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云初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那时他总说将来你负责为官为民，我负责吃喝玩乐，俱是人间美事。
但后来，他不再期待将来。
他将十五岁前的一切背在背上，像一只缓慢爬行的蜗牛，不问前路。
萧元丰并没有怀疑他此次的任务，他只是不满云初做事不干净，给西北军留下了把柄。
如今外面都在传，说新帝害怕九王功高震主，因此派了他的走狗去西北，将镇守西北数年的九王给杀害了。
西北军群情激愤，百姓们纷纷指责新帝昏聩，而西北军更是以“清君侧除奸佞”为名，挥师南下直指京城。
在萧元丰看来，萧序之已死，即便西北军要复仇，也不过是借着萧序之的名头搞事，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令朝中武将调集人手前去平叛。
只是事态却没有朝着萧元丰预料的方向发展，前去平叛的人一个个溃败。不过短短数月，西北军连下十多城，眼见着距离京都不过百里。
而到此刻，萧元丰也意识到了不对。
羽林卫来抓人的时候，云初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
月色下，面对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羽林卫，他只淡然浅笑，并未反抗。
-
一月后，京城城破。
整个皇宫内火光四起。
太监宫女早已不知去向，萧元丰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萧序之，依旧笑得儒雅。
“犯上作乱，弑兄夺位，九弟就不怕世人对你口诛笔伐？”
萧序之身着甲胄，对萧元丰的话充耳不闻，“他在哪里？”
“他？”萧元丰挑了下眉，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隐在儒雅下的疯癫呼之欲出，“你说云初？”
“那朕如何知晓，朕也好久没看到他了。不信你问问宫人。”
萧序之已经令人将云初的府邸乃至整个皇宫都翻了一个遍，依旧没找到人。萧元丰说的宫人，他如何没盘问过，但都说已经十多日没见云公子入宫了。
云初没有明面上的官职，宫人们恭敬的，喊他公子，不恭敬的，那就什么难听喊什么了。
一声脆响，刀剑出鞘，直指萧元丰的咽喉。
萧序之的眼睛通红，他已经数日没合眼，胸口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但仍旧隐隐作痛，他不知道那是伤在疼，还是心在痛。
“说，他到底在哪？”
萧元丰不退反进，将脖子送到了萧序之的刀尖上，“杀了我。”
“杀了我，你永远都别想知道他在哪。”
萧序之心神俱颤，什么样的情况下萧元丰死了，他都不会知道云初在哪？
他双眼赤红，握剑的手忍不住发抖。习武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握不稳兵器。他死死地盯着萧元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要萧元丰的命。
“说！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对不对！”
萧元丰闻言突然开始发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最后整个大殿内都充斥着他的笑声。
“哈哈——哈哈——”
“活着？你如何觉得在他背叛朕后，朕还能让他活着？”
萧序之再也忍不住，一刀砍在了萧元丰胳膊上，鲜血立即浸染了龙袍。
骤然吃痛，萧元丰也没了之前的儒雅，内里藏着的阴狠显露出来，他咬牙切齿看着一步之外的萧序之。
“当初母妃就不该管你，让你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萧序之嗤之以鼻，“我能活到现在，与你与太后何干？”
“呵呵，对，救你的是云初，连你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都是他帮你求来的。”萧元丰抱着自己的手上的胳膊，靠坐在龙椅上。
“怎么？就因为这，你爱上他了？”萧元丰脸上竟是嘲讽，看得萧序之咬紧了后槽牙。
“只可惜，他爱的人是我。你不知道他每日每夜在我身下如何承欢——啊！”
萧元丰还未说完，他捂着左臂伤口的右手，便飞了出去。
鲜血喷了萧序之一脸。
然而萧元丰越疼越疯，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在萧序之的神经上蹦跶。
“这就受不了了？那你要是看到朕与他的春宫图该如何啊？可惜了，他当时羞涩不愿意留着，朕便令人烧了，不然可以让九弟一饱眼福，也解解你多年相思之苦。”
萧序之对云初的情谊，萧元丰早就看出来了。他当初对男人之间的情爱不屑一顾，甚至于他一开始留云初在身边，打的也是有一天萧序之真的成长起来，可以用云初来牵制。
但他没料到后来的自己，居然也爱上了那个人。然而那时候早就已经晚了。他如何能够在将人逼迫到那个份上之后，再告诉他自己爱他？
所以他加倍折磨云初，也折磨自己，甚至最后让云初去杀萧序之，也是想要斩断云初与旁人的一切联系。
云初的世界里，只能有他一人。
即便是恨，也得是他。
萧元丰越说糟践云初的话，萧序之越冷静，他看着疯疯癫癫的人突然道：“你不爱他。”
然而下一瞬他又改了口，“不，是他不爱你。”
萧元丰突然顿住，他神情奇怪而扭曲，仿佛萧序之说的是什么可笑的无稽之谈。
萧序之见他这般，却越发笃定起来。
“只有不甘心的人，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向别人证明他得到过。”
“萧元丰，云初不爱你。当初是你在骗我，对不对？”
萧序之想起来，他收到那封信的时候，云初才在萧序之身边半年多，据说那时候的云初很少在人前路面。萧序之不清楚云初都经历了什么，但那时候能接触云初最多的，肯定是萧元丰。
他怀疑自己收到的那封信，被萧元丰动了手脚。
“是我又怎么样？”事到如今，萧元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不爱我又怎样，难道他就爱你了？”
“他的心里只想着复仇，若不是如此，他如何能忍受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萧序之，我们两，他谁都不爱。”
这样的话，委实对萧序之没有什么伤害，他从未指望过云初会爱自己。在他看来，云初从未表现出喜欢男子的模样，因此他也从未打算向云初表明心迹。
他能做云初最好的好友，就够了。
“我再问一遍，他在哪？”
萧元丰闻言突然笑了小下，下一瞬他径直将萧序之手中的长剑贯穿了心脏。
“萧序之，”鲜血喷涌而出，萧元丰的声音仿佛诅咒。
“我说过，你永远都别想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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