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见见我爸妈吗？”裴翼突然问。
清理的时候，宁若承抱着裴翼在浴室里又来了一次，此时两个人搂在一起躺在被子里，无人开口但爱意温存。裴翼冷不丁这么来了一句，宁若承揽着他腰的手抽动了一下。
裴翼抓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宁若承，我认真的。”
宁若承嗓音发涩：“见家长啊。”
“没关系，你不想就算了。”裴翼说，“我大学里就出过柜，我爸妈也知道我在谈恋爱。他们只是想让你一起回家吃个饭。”
“我……”
上一次和父母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呢？宁若承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大约是七岁。总之，是父母闹翻之前。
父母离婚之后，他被判给了父亲。但是，与其说他和父亲一起生活，倒不如说他和一栋空荡荡的房子一起生活、和保姆一起生活、和他的画笔和颜料一起生活。
父亲在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迷于拍摄新作，一部接着一部，像是某种报复或者发泄，后来那段时间也被业界称为他事业的“黄金时代”。他通常住在片场，一个月才回一次家也是家常便饭。然而，即使父亲回家，父子俩也相对无言。
他知道父亲还是关心他的，但是那些关心语言贫瘠而又虚无缥缈，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太阳出来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问他最近画了些什么，画的怎么样；他敷衍地答“老样子”、“还好”。
有时候他会想，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和男人上/床，为什么妈妈那样歇斯底里，为什么爸爸对他就像陌生人一样……
为什么不能时间不能倒退回七岁以前。
为什么他还没有长大。
他对裴翼说过，自己在大学里成为了一个悲观主义者，是出于对艺术无用于改变世界的失望。追根溯源，大概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对世界不再抱有乐观。
他能拥有一个知名的导演父亲、漂亮的名牌衣服和昂贵的画具，但其他小孩唾手可得的爱与赞扬，他却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
“什么时候？”宁若承轻声问。
“这周末吧。”裴翼亲了亲他的侧脸，“没事的，不怕。”
***
临出门前，宁若承忽然迟疑：“真的不用准备点什么东西？”
他故作轻松地一下一下捏着袁禹偁的胳膊，果不其然遭到了小孩的反抗。
“他俩都是清正廉洁的退休教授，不喜欢这个。”裴翼说着自己都笑了，“再说你又不是客人，回自己家带什么东西。”
裴翼说得太过自然，宁若承喉头哽了哽，没有接话。
倒是袁禹偁突然抱住裴翼的腰，小声说了句：“回，家！”
裴翼学他：“回，家！”
裴翼熟门熟路停好车，下车给后座的小孩开门。袁禹偁认识路，径自往楼道里走。裴翼牵住宁若承的手，能摸到他手心里一片湿冷。
“你……”
宁若承摇了摇头。
裴翼于是转身抱住他，在他后背上用力搓了搓：“没事，走吧。”
裴翼还没摸出钥匙来开门，家门已经开了。他妈程教授站在门口：“回来啦。欸，小偁，晚上好！”
“您是守在这儿呢。”裴翼失笑，“袁禹偁，打招呼。”
“晚上好。”小孩一边换鞋一边小声说，然后一溜烟跑自己房间里去了。
“妈。”宁若承叫她。
不只是程教授愣了愣，裴翼也愣住了，挺惊讶地回头看他。
“我男朋友，宁若承。”裴翼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惊讶，才道。
“你好啊，小宁。”程教授说，“我们早就想见见你了。”
晚饭是程教授做的，裴翼看了一眼就知道全是她的拿手菜。
饭桌上聊的都是些日常话题，二老的退休生活，裴翼学校里的事，还有袁禹偁。没有人问起宁若承是做什么的、也没有人问他和裴翼的恋爱关系，这反倒让他自在些。
裴父退休以后醉心于传统文化，参加了老年大学的书画班，听闻宁若承是画画的，饭后便把人叫进了书房。
听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母亲才笑了笑：“看，你爸还是不放心。”
裴翼无语一瞬，又开始替宁若承心焦。宁若承能不能讨父母喜欢他是无所谓的，毕竟是他谈恋爱又不是他爸妈认干儿子，再说宁若承那个性格也没见谁对他不满意过。只是，裴教授在他面前明摆着要考验一下宁若承……实在是过分了点啊。
书房里，裴教授正在给宁若承展示他近期的大作。
宁若承挺小的时候学过国画，但是已经多年不碰笔墨，学的东西也多数奉还给了老师。凭经验来看，裴教授在业余选手里绝对算是有点天赋的。
“和裴翼比呢？”裴教授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可怎么比。宁若承思忖着，且不说美术生和业余选手之间有着巨大鸿沟，裴翼学的是西画，国画和西画也没法比啊。
“爸，裴翼是专业的。”
裴教授笑了声：“还是帮着裴翼说话。拍马屁不会啊？”
“我要是上来就夸您一通，说您比裴翼厉害，那您就该不乐意了。”
“没错儿。”裴教授大笑，“来，坐，聊聊吧。”
“聊什么。”宁若承干巴巴地问。
“你俩。”裴教授收拾着他的画纸，见他一副拘束的样子，调侃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审问你。你跟裴翼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大学里。我比裴翼高两级。”
“你俩……谈多久了？”
宁若承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一个多月。”
裴教授的表情似乎凝固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宁，你知道吗，裴翼上个月17号晚上回来，就跟我们说他谈恋爱了。”
4月17日，那就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二天。裴翼就告知了父母。
宁若承用力眨了眨眼睛。
“我和他妈妈一直对他没什么要求。学习成绩一般，那艺考也可以；做老师收入不太高，够过日子就行。他前几年跟我们说，他不会结婚，因为他喜欢男的，那我们也只能接受了。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他过得开心，所以也希望你能对他好。”裴教授说，“他很信任你。”
“我知道。”宁若承低着头，哑声说。
急促地敲门声破坏了气氛，裴翼在门外嚷道：“还有完没完了裴教授！有什么话你问我就行！”
裴教授笑了笑：“去吧小宁，他怕我欺负你呢。”
“没有。”宁若承闷声说，起身去开门。
出门的时候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裴翼立马就发现了，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哭了？”
“没。”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宁若承轻轻叹了口气，“裴翼，我爱你。”
“我知道啊，你说过了。”
“但还是要说。”
“……我爸肯定乱说话了。”
“没有。”
“不信。”裴翼回头对着书房大声说，“裴教授，儿媳妇的事您别管行吗！”
宁若承想要伸手捂他的嘴，但没来得及：“你说什么？”
裴翼狡黠地笑：“你不是听见了？”
“儿媳妇，是，什么？”袁禹偁问。
“是我老婆。”裴翼随口乱答。
“老婆，是……”
“停，小偁。”宁若承忍无可忍。
这一定是裴翼最活泼的一章（笑）。虽然很多东西没写明但裴翼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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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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