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皇城-
罗桀叛逃的消息传到了赤羽的耳朵里。
“辉光封存于诞生之前。”她摩挲着炼皇城堡垒的墙壁喃喃自语，“长湘，为什么那么甘愿做其他人的引路人呢，成为我的镜民你能得到更多，不必再为了谁去做事了。”
长湘没有回答她。
赤羽显然也没有耐心等待。炼皇城的能量比她想象中还要低，就算她杀了露梅莎夺取了她血脉中的所有力量也没有好多少。她将目光投向天穹，看到的是黑紫色如同寄生虫一样生长在其上的灵天。
万千怨灵的集中地。
她杀死露梅莎那一刻听到了赞美诗的神谕，那个声音引诱她向天空看去，破解当下困境的方法不只有掠夺生灵，还有利用死灵。
“灵天。”赤羽召唤法杖高举，风雷追随她的召唤聚集成漩涡，地面上的猩红砂砾被卷起，像一条向上生长的柱子。驻守在灵天的生神莱蒂亚注意到异常时为时已晚，猩红的风暴在高空逸散，形成一张巨网覆盖在灵天上。其中怨灵的嘶吼声前所未有地凄厉，黑色的灵魂挣脱桎梏纷纷而下，像一场坠落的黑色暴雨。赤羽额头青筋暴出，眼底布满血丝，纵然如此她依旧默念着咒语，越来越多的怨灵像浓雾滚过大地的山峦丘壑，席卷所到之处的生息。随着最后一句咒语的念诵结束，灵天彻底被撕开了一个窟窿，黑紫色的云顷刻间霸占了整个天穹，怨灵就是其上积蓄的雨水时不时下落到地面。赤羽眼中倒映着被怨灵吞噬的龙族领域，然而乍现的火光撕碎了她眼底的得意——火岗。
它的光亮一样倒映在艾娅眼里。露梅莎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只传信鸟在不久前抵达殿堂，其中蕴含了她探听到的全部消息——赤羽听从赞美诗的神谕行动，千面镜要汲取足够的灵魂能量复苏发挥作用，而她的下一步目标就是借炼皇城的余力打击灵天释放怨灵，袭击龙族领域。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艾娅下令启用已经被废弃许久的大陆火岗。随着火光神化作巨鸟巡弋来回，神火的种子被散播在数百座火岗之上，驻守法师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火岗护佑火种。如果说被释放的怨灵是暴雨，那火岗的光芒就是一个个节点，连接成线而后扩展成面，温和而永不熄灭的光像撑起的伞将怨灵阻挡在外。与此同时高塔和殿堂的法师集结在海慕琉斯，在法术的加持下乱华海一路封冻，寒风贴地卷向炼皇城的方向，宣告反击的开始。
各色光束划过天空，像一场浩大的烟火会。赤羽再次将法杖横置在身前，猩红砂砾追随她的指引缓慢凝聚，流窜向半空后分散，将远方袭来的光束一一打退。灵天的怨灵还在不断向外涌，冲击着神火构成的伞。一切其他的因素都被排除，现在看的就是谁更快一步。赤羽只要坚持到怨灵冲破屏障掠夺灵魂的那一刻就算成功，而龙族要在这之前将炼皇城击沉。
越来越密集的光束从远方袭来。龙族的法师踏过海冰，赤羽已经能感知到在迫近的气息。她仰起头，灵天隐约有了失控的迹象。这样下去她不确定它彻底崩溃的那一刻会不会连带炼皇城一起吞噬。就在这一刻，红色的眼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猛然警觉，厉声道：“长湘还活着！”
罗桀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他回过头，赤羽才看清他的脸——猩红的傀儡铭文已经爬上了他的眼睛，使得他面目全非。
“你想追求他们口中赞美诗的力量却遍寻无果，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赤羽知道自己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能复生炼皇城，为什么不能复活长湘？你知道桦稀已经死了对不对，可他现在还活在我的堡垒里！罗桀，认清那些人！他们将你驱逐，夺走你所爱，他们一开始就抛弃了你！”
罗桀眯起眼睛，静静观察赤羽。他抬起手，赤羽看到他满手的血色——厚厚一层傀儡丝缠在他的手上，昭示他的所做所为。
“我刚刚从你的堡垒出来，桦稀和其他镜民被我做成傀儡了。”罗桀轻描淡写地道，“反正你也嫌他们没用不是吗？赤羽，记住你的承诺。”
赤羽意识到什么，张口想说话。罗桀攥紧拳头，将手心的傀儡丝全力击入自己的心脏！傀儡丝接触到他血液的瞬间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沿着他的骨血攀爬，诡异的红色光芒包裹了罗桀的躯体，他眼底的最后一丝清明随着它燃烧殆尽。他看到踏冰而来的黑压压人影，召唤法杖握在右手，而左手手心金色的光点凝聚，金色戒尺赫然显现——他的叛逃没有影响金色戒尺的选择，它依旧是他的武器。
“我为长夜。”罗桀的声音随风而散，像睡梦中的呓语，“我为梦魇。”
他一步步朝逼近的法师走去，其中不乏他熟悉的面孔。赞美诗的神谕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听清了她的指引。
金色戒尺绽放出血色的光华，耀目到难以直视。赤羽意识到风向转换，扭转了手中法杖的方向。龙族领域的生灵对灵天的怨灵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它们源源不断地逃出原本封印它们的灵天袭击向地面。火岗的光不断跳动着，维系它燃烧的法师感到吃力，默默祈祷前方的战争告捷。
念诵吧，我的孩子。赞美诗的声音在罗桀心底响起，引诱他滑向深渊。
“断生送舟。”红色的傀儡丝自罗桀的法杖源源不断地涌出，和赤羽操控的猩红砂砾一同游蛇一样地飞快前进。第一个接触它们的人瞬间被变成了镜民，法杖扭转指向对准了他的同僚。
“长夜未竭！”
最后一个音落地的瞬间刮起了红色的风暴，法师撑起防护罩，看到数以千计的傀儡丝从天而降，眼底瞬间被打上了傀儡铭文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猩红砂砾不知何时渗透了他们脚下的冰层，他们看着海冰一分分碎裂却无从躲避，罗桀的身影显现在他们面前，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下一瞬冰层崩塌，法师如同木偶一般向下直挺挺坠落——
“时悬定声，克格万物！”千钧一发之际镜疾遥召唤万光之终定格时间。罗桀早就预料到她会出手救人，在她的咒语出口前一瞬将数百条傀儡丝甩出手掌正中下落的法师眉心。只要她敢发动溯追，随着傀儡丝的抽离法师也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他隔着时间与她相望，眼里盛满嘲讽的意味。
怨灵不受万光之终的影响，对它们而言并不存在时间这一概念。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在火岗庇护下的生灵。笼罩在灵天上的巨网随着赤羽不断念诵的咒语愈来愈亮，没有人能阻止她。天穹的最后一角也被逸散的怨灵遮盖，灵天的封印彻底碎裂了！怨灵铺天盖地砸落，镜疾遥只得放任时间流逝让还有余力战斗的法师能够活动对抗来袭的怨灵，眼睁睁看着被罗桀操纵的法师沉入海底。
“镜疾遥，你不是神。”罗桀一字一顿对她道，“你还妄想能拯救谁？”
镜疾遥召唤法杖横在身前：“助纣为虐，你该受到惩处。”
“如果不是龙族和创世神，长湘就不会到炼皇城送死。”罗桀反驳，“我离开殿堂才知道，有人在试图验证占星师的预言。葛莫兰达的死只是个开始，预言中在葛莫兰达之后死去的第二位月使是长湘，因此他促成了这个结果。”
“杀死长湘的是赤羽和炼皇城。”镜疾遥的法杖通体发亮，时间在她身侧具象成金色的洪流涌向罗桀。手持盾牌身着华服的傀儡在罗桀身前显形抵挡镜疾遥的攻击，抓住这个空档罗桀闪身至镜疾遥身后，法杖杖尖对准她的身躯。神光在此刻从天而降，炽热的太阳纹化作实质的利刃穿透罗桀的心扉。‘罗桀’化作星星点点的红色光斑消散，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半空，沉默地注视着镜疾遥和忒卡修斯。
“罗桀。”忒卡修斯拳头紧握，其上还燃烧着白色的火光，“你背叛了母神，背叛了罗塔乌类。”
命运是无数阴差阳错的交叠，怀疑诞生于背叛之前，坐实子虚乌有的罪名。罗桀不愿再做辩解，金色戒尺锋芒对准镜疾遥突进！防护罩撑起仅仅瞬间便破碎，他这一击没留下任何余地！忒卡修斯的神光再度穿过罗桀的身躯，却又和方才一样仅仅是打碎了一个傀儡。他们抓不住罗桀的真身，只能被他困在这里来回消耗。海水的温度在迅速上升，猩红砂砾随着浪潮无声无息地爬上龙族领域的土地！乱华海上闪烁着各色法术的光芒，怨灵被打散又重聚，势头不减反而愈加凶猛！
遍布大陆的火岗此刻隐隐有了熄灭的态势。忒卡修斯察觉这一点，和镜疾遥交换了眼神。镜疾遥再度召唤司掌大陆时间的万光之终，扭曲了它的时针。也就在这一瞬间忒卡修斯化为燃烧着白金色火光的巨鸟，冲破了罗桀布下的傀儡丝。巨鸟羽翼划过的海水变得滚烫，他在心中默念达法拉的名讳，请求她守护乱华海上的法师，而自己去交替看守火岗的职责。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的滋生。被巨鸟照耀的法师在海面上投下的影子化作薄膜将他们包裹。与此同时火岗的火焰跳动，形成奇异的韵律——忒卡修斯再一次洒落火种，维系那层抵挡怨灵的屏障。
艾娅化作龙形与赤羽第二次交手。猩红砂砾被赤羽指挥像是有生命的游蛇流窜至半空击打龙的羽翼，艾娅降低飞行的高度，闪避砂砾袭击的同时龙爪朝赤羽抓去。赤羽召唤砂砾到她面前抵挡，二者相撞火花迸溅。她们的精神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机会。龙羽翼掀起的风像利刃割破赤羽的肌肤，扬起的砂砾刺痛艾娅的眼睛模糊她的视线。赤羽抓住机会全力一击，红色的光束自她的法杖飞出，充盈的法力让周遭的空气随之震颤，带着肉眼可见的冲击力正中艾娅的心脏！
有什么悄然碎裂。艾娅在半空中化作人型跌落，就地一滚卸去下落的力道减轻受损伤的程度。方才一直附着在她羽翼上的风消散了，出现的是脸色苍白的柯德密。
“风民自愿作为神民的下属，图的是找准机会替她卖命吗？”赤羽慢慢朝他们逼近，法杖上缠绕着汹涌的力量，“你们为什么总喜欢上演忠心耿耿的戏码呢？”
艾娅迅速召唤法杖挡在身前：“还没结束。”
赤羽对她笑了笑，神情轻蔑：“你在寄希望于高塔。”
艾娅不置可否，紧盯着赤羽的步伐。她不清楚此时龙族领域处于什么状态，但她不能后退。
“全盛时期的神碾碎我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炼皇城也根本没有与其抗衡的力量。但天端神国陨落后，现存于世的神明力量随时间缓慢衰减。”赤羽眼中的笑意像不见底的深渊，下一刻就要将艾娅的灵魂吞噬殆尽，“你太清楚这一点，上位后着重培养属于自己的法师阵营，甚至因此违抗暗影神替换月使的提议。信仰摇摇欲坠，让神变得不再可靠。”
“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给枉死的神民一个交代。”艾娅察觉乱华海在变得安静，这不是个好现象。赤羽突然发难，法杖朝她的方向突刺。艾娅躲避的同时反手甩出一串金色的铭文，猩红砂砾迅速聚集与铭文相撞。赤羽的攻击越来越凶悍，猩红砂砾掀起又被艾娅打散，一时间难分高下。暗红与金黄的洪流交织，像两条在撕咬的巨蟒。每一次进攻都不留余地，她们心里都存了让对方的性命终结在今天的念头。
“辰时旧光该有镜民的一席之地！”铭文流窜边缘尖锐割破赤羽脖颈的皮肤，血腥气让她心底的愤恨燃烧更甚，猩红砂砾的颜色骤然加深，势不可挡地朝艾娅撕咬去！艾娅的法杖亮起金光阻挡，却快不过砂砾的速度！眼前的一切无限放大，在砂砾撕咬到她的前一刻，一串黑色的字符从她面前闪过。
柯德密·克伦施梅尔
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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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劫掠，怨灵与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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