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当时找你还真是找对了。”郁疏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不打算继续装不知情了吗?要不说说看我在你这边的真实作用?”
郁疏算是看出来了,流莺早已接触到疫病背后那个更深的漩涡——或许与宿家主也是先前就有商议,连强迫流莺留下那一出儿也只是场戏罢了。
为什么要演戏?向她隐瞒这些事对解决此事并没有任何推进作用……而且演戏只演一半这事看上去很侮辱她的智力。郁疏表情有些不露声色的愤懑。
“此话怎地说?我并未特意引你来……至于你认为的所谓‘欺骗’一事——从你带回那个叫愁暮的人后我便再未假装一无所知了。”流莺不知道从何掏了块帕子出来掩着嘴笑道。
郁疏咬了咬牙,“你在担心我是经治院的?”她听出了流莺的话外语——明烛天的人现在立场很明显在经治院对面,能成功接触上他们的自己不是可信就是强到能欺瞒他们,于情于理都没什么瞒下去的必要了。
她感觉肺里气息快要冲撞断自己的肋骨了,强行把粗气堵在牙关内,郁疏沉着眼拧着眉看向一旁仍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那人。
“我一心追查经治院的事,与你并无分歧,行动时还对你多有保护,你竟一直在怀疑我?!”她几乎是从牙关中挤出了这番话,只可惜流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触动——郁疏在理智上明白,对一个在敏感关头莫名其妙不请自来的人起疑心是相当合理的,不怀疑都算那人太稚拙。
但是她就是感觉一股无名火在往上冒——她相信自己那颗留息丹可以吓到流莺让她与自己同心,也没去考证自己这位同伴所有的话,还想着能以自己的两眼一抹黑去为两人争一个出路。
其实她真心对待的人一直站在高处嘲笑她,自己只是对方手上一把能用的刀罢了——或许是拿去制衡宿家这个长得颇像兔儿爷的小家主的,自己显然还够不上格去碰经治院或明烛天这些大势力。
“你在和我谈信任?”流莺欣赏完这人恼怒的模样,兴味与讶异混杂,对她不急不缓的发问——她知道对方不会打断自己。
“你说的‘并无分歧’就是拿那个破丹药从我这儿逼情报强迫我告诉你消息?你说的‘保护’可是拿些钱财就想收买我给你办事?昨晚质问我的时候倒是不信我这个低贱的舞女能像你们这些个英雄人物一样去为个阴谋献命了?”
流莺面上与口中的话语一样步步紧逼,倒映着一人理亏模样的眼里却闪过一丝玩味。
郁疏愣怔在原地。
流莺似乎说中了,自己一开始好像就没把对方当做一个掌握如此多秘密,能影响局势的人来看待……说是合作,但只当她是一件获取情报工具,一个接近其它相关人物的踏板。
——就像他人对自己那样。
她忽地反应过来——“可是你同样在欺骗利用我。”
流莺眉尾外扩,笑意温和得有些惊悚:“对,所以我们扯平了,谁也没把谁看得多平等……自己技不如人被我骗了就受着。”
“好歹我还没摆你一道让你去做多危险的事呢。”她补上,轻挪莲步走过去,一只手搭到沉默的那人肩膀上,微微仰头看向郁疏碧绿眼底尚未褪去的愤怒与不甘,在灯光下呈琥珀色的眼瞳盛了嘲弄。
——因为这个声名远扬的侠客的天真,也因为她俩虚度光阴的斗嘴和迷雾中的前路。
“知道了,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的……努力了这么久,你别想我因为这点事就退出。”郁疏似乎调整的很快,马上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与坚定,只是眼中出现没几日的亲近又恢复成刚开始的疏离与警惕。
流莺没有惊讶,半丝惋惜也不曾表现。
她将手放下来,偏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床铺:“既然要留,那不如先休息片刻。”
语罢,她自己便靠到床边,闭目养神,盘算着今后的事该如何开展。
郁疏犹豫了两秒,还是木着脸也坐到床上——
……与流莺间隔不多不少,恰好一尺。
……
“阿庆哥,你说云峰前些时日那火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几个小少年围在那个穿着粗布看上去敦厚老实的隐差一边。
“许是有些变动了。”阿庆摇了摇头,一旁的阿福——郑平福——突然冒出个脑袋来。
“哥前面说这是那些个乱赶人的世家遭报应了!”他面带欣喜喊了一句,然后如预演过一般扭头对阿庆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宿先生肯定不会有事情的对不对?”
周遭有多双耳朵支棱起来,或许在等待一个能不再让他们东躲西藏的机会的到来。
“别闹了,”阿庆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脑瓜顶,郑平福微微不自然地偏了下头。阿庆便收回手,继续道:“宿先生要以一己之力和经治院其它几家抗衡,我们怎能再回去打扰他?”
“那这里还有很多人呢,一起也帮不着他吗?”
阿庆低了头,去捂郑平福的嘴,“慎言。”又抬起头对周围几个小少年尴尬道:“我弟弟不太会说话……见谅,我们没有要麻烦大家的意思。”
一编着歪七扭八的麻花辫还插着野花草的姑娘有些惊讶问道:“宿家不是和孙家关系很好么?怎么就一己之力了?”
“……”阿庆思忖了一下,想着自己此时还是沉默更好一些。果不其然,在略显尴尬的沉默中熬了片刻,另一个挂着鼻涕穿着破麻袋的小豆芽菜就跑来了,用灰扑扑的爪子拍上他的大腿——“阿庆哥!爷爷叫你去吃烧饼!”
郑平福试图用眼神询问这是有什么暗号还是真的能有烧饼吃了。只可惜阿庆站起来后还是没想起来低头与他对个信儿,大步跟着小豆芽菜走开,留下他一个和歪麻花姑娘小眼瞪大眼。
于是郑平福突然想起来临走前听其它隐差说的:阿庆其实也是个未加冠的少年郎,比他也没大两岁。
麻花辫姑娘视线落在阿庆跟着小孩远去的背影随后又游弋开,郑平福想了想,问她要不要也去拿几个烧饼。
小姑娘咬着自己指甲,看了看天色,也向传来香气拿出走去。郑平福跟在她身后七绕八绕的进了柳轻巷深处,最后停在一座外表格外破旧的大院门前。
门未上锁,大敞着,甫一进门,二人便见着阿庆被一个体格彪悍的人锁着肩押在柱上,前头高堂上一对老头老太儿并排坐着搁那儿啃煎饼,气氛在剑拔弩张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平和。
许是烧饼香气太勾人,郑平福肚腹滚动了几下发出了恼人的声音,于是后面的歪麻花辫姑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俩老人家好像是这会才看见他一般转过了头,随后那老太儿微微颔首——
于是郑平福也被押了起来。
“二位小友可是宿程慈打发来的?”那老头将包烧饼的油纸随手卷了起来戳到地
上,目光犀利的扫视了一圈两人。
阿庆连连摇头,抬头辩解道:“是宿何秋大人派我们来的。”
只是那两人表情带上了些许思索,似是没听过这人的名儿,挥了挥手,提溜着两人的人便要押着他们向厅后走去
郑平福反应过来了,这两位看似平凡的老人家应该就是柳轻巷这个为经治院所害的聚落的组织者——照先前流莺与宿家主所说,大概率也是那些被排挤或屠戮的反对派中的漏网之鱼。
他忽的下死劲挣脱了身后的人,挤走几步重重跪到堂下,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大声禀报:“先前宿家支持经治院者已被宿何秋大人清除干净,我等此次前来并无阴谋诡计,只愿寻求帮助,还云峰民众一个真相和公道!”
郑平福这番话说得极快——他怕慢一点自己和阿庆就被押下去了——两个老人家应该是没听全的,但应该也有个七七八八的了。那老太颜色缓和下来,又做了个手势让押着他们的人停下来,转回柱子面前。
眼见峰回路转,郑平福也松了口气,未注意另一旁阿庆有些讶异的眼神。
“小友莫急,你方才讲的事情可真?且慢点,细说与我老头子听听。”
于是他维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将他父亲传播疫病消息,家人被经治院抓走,自己侥幸逃脱遇到流莺还有宿何秋将他大伯公还有其他所谓亲人清理掉,又派自己二人来接触柳轻巷的事都一一道来。讲到家人处还没忍住红了眼框。
阿庆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些什么。眼见那老人的脸上露出点动容和思索,他知道这事八成是能成了。
他正推演着接下来对接宿家和柳轻巷的行动和措辞,忽的感到一旁有人扯他衣角。他转头又低头,发觉是那个歪麻花辫小姑娘怀里抱了两个烧饼,盯着场上五六人的目光怯生生问他和郑平福:
“你们不吃吗,这个很好吃的。”
前面军训的时候基本没写,国庆又一直在玩,我没招了。[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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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夏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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