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出门前方冉冉又查看了一遍微信群，发现跟工作有关的群里并没有那个pdf的蛛丝马迹，才稍微宽了心。
临近中午时，她被叫去张总办公室，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如他所料，张总给她看了一封举报她私生活不检点、跟客户乱搞男女关系的电子邮件，里头还带出她的家庭情况，强调她从小“家风不正”。
她正襟危坐，正等着听老板训话，没想到对方却笑道：“你跟周总的事，我之前倒是有所耳闻，还道你终于开窍了呢！”
方冉冉琢磨片刻，品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禁觉得十分恶心。她扯动嘴角笑了笑，没说话。
“你私生活什么样，我不关心。”张总道，“别影响工作就行。出去吧。”
离开老板办公室，她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几乎都在看她。有的人显然是等着看笑话，陈漫、沈玉蓉、尹嘉却是一脸担心。她笑笑，泰然自若地回到工位上。
中午，陈漫硬拉着她下楼吃面，说了一通安慰她的话。她反过来安慰道：“放心，只要老板不干掉我，我就不会倒下。有饭吃，有钱挣，我管人家说什么呢！”
饭还没吃完，陈漫就变了脸色，把手机递给她，道：“有几个媒体群还有广告公关群，在传那个pdf了。”
方冉冉瞳孔一震，随即低下头，喝了一口面汤，道：“随他们去。”
下午的时候，陈漫转给她一段群聊天记录。一个叫做“上善若水”的人自称：“曾经被这个女主半夜上酒店敲门，幸好我守住了底线。”接着有几人三言两语地跟风，有人问：“真的假的？”还有人调侃：“看来是颜值不够。”最后陈漫站出来，说：“贼喊捉贼，无耻！我可以作证，赵忠奇这个老色坯对乙方美女公关图谋不轨，不但灌酒、揩油，还想把人带到酒店，被方冉冉制止，还把老色坯骂了一顿，痛快！”
方冉冉看完没作声，陈漫接着发来消息：“冉冉姐，下午拜访客户你就别去了吧？这些人一个个的没安好心，等着看咱笑话呢！咱别搭理他们！”
方冉冉回复道：“该干嘛干嘛，别管别人，做好自己就行。”
下午连续拜访了两家客户，方冉冉都感觉对方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直到临下班前，其中一位客户发来微信：“方总监，晚上有空喝一杯吗？咱们深度聊聊业务呗？”
她回复道：“抱歉，晚上没空。您看看什么时间方便，我和同事再去您公司聊聊？”
关掉这个客户的微信，她实在忍不住想看看人们还能怎么议论她，便又手贱地点进一个未读消息已经超过99条的群。果不其然，群里的人今天下午时曾经热烈地讨论过有关她的八卦消息，不过，他们的重点似乎都在周朝光身上。
“智驾圈有名的男神、钻石王老五，居然会为这么普一女的折了腰，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真爱？”
“听说这哥们谈过的女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品味也是十分丰富多元，什么样的都有。”
“你们太狭隘了，人家这叫大爱无疆！”
“我记得年后他们家那场发布会办得挺隆重的，据说就是这位女士的团队一手操办的，难怪周朝光最近辞职了，恐怕里头有什么猫腻。”
只有少数消息是专门点评她的，其中一条就四个字：“颜不配位”。
关掉微信，她突然想起昨天自己曾经跟周朝光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如今看来倒是她草率了。周朝光无疑也卷入其中，算是被她连累了。算下来他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跟她联络，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又或者无端被人非议，他害怕了？厌烦了？如果他因此而跟她分手，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一想到这里，心脏突然疼痛起来。
晚上八点，方冉冉和陈漫离开写字楼，坐进网约车里。窗外的街景在眼前徐徐后退，远处响起滚滚春雷声。一想到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方冉冉不由得放松下来，竟倚着车窗睡着了。
没过多久便被陈漫叫醒，原来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这时忽然下起雨来，所幸雨势虽急但不大，两人下了车，把包举在头顶，一路小跑着到了楼底下。
刚到廊下，方冉冉放下包，抬起头时，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周朝光站在单元门前，定定地看着她。
“我先上去了。”陈漫说完便抢着打开门跑了进去。方冉冉刚想要跟上，被周朝光拉住了手腕。
方冉冉头上、身上都被雨水打湿，头发凌乱，呼吸也凌乱，狼狈得像一只潮湿的流浪猫。周朝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
“今天很多人都在议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
“我知道。”方冉冉感到心痛，低下头，道，“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所以，不要再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了。”周朝光一只手依旧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直视着他，“我们要一起，面对和解决我们的问题。”
方冉冉怔怔地看着他，眼圈一红，几颗眼泪就蹦了出来。她扭头避开他的手，慌慌张张地准备用衣袖擦眼泪，却被他制止了。他一手捧着他的脸，另一手抬起来，用指腹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接着，他伸出双手，将她搂进怀里。
良久，周朝光说：“明天别上班了吧？我带你去爬山。”
“你怎么一下雨就要带我去爬山？”方冉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明显的鼻音，“你是不是想谋害我？”
“那你敢不敢去？”
“不去，我明天还约了去拜访客户呢！”
“别去了，先缓缓。”
“不行，做人要言而有信。再说了，我要是不去，他们肯定说我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别管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着，不关心自己工作饱和了没有，关心别人谈恋爱？我要是老板，就把他们通通开了！”
“那要是老板自己也在吃瓜怎么办？”
“那就自己把自己开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周朝光松开怀抱，道：“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
“我就知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方冉冉忽然踮起脚尖，两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热的气息喷在他颈间：“我想去你家里，随便吃一点就行。”
周朝光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她。还没等到尽兴，两人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一家三口冒雨跑到廊下，大人们脸上都写着尴尬，小孩子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周朝光拉着她往旁边让了让，等那一家三口上去了，两人便上楼，方冉冉拿了换洗的衣物还有两把伞。可是，周朝光非要跟她撑一把，把自己半边身子淋湿了都不管。
两人湿答答地进了屋，周朝光一边拉她往浴室走，一边说：“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下给你做好吃的。”等进了浴室，四目相对，周朝光看到她火热的眼神，一下便忘了要洗澡、做饭的事。
等到两人平静下来，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周朝光躺着点了个外卖，笑道：“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在家里叫外卖，难怪白居易要说：**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方冉冉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你是杨贵妃，我是唐玄宗，明天不上早朝，专心宠爱我的爱妃。”
两人吃完外卖，一块收拾了桌子。周朝光拉她在沙发上坐下，道：“那个钱亚东我查了，他二月份就来过北京，在白雅菲家附近租了个房子，这两个月大部分时候都在北京，偶尔才回上海，应该是跟踪她很久了，顺着她找到了你的住址。”
“我猜到了。”方冉冉道，“他偷拍咱俩那么多照片，肯定跟踪我也有好一阵了。这两天他满世界发那个pdf，一定很想看到我崩溃的样子，说不定这两天还在跟踪呢，但我偏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周朝光苦笑道：“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妄为。”
“怕什么？”方冉冉脱口道，“他总不至于绑了我吧？”
话音刚落，两人表情都变了。方冉冉抓抓头皮，道：“突然觉得也不是没那个可能，那家伙大概已经丧心病狂了……”
“从今天起，你就住我这吧，要不然我不放心。”周朝光把他搂紧了，道，“反正我现在也是无业游民一个，可以天天接送你上下班，当好护花使者。”
“你不怕他把你一起绑了？”方冉冉挑眉，笑道，“你身为智驾圈有名的男神、钻石王老五，住着2500万的大平层，绑你可比绑我有利可图。”
“他不会的。”周朝光笑道，“在他看来，我可是被当代妲己勾引祸害的冤大头，同情我还来不及呢！”
“看来你今天没少吃自己的瓜。”方冉冉笑着说。
“跟你在一起以后，我都变莽了。”周朝光苦笑道，“现在是吃瓜的时候吗？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报警了吗？”
“报了，但是派出所那边建议我们先协商解决矛盾纠纷，实在不行向法院起诉他。”
“嗯，跟律师判断的一样。”周朝光道，“眼下他就是发邮件、在群里传播pdf，没有更严重的侵权行为，恐怕真起诉了也整治不了他。”
“那就接着再看看，他还能做什么。”方冉冉道，“他把我的底都抖出来了，也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雅菲那边，之前就被他老婆举报过，后来也跟医院领导解释清楚了。他想要对付我们，手里还能有什么牌呢？”
“他做这些只是因为要泄愤吗？”周朝光道，“背后还有没有别的诉求？他即将净身出户，又丢了工作，或许想要勒索一笔钱财？”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更加不可能让他称心如意了。雅菲那边我也会跟她说，千万不要对那个混蛋妥协！”
周朝光沉吟片刻，道：“我昨天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气，或者想要教你做事，而是我真的替你担心，怕你今后因为太讲义气、太莽撞而吃亏。首先，你有你伸张正义的方式，但不管怎么样，也必须考虑自己的安全，别只顾着往前冲。第二，你是为了替别人出头，才给自己惹上麻烦，可别人未必领你的情。你看白雅菲今天的反应，明显是害怕了，也后悔了。你替人出头冲到前面，忙活一通，结果人家往后退了，多尴尬啊。将来要是因为钱亚东的报复、勒索，她受到什么伤害和损失，说不定还要怪你，别搞到最后朋友当不成，反倒成冤家了。为人仗义、勇敢是你的优点，但做事之前也要考虑到后果，不能好心办坏事。”
方冉冉从他怀里挣开，正色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指责我做得不对，只不过包装成了为我好的名义。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习惯按照你的思维和标准来衡量我的思想和行为，和你相符的就点赞，不相符就是我有问题，你就会开始教育我。还有，你经常把别人想得很负面，你根本不了解雅菲，也不知道我和她经历过什么，怎么能这么自大又阴暗地去揣测她呢？”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我还是要说。”周朝光道，“我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分歧，还有误会，之前我们都故意忽略了，但总会因为没有沟通清楚，下一次还是会有误解，会吵架，甚至连吵架都吵不痛快、吵不明白，最后稀里糊涂地翻过去，问题还是存在。所以今天，我们不如就摊开了讲，把问题捋明白了。”
“行。”方冉冉说着起身，从厨房拿来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一人倒了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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