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吗?”
晚上,宁若承洗完澡出来,看见裴翼端坐在床头,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他点了下头:“好。怎么谈?”
“我问你答。”裴翼说,“首先,第一个问题……”
“等等,”宁若承往裴翼头上摸了一把,一手湿意,“先把你头发吹干。”
“……”
待宁若承把吹风机收回浴室抽屉,两个人并排坐在床沿。
“你问吧。”宁若承说。
“陈乾……那之后的一个月,你怎么过的?”
上来就是一记猛拳。宁若承故作轻松地笑了下:“你都猜得差不多了吧。”
但裴翼不领情:“我要听你自己说。”
“失眠,抽烟,酗酒。”
醉生梦死整整三十个日夜,概括起来也不过就六个字而已。
“是不是还得加上一条在画室里搞破坏。”裴翼嗤笑。
“你……行吧。”宁若承叹了口气。
“第二个问题。上次你给我说完你的‘艺术无用论’,然后来了句我不了解你……”
宁若承忍了忍,才好声好气地打断他:“你在记仇吗,裴翼?”
“不是。”裴翼低声说,“那你觉得现在呢?我了解你了吗?”
“上次是我说错了。”宁若承说,“我没过脑子。”
“回答我的问题。”
宁若承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听实话,是吗。实话就是,我认为没有人能够完全了解另一个人,这和你、或者说和你是不是我男朋友没有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裴翼。”
裴翼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些道不明的情绪:“宁若承,你是悲观主义者吗?”
“是啊,”宁若承坦诚地笑了下,“你才发现吗?”
“之前也有感觉,你说你的‘艺术无用论’的时候差不多确定的。”
“啊。”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哪样?”
“艺术无用。”
“大三吧应该是,我记不太清了。我一个同学那时候跟我说,老邱——就是邱院长——让他的学生统统去地下廉租公寓住了一个月,回来以后在小报告厅里搞了个创作展,他跟我说好有意思。我一开始想想是挺有趣,创作源于生活嘛,我们通常都会认为那些贫穷混乱的角落可以滋生出艺术。
“但后来我去看了那些作品。一个男孩儿在自己每天穿的T恤上用画笔写日记,记录下当天遇到的人、发生的事;一个女生拍了部讲一个北漂姑娘的片子,她没有钱,又人生地不熟,生活到了无以为继的程度;还有人给一支解散了的地下摇滚乐队画成员集体照,然后把那张画撕碎拼贴重组……我只看到了痛苦和贫乏,各式各样的,但是没人解决它们。
“‘城市脉搏’那个系列是我大二开始画的,那会儿我特别喜欢骑着车到处乱转,去拍那些老建筑,一开始是画速写,后来有一次看到垃圾场的一个棚户上爬满了爬山虎——那应该是有人种的——突然就被戳到了心坎,就觉得那种破败的废弃的人造建筑和充满生命力的自然的对比,特别好看,就画成了油画。
“那个系列画到后边其实想法已经变了,变成一种人造的死亡和自然生命之蓬勃的对比,展出的时候取‘城市脉搏’这个名字,多少有点讽刺的意思在。就是……我觉得既然人为的艺术不解决问题,那就和那些建筑一样,全部死掉算了。
“毕业以后头几年就这么过来的,那时候想归想,但还是想赚钱嘛,反正能画什么就画什么,也参展、比赛什么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行了。那些诸如让城市死掉的阴暗念头也救不了我——非但没有,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然后你就开始……”裴翼欲言又止。
“嗯。那段时间就是喝得半醉不醒了才动笔画画,要不然就借着采风的名义到处转,用那一点新鲜感刺激自己。还有……嗯,找人发泄**。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因为我知道一旦停下来我就不会再往前走了。”
裴翼凑上来吻他,宁若承推拒了一下,没躲开,于是接受了这个状似安慰剂的吻。
“我从来没想过那么多。”喘匀了气,裴翼抵着宁若承的肩膀说,“大概明白了,虽然不能苟同。”
“想知道你起了什么作用吗?”
声音通过胸腔共振传入裴翼的耳朵,他点了点头,有点好奇:“这里还有我的事吗?”
宁若承抓住了裴翼的手,按到自己心口:“你在这儿呢,你一直一直地喊,‘我不同意’。”
裴翼愣了愣。
“我之前说你不了解我,算是被逼急了口不择言。”宁若承摸了摸裴翼的脸,“事实上我觉得你太了解我,我光鲜的一面,和腐坏的内里,所有我会恐惧——怕被你看透,又隐约期待被你看透,虽然很可能你会因此离开——这种感觉,让我在醉生梦死之间还能残存一点清醒和希望。”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清醒和希望呢,裴翼想。用精神上的折磨让自己清醒,用很大概率的绝望给自己希望吗。这个疯子。
“还有,最重要的是,你给了我一个解。”
“等等。”裴翼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这么讲话,好像我是什么救世主一样。”
宁若承却没理他,自顾自把话说完:“你和小偁让我看到,艺术不是无能为力的。”
话音未落,裴翼猛然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开始脱他的衣服,一边扒一边恨恨道:“你要出什么毛病一定是因为想太多有的没的。”
宁若承笑着凑过去吻他:“我控制不了啊,要不你帮帮我?”
……
这段剖白写了好久好久,希望有表达清楚。
宁若承爱上裴翼,其实是爱上他的灵魂的过程。就是,他从小的经历其实是让他很悲观很敏感的,但是又没人能跟他聊天开解他。在他眼里,艺术不能改变世界,这个观点是自洽的,所以带来的负面情绪甚至不能通过行为认知疗法来改变(我跑题了),如果没有裴翼,他最终的结局应该就是积郁成疾英年早逝,或者,自|杀。
然后裴翼在此过程中的作用,首先是表达反对。他们做炮友的阶段不聊自己,但是会聊很多艺术作品甚至艺术哲学,所以虽然裴翼不知道宁若承所持观点的根源是什么,但是他一直是敢于明确反对宁若承的看法的。宁把他当soulmate。这是艺术观(价值观)的反对。
还有就是,从最初认识开始,裴翼就表示过很喜欢宁若承的画、希望他一直画下去这种想法,这是对宁若承想要放弃画画的反对。宁知道还有人不带奉承地期待自己的作品,所以不可以那么轻易放弃(艺术道路,还有自己的生命)。
关于出路,宁若承从裴翼和袁宇偁身上看到,艺术可能不能改变社会,但能改变一些人(大概就是艺术治疗这个方向),所以他以后会做一些公益活动或者策展之类的工作,这是他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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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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