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主星的夜空从不像其他殖民星球那样漆黑。
即使在最深的夜里，轨道防御平台和穿梭机航道也会在天空中织出一张光网，将整个首都笼罩在一片人造星海之中。
我站在皇宫最高处的观星台上，仰头望着这片虚假的星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颈间的银色吊坠。
那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殿下，您又躲在这里。"
我没有回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莱拉，我的私人助理兼唯一敢对我直言不讳的人。
少女的脚步声轻得像猫，但那种混合了机油和电子元件的特殊气味总是先一步暴露她的行踪。
莱拉站到我身边，瘦小的身躯裹在一件明显过大的工程师制服里："议会又在找您了，索伦摄政王说如果您再缺席军事预算会议，他会视为您自动放弃表决权。"
我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二十岁，理论上已经是法定成年年龄，但在索伦和那些议会老狐狸眼里，我永远是个需要监护的孩子。
"让他们等吧，"我轻声说，"反正我的意见从来无关紧要。"
莱拉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今天是您父亲的例行医疗评估日，您不去吗？"
我的手指猛地收紧，吊坠边缘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三年了，自从那次诡异的太空事故后，我的父皇凯洛斯二世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连帝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也束手无策，我将皇帝安置在生命维持舱中，像保存一件珍贵的标本。
"去，"
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但不是为了那些医师的表演。"
我们穿过皇宫错综复杂的走廊，沿途的侍卫和仆从纷纷行礼。
我机械地点头回应，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
这些年来，我早已学会在外人面前保持冷静、优雅、无可挑剔。
这是维持皇室继承人的完美面具。
只有莱拉知道这副面具下的真实模样，一个被过早推上政治舞台的年轻人，背负着整个帝国的期望，却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
生命维持室位于皇宫地下三十层，是整座建筑中防护最严密的地方。当生物识别系统确认我的身份后，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一间充满蓝色冷光的圆形房间。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舱体，凯洛斯二世就躺在里面，仿佛只是睡着了。
医师团队已经聚集在那里，正在讨论着什么。
看到我进来，他们立刻停止交谈，恭敬地行礼。
"殿下，"首席医师沃森上前一步，"正如我们上次汇报的，陛下的生命体征非常稳定，但神经活动仍然......"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没有变化。"
我走到维持舱前，将手掌贴在冰冷的表面上。
舱内的男人面容安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只有鬓角的几缕白发暗示着岁月流逝。
我记得父亲最后一次清醒时的样子,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紫色瞳孔中满是惊恐，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然后便陷入永恒的沉睡。
"我们尝试了新的神经刺激方案，"沃森医师继续道，"理论上应该能
"够了!"
我收回手:"你们可以走了。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医师们面面相觑，但在我冰冷的目光下，最终他们还是收拾设备离开了。
只有莱拉留了下来，安静地站在门边，像一道瘦小的影子。
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时，我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我跪在维持舱旁，额头抵着透明舱壁。
"父亲......"
我低声呼唤，明知不会有回应，
"索伦又在推动边境军事扩张法案了。克雷格统帅反对，但议会大多数已经倒向索伦...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我们。"
舱内的皇帝沉默如初。
我闭上眼睛。
三年来，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向昏迷的父亲汇报帝国事务，仿佛这成了一种奇特的告解仪式。
有时我甚至怀疑，父亲是否真的能听见。
但那些医师坚持认为皇帝的脑部活动仍在继续，只是无法与外界沟通。
"自由同盟在卡西尼星系附近的活动越来越频繁，"
我继续低语，"索伦认为应该先发制人，但那样会违反《中立区公约》......我怕他会把我们拖入全面战争......"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穿我的太阳穴。
我闷哼一声，差点跌倒。
眼前的景象扭曲了，维持舱、房间、莱拉惊慌的呼喊......
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陌生的星空图景：七颗行星围绕一颗蓝白色恒星运转，其中第三颗行星上，某种巨大的结构正在苏醒......
"殿下！殿下！"
莱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全身颤抖不止。
莱拉跪在我身边，小小的手掌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您怎么了？我马上呼叫医疗队......"
"不！"我抓住她的手腕，"不要叫他们......我只是......只是头痛。"
我艰难地坐起来，眼前的金星慢慢散去。
那幅星图仍清晰地印在脑海中，如此真实，仿佛我亲眼所见。
但我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那样的星系排列。
至少我在帝国已知星域中没有类似的记载。
"您刚才的样子太可怕了，"莱拉咬着嘴唇："眼睛完全变成了银色，还说着奇怪的话......"
"我说了什么？"我急切地问。
"好像是...『普罗维登斯觉醒了』？我不确定，那语言听起来很古老......"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普罗维登斯——这个词汇莫名地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我下意识摸向胸前的吊坠，却惊讶地发现它正在发热，表面浮现出细微的发光纹路，与我刚才幻觉中看到的星图惊人地相似。
"莱拉，"我声音沙哑，"帮我查查帝国数据库，有没有关于'普罗维登斯'的记录？要最高机密级别的。"
莱拉睁大了眼睛："那需要皇室直接授权！而且如果索伦发现您绕过他查询机密档案......"
"所以才需要你，"我勉强站起身，"整个皇宫只有你能不留痕迹地黑进系统。"
莱拉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给我三天时间。但您得答应我，如果再有这种'头痛'，一定要告诉医师。"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再次看向维持舱中的父亲，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父亲当年的"太空事故"，是否也始于这样的"头痛"？
当我们离开生命维持室时，我没有注意到天花板上隐藏的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将我的每一个表情都忠实地记录下来，传向皇宫另一端某个黑暗房间中的显示屏。
索伦摄政王靠在真皮座椅上，手指轻敲着桌面，注视着屏幕上我离去的背影。
在他身旁站着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高大男子，面容被阴影遮盖。
"看来我们的皇子殿下终于开始觉醒了，"索伦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兴味，"比预计的时间要早。"
"需要采取行动吗？"黑衣男子问。
"不，正相反，"索伦微笑着打开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取出一块古老的水晶。
如果有穿越者肯定知道这个正是后来在星辰之誓仪式上使用的那块。
"让我们的继承人再多探索一会儿。毕竟，只有当他完全觉醒，'星辰之誓'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索伦将水晶举到灯光下，内部封存的星云在光照中缓缓旋转，隐约呈现出与我吊坠上相似的纹路。
"通知议会！"索伦收起水晶。
黑衣人迅速拿出并打开录音笔的录音键。
索伦表情变得严肃："我决定提前举行星辰之誓仪式。是时候测试一下我们这位继承人的......血统纯度了。"
黑衣男子鞠躬退出，留下索伦一人凝视着屏幕上定格的我影像。
摄政王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让我们看看，艾丽娅的儿子，你到底继承了多少你母亲的天赋......"
与此同时，我站在自己寝宫的窗前，无意识地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夜空中的光点在我眼中似乎重新排列，组合成那个神秘的星图。
吊坠贴在我的皮肤上，温度异常地高，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着。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能"看见"从未去过的星系，也不明白"普罗维登斯"意味着什么。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绝不是简单的头痛，而是一个庞大谜团的第一块拼图。
而这个谜团，很可能与我父亲的"意外"，自己母亲的死亡，甚至我自己的真实身份息息相关。
帝国议会大厅的穹顶高得令人眩晕，无数全息投影的星辰在其间缓缓流转，巢都星球？
后世的人应该知道。
它模拟着帝国疆域内每一个有人居住的星系。
我站在中央高台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绣有皇家纹章的袖口。
我能感觉到议会成员们投来的目光，有审视的、有怀疑的，甚至还有带着几分轻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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