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冉冉睡到快11点才醒，看了看时间，惊慌地叫道：“这么晚了！”
片刻后，周朝光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卧室门口，倚着门框，笑道：“看你睡太香，没舍得叫醒你。”
“不是约好了要去你爷爷奶奶家吃中饭吗？”方冉冉抓了抓头发，“好像来不及了……”
“没关系，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下午再过去。”
方冉冉脸颊一热，不禁汗颜，再一想自己睡过头的原因，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注意到周朝光打量的视线，她慌慌张张地下了床，抓起睡裙飞快地套上，一头扎进洗手间。
两人出门吃了中饭，然后到生鲜超市采购了些食材和水果，赶在下午三点前到达了目的地。
一进门就受到了老两口的热情欢迎，看着周朝光自然地放在方冉冉腰间的手，老太太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连声说着：“好，真好……”
几人聊着天，老太太听方冉冉还“周爷爷”长、“刘奶奶”短的，非让她改口，直接称“爷爷”“奶奶”。她拗不过，只好改了口，一张脸红得像苹果似的。
“小方啊，陪我下去散个步好不好？”刘奶奶道。方冉冉应承下来，周朝光本来也要跟着去，被留下来准备晚饭。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单独下了楼，在花园里溜达了一阵，来到假山边的一间凉亭。
老太太拉她在亭子里坐下，抓着她的手，笑道：“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从今以后有你陪着朝光，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方冉冉微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用自己另一手覆住老人的手背，轻轻地握了握。
老太太感受到她传递的暖意，感动地说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这孩子心善，跟我们家朝光正合适，没想到还真成了。这就是命里的缘分啊！谁能想到老头子撞个车，治好了脑瘤不说，还给朝光撞出一段好姻缘呢？杜大师算得可太准了，你就是我们家的福星！”
方冉冉当然不信所谓的“大师”，却也不愿扫兴，只好转移话题：“当初是我莽撞了，幸亏爷爷福大命大。他的身体好全了吗？”
“放心，好着呢！”老太太话锋一转，“对了，我记得你是家里的老二，家里还有个姐姐、妹妹是吧，都在北京吗？”
“对，她俩都在北京。”
“不错不错，三姐妹都在北京，可以互相照应。改天请她们过来，一起吃个饭好不好？还有你父母亲，他们也在北京吗？”
方冉冉顿了顿，道：“没有，我母亲在河北老家，我父亲……很早之前就跟我母亲分开了。”
老太太脸色变了变，赶忙说道：“真是对不住啊，说到你的伤心事了吧？”她重重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你跟朝光这俩孩子，还真是挺像……”
“嗯。”方冉冉黯然道，“您跟我说过，朝光的父母亲也是分开了。”
“对，那时候朝光小学还没毕业，他爸妈闹离婚，谁也劝不动。唉，大人只顾自己，苦了孩子，这一路多不容易啊……”老太太感慨着，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方冉冉伸出手，抚着她的背，宽慰道：“都过去了。您看，朝光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老太太垂着头，还没从情绪里缓过来：“是，得亏他自己争气。不过，有些事情也没那么容易过去，他心里啊，始终是有道坎……”
说着，她抬头注视着方冉冉，道：“当初他爸妈闹离婚的时候，本来我们是要全力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结果他妈妈不肯放手。朝光自己的意思呢，也是想跟他妈妈一起过，我们也只好尊重孩子的意愿。谁知道，一转眼她妈妈竟然一个人跑国外去了，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方冉冉吃了一惊，嘴唇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老太太眼中露出一丝不忿，道：“你说这当妈的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这可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啊！”
这下方冉冉更加不知道如何应对了。老太太似乎也没打算等她接茬，接着说道：“那时候朝光他爸做生意到处跑，孩子就由我跟他爷爷带了。唉，半大的孩子，在家里天天哭，饭也不愿意吃。想想也是，北京这个家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伤心的地方……所以，我们就带他回老家了。果然还是老家好啊，回去以后，孩子眼看着就长好了，脸上也有笑容了。”
方冉冉心想：周朝光的母亲抛下他，父亲不管他，只有爷爷奶奶关心他，也是够可怜的。也难怪之前他也好、他爷爷奶奶也好，都不怎么提他的父母亲。那么，这对不称职的父母现在又在哪呢？
像是看穿了她的好奇似的，老太太继续说道：“后来他爸爸再婚，搬到上海去了。他妈妈一直在国外，可能也是心里有愧吧，这些年没回来过……所以啊，这孩子身边能依靠的人，就剩我跟他爷爷了，可我俩都老了，也不知道能陪他到几时……”
就在方冉冉内心唏嘘不已的时候，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小方啊，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多了解这孩子一些，多包容他，理解他。他是受了大苦的，可他心地善良，这些年从没说过他爸妈半句不好，甚至还说能够理解他们的选择，不恨他们，真是再也没有比他更善良更懂事的孩子了……可是，你说人心里的伤，哪能说过去就过去呢？”
方冉冉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连忙点头道：“奶奶你放心，我……我会好好对他的。”
老太太露出宽慰的笑容，用力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我相信你，我也相信那孩子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啊！我啊，就盼着你们早日成家，再要个小宝宝，我能抱上重孙子、重孙女，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这个180度的急转弯把方冉冉吓得手一抖，条件反射地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掌心中抽了出来。
“奶奶！”她磕磕巴巴地说，“我们……我们才刚刚谈上，暂时还没有到那一步。”
“啊？”老太太一脸惊诧，皱着眉咂摸着她的话，过了一会儿，严肃地问道，“小方，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两个是认真在谈的吧？”
“当然，我们是认真的。”方冉冉认真解释道，“认真谈男女朋友，但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看老太太一脸迷惑的样子，她意识到，如果把两人根本没考虑过结婚这个事实说出来，将意味着巨大的解释成本，便道，“主要我俩才处了一个多月，现在考虑那些，实在是有点早……”
老太太沉默一会儿，突然舒展了眉眼，重新抓起她的手，道：“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误会了。我就说这些年朝光从没带过女孩子回家，这是第一次，还以为你们定了呢！我现在明白啦！别担心啊，我不催，保证不催！你们年轻人嘛，不像我们老古董，慢慢来，我都懂的……”
方冉冉感到惶恐，不明白老太太说的“我都懂”意味着什么。她究竟懂了什么？
两人接着溜达了一大圈，彼此非常有默契地绕开了刚才的话题。回到家时，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打盹，周朝光则在厨房忙活，方冉冉便进去帮他。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天刚擦黑，周朝光就拉着她走了。
两人牵着手往小区门口走，周朝光道：“奶奶跟你说什么了？搞得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冉冉扭头，惊讶地问：“有这么明显吗？”
“反正逃不过我的法眼。”说话间他松了手，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这边压了压，“说说，奶奶到底说了什么，把你给吓着了？”
“也没什么，就是老人家都喜欢念叨的那些事，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之类的。”方冉冉轻描淡写道。
“嗯。那你怎么说的？”周朝光淡淡道。
方冉冉迟疑片刻，道：“我说，我跟你还没到那一步，现在考虑那些有点儿早。”
“确实有点早。”周朝光微笑道，“看来我们两位当事人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样，奶奶那边如果下次再问，你要是觉得不好回答，就推给我。”
“哈哈，怎么推给你？”方冉冉笑道，“难道要说：我不知道，您问您孙子去吧！”
周朝光戳了她额头一下，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耿直呢？你就说你都听我的、按我的意思来不就行了？”
方冉冉噗嗤一笑，道：“这是什么新人设？小鸟依人？我可穿不上。”
“怎么穿不上？”周朝光不轻不重地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我今晚好好教教你，包你一学就会！”
“谁爱学谁学去，我可不奉陪。”方冉冉说话间身子一沉，一个箭步窜出去两米远，回过头笑道，“我今晚要回家，谁也拦不住我！”
周朝光看着夜色中鲜活生动的人，忽然觉得这一刻分外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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