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音乐会后的第二个周末，冬日的阳光难得地慷慨，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毯。
林辰和沈默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林辰面前摊着一本厚重的《西方音乐史》，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沈默则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视觉符号与抽象艺术》，手边放着一个速写本，偶尔会用笔快速勾勒几笔。
气氛安静而融洽。
自从音乐会大获成功，沈默在学院里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质疑和好奇的目光，大多被欣赏和尊重所取代。他依然不说话，但不再总是独来独往。至少，他会和林辰一起出现在图书馆、食堂，甚至偶尔会去看林辰的乐团排练。
此刻，林辰从书本里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向对面的沈默。阳光勾勒着沈默低垂的侧脸，睫毛在光线下染上一层浅浅的金色，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宁和。
林辰心里微微一动，生出个念头。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推到沈默面前。
【一直想问你，在你心里，音乐是什么形状的？】
沈默抬起眼，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向林辰，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这个问题太过抽象，即使对于他们如今的默契，也有些难以传达。
林辰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五线谱纸，翻到背面，又拿出几支不同颜色的笔。他先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波浪形的线条，然后指着它，对沈默用手语比划：【这是贝多芬《田园》里的溪流声。】
接着，他又在旁边画了几个尖锐的、不规则的锯齿状图形：【这是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里，那种原始的躁动。】
最后，他画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黄色光圈，然后指向沈默，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微笑着用手语说：【这是我们那首《星辰回响》。】
沈默看着纸上那些简单的线条和图形，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明白了林辰的意思。
他拿过林辰手中的笔，在纸上空白的地方，开始画。
他先画了很多细密的、垂直落下的短直线，像雨丝，但在这些“雨丝”中，又点缀着一些不规则的、柔软的蓝色晕染。
林辰看了一会儿，试探性地用手语问：【这是……德彪西的《雨中花园》？】
沈默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林辰居然猜对了。他记得之前给林辰感受过这首曲子的震动模式。
沈默继续画。他画了一个巨大的、沉重的黑色方块，几乎占满了纸的一角，但在那浓重的黑色里，又用极细的银色笔，勾勒出几近破碎却仍在蜿蜒向上的线条。
这个图形带着一种压抑又挣扎的力量。林辰看着，心里有些发紧，他猜这或许是沈默曾经某个灰暗时期的内心写照。他没有问出口，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沈默画图的那只手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传递着无言的安慰。
沈默的手顿了顿，没有躲开。他抬起另一只手，在黑色方块的旁边，画上了一片灿烂的、由无数金色和白色光点组成的星云，星云的轨迹柔和而充满希望。
林辰笑了，用手语说：【这是现在的你。】
沈默看着他，目光清澈而温暖，轻轻点了点头。
阳光在两人之间移动，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图书馆里依旧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的细微声响。但在这种寂静里，有一种比任何声音都丰富的对话正在无声地进行。
林辰看着沈默低头继续作画的专注模样，想起音乐会那天，台下如雷的掌声和欢呼。那些声音，沈默听不见。但他记得，当沈默转身看向他时，那双总是蒙着薄雾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舞台的灯光，也倒映着他的身影，亮得惊人。
那一刻，林辰想，他或许永远无法让沈默“听见”那些赞誉之声。但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沈默“感受”到。
后来，他把音乐会现场录制的那段LED视觉影像，结合了他们排练时的许多花絮照片，精心剪辑成了一个短片。他特意找来了几位那天在场的、深受感动的观众，请他们写下简短的感言，然后由他用手语“翻译”并录制出来，配上字幕，嵌入了短片之中。
他把这个短片发给了沈默。
沈默看完后，很久没有回复。直到晚上，林辰的手机才亮起，收到了沈默发来的信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用了最大的字体：
【谢谢。】
那一刻，林辰觉得，自己好像也“听见”了某种声音。那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一种更深层的连接。它没有具体的分贝和音调，却有着最清晰的形状——那是被理解、被珍视、被郑重回应的形状。
就像此刻，阳光的形状，纸上图形的形状，还有他们之间，那份无需言说却坚实存在的陪伴的形状。
沈默画完了最后一笔，将速写本转向林辰。
画面上，是两棵并排生长的树。一棵枝叶舒展，向着阳光肆意生长；另一棵姿态清矍，枝干线条却异常坚韧有力。它们的根系在泥土之下，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树的背景，是漫天温柔的星辰。
林辰看着这幅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他拿起笔，在那片星空下，郑重地写下两个字：
听见。
五篇番外派送中[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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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番外 听见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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