到异样的气氛。
而出于尊重文心,她没有走近打扰,离得有些距离,听不到谈话,但看得出文心态度很冷漠,她又本能地感知到爱人的忠诚。
像是当场做了次人工呼吸。
于是安静地等她们结束谈话。
虽然窥视的这几分钟里,她也犹豫过是不是该上前宣誓一下主权,一想到自己的女朋友曾经为别人痛彻心扉地哭过,这一刻的修养就开始变得没有束缚力。
好在她正准备提步的时候,文心就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自己的女朋友,上一秒还冷漠的表情,因为看到她,脸上立刻出现的那种情不自禁的温柔和欢喜的表情。
这一稍纵即逝的微妙变化,像一滴渗进空气的雨水,把她干燥得快要裂开的心情,浇得湿润,冷静。
“有事?”她故作平静地问。
但文心没察觉到她语气的疏离,反而习惯性地往她身上靠,勾着她的臂弯,很亲昵地回答:“没有,等会跟你说。”
想拉着温语走,怕她不高兴,也不想在姜婷婷这里逗留。
但温语不肯走,站着没动:“不打算介绍一下啊?”
文心没反应过来,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地问:“干嘛要介绍啊?”
“前任,不是吗?”温语挑了挑眉,有点像兴师问罪。
文心嘴角微微上扬,捏一下温语的手:“走啦。”
温语跟着她走出门口,把手抽出来,自己走向停车的地方。
文心跟在后面,无奈地叹口气。
哎,这人怎么一不高兴,就爱阴阳怪气!
哄温大小姐任重道远啊!
温语打开车门坐上去,一言不发。
“怎么了?生气了?”文心坐上副驾,偏头问道。
“没有。”温语一如往常,只是没看她。
哦,还爱嘴硬。
文心心下了然,于是嬉皮笑脸地放低了语气:“那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很想认识那个前任,没介绍给你,不高兴了?”
“没有。”诉着温柔,但依旧没看她。
“我没有介绍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以后只是一个陌生人,干嘛要认识,你知道的啊,我在乎的人,我才会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我爸妈啊,叶老师啊,还有向理她们啊。”想了想好像是没认识几个人,但都是重要的人啊。
温语心里有一点舒服了,右手手指轮着敲在方向盘上,但没急着踩下油门。
“陌生人?”她反问道。
“嗯,那可不。”
“可我,是你的别人。”眸光暗了下去,世界的灯微弱地亮着昏黄。
“什么别人啊?你怎么是别人?”文心不知所然地拎了拎眉。
“之前你说过,我是别人。”
“我......什么时候啊?”文心眼睛一瞪,觉得冤枉了,她怎么会对温语用这样的词。
温语深深地呼吸:“你说过,最受不了‘别人’骗你。”
“就是我们分开的那天。”怕她想不起来,又补充说道。
文心真的想不起来,又急又自我怀疑,真的说过这话?温语不会无中生有,肯定自己说过了。
这温小语怎么记性那么好呢!
应该说,怎么这么记仇呢!
“我那不是气话,失去理智说的话,你能听啊?而且我真的记不住当时说什么了,我错了,”文心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推了推,“不要生气气了好不好嘛?”
一撒娇,温语的心就软得比棉花糖还要易化,一沾上这语气里潮湿的宠爱,就成了一滩黏糊糊的糖水。
她压了压嘴角:“所以,她来干嘛?”
文心乖乖地回答道:“说来也巧,她来我们公司面试,但是没有通过啊,面完试她没回去,等我下班,为了当年的事跟我道歉,不过我告诉她,我已经没放心上了,然后转身要走,就看到你来了。”
“哦。”温语故意放慢语气,温吞地说着,“我知道。”
“知道那你刚刚怎么都不理我?顾着自己走了也不等我。”文心故作抱怨,委屈得要命。
温语转过脸看她:“我不是......”
“那是什么?嗯?”文心把脸凑过去,两人的鼻尖就要碰上。
“我......我只是......吃醋。”
最后两个字的音量只够在温语的口腔里才能听到。
“什么?”所以文心没听清。
温语拉开了距离,正经地说道:“我知道你跟她没什么,但我看到她来找你,还是会不舒服,又想起了之前你说我是别人那句话,就觉得自己跟她是不是,一样。”
笑倒在怀里。
“怎么这么高兴?”温语满脸不解地问。
“我高兴啊,高兴死了,温大女神吃前辈的醋耶!你怎么那么爱吃醋!”
“前辈?”温语皱起的眉间藏着一丝不满。
“哎呀不是不是,我逗你的,”文心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腮颊,“你知道你现在可爱死了吗?”
温语拧着眉头看着她笑,听着她问:“那你现在舒服点了吗?”
她没回答,只是抱住她的星星,将这份雀跃一把抱住:“嗯。”
文心又戳了戳她的心房,软软的,动作缓慢而绵长。
“她结婚了,还有孩子了,好多年没上班,可能在家相夫教子。”
“哦。”
怎么还是这么冷淡的态度?
文心用额头蹭她的肩膀:“还不舒服啊?”
“有点吧。”
“我答应你,以后我会收敛起自己的魅力,不在别人面前展示我的温柔、关心、热情,除了应有的社交礼仪之外,不给他们看到我所有的好与不好,这些都只给你看,好不好?”
温语把她的小星星抱得更紧:“我不要你勉强自己,不用为了我为难,也不用改变你自己。”
“我不为难,我乐意这么做,也十分乐意。”小星星温软地哄着,“我还要你知道,你抱紧我,拍拍我。”
温语照做。
“我要你知道,只有你才能这样抱着我,我只给你这样拍拍,只有你才能触碰我的身体,每一寸都属于你,你可以摸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握着温语的手,放在她全身最软绵绵、最滚烫湿润、最无所不能的地方:“谁都不可以,只有你可以。我要你放心,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我已经看不见别人的好了,再好我也不要,我爱你,也只爱你,我只要你。”
因为你,是我的心里面的人,不是别人。
“心心,谢谢你爱我。”温语的眼睛娇嫩得快要融化成液体,再漫成一片海。
“我也谢谢你,谢谢你爱我更多。”文心向海里游去。
路上的风声窸窸窣窣,九月中的初秋探了个头,拖拉着夏末未散的燥热,在情人的暧昧里,吹动着暖流,舒服地吹进了温语的心里。
附上《谢谢你爱我更多歌词》
谢谢你爱我更多
从心动直到牵手
把喜欢变得生动
连云朵 都是心形的轮廓
我的宇宙从此繁星闪烁
那就约定了要一直陪我
我们勾勾手
从日出待到日落
把幸福刻进眼中
连天空 都被涂满了笑容
你的耳语把我裹进暖和
原来浪漫是用来形容
这一刻的你和我
谢谢你把心给我 陪我做梦
在童话里许愿打败了魔咒
幸运洒落 送给你最爱的我
让故事美得像烟火
谢谢你用爱写作 描述快乐
用自由交换的宠爱是享受
习惯落座 回忆盛开在心口
让想念甜得像糖果
谢谢你爱我更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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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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