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蝉到长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一刻也没耽搁,骑着马直冲汇荣庄。却见偌大的庄子里一丝亮光也没有。她心底暗暗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她掏出腰间的青鸾剑,一脸警觉地走向大门口。“笃笃笃”她先磕了两声门,却是无人应答,她把耳朵凑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也是没有一点儿声息的样子。这下她萦绕心头的不详感越来越浓,她试着推了推大门,“吱呀”一声门竟开了。从门缝中望去,却是乌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从那条门缝中穿了进去。还没等她看清楚眼前,忽感觉左手被一股力量拉住了。她下意识地抬起青鸾剑就要向那边刺去,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黑暗中隐了出来。
“南队长!”她低声惊呼道。
“见过月首座!”南风给月蝉行了一个礼。
“这是怎么回事?”月蝉忙问道,“怎地一个人都没有?你怎么在这?”
她这般哔哩吧啦地甩出一连串的问题,南风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他语气冷静地回道:“属下和郎君约了在长垣汇荣庄碰头,只是适才属下来时便发现庄子里空无一人。属下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好像是有人把曹庄主他们劫到什么地方去了。”
月蝉听罢,心中一紧,嘴里嘟囔道:“还是来晚了!”说着便把在蓬丰镇外遇到的事情和南风讲了一遍。罢了她又问道:“南队长可曾听说过凤凰谷和郑青河这号人物?”
南风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回她:“属下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忽然双目中寒光咋现,森然道,“不过胆敢这般挑衅天魔宫,郎君和七星队自然不会放过他!”
月蝉当下也不多言语,只匆匆掌了灯火,就往里面走去了。穿过整个庭院,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都是一摊一摊的血迹,还有零落四处的花盆碎片,再进到厅堂里,更是一片狼籍,一看就知曾经有过一场恶斗。原本悬挂在中央的“扶仙堂”的牌匾已经摔落在地,震成两半。月蝉想到先前曹大成还在这扶仙堂里大开筵席为梁太夫人贺寿,那时各家英雄豪杰汇聚一堂,可谓是风光无限。而如今半月不到却是这般田地,实在是世事难料。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唏嘘不已。
忽然月蝉的目光被地上的一闪亮光吸引了,她蹲下身去,仔细一看,竟是一颗硕大的珍珠,那珍珠成色极佳,泛着青白色的光泽,在黑暗中也显眼得很。她又往四周瞧了一下,果然地上零零散散地落着好几些颗珍珠。看样子该是一条断了的珍珠项链。她回想了一下,那日寿宴上曾见过梁太夫人佩戴着。
“这条颈链我倒是见过,是梁太夫人的……”她脸色凝重道。“不行,我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南风在一旁听她这么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中暗忖:“这月首座做事一向大胆决绝,如今她既想着要去救汇荣庄的人,那我便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就是了。”他这样想着,便低头向月蝉又行了一个礼,恭敬道:“但凭月首座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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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今夜鹤亭山山间的风似乎更是凛冽得与往常不同,那风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吹到了山谷的每个角落,吹得山脚下的“遇鹤亭”上的砖瓦都“咯哒咯哒”地发出声响,一副岌岌可危之势。那“遇鹤亭”造了有两百多年历史了,相传南朝高僧惠能还是一个小沙弥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在这山中修行,遇上大雪差点冻死,最后所幸被一群仙鹤所救,出山后大彻大悟,终成一代大师。后人在他碰见仙鹤的地方造了一座“遇鹤亭”,称此山为“鹤亭山”。
遇鹤亭里面俩绿衣青年,一高一矮,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一个酒壶,两人一边吃酒一边嗑叨。
“你说咱谷主这招真是高啊!竟想出这么个方法去对付那老婆子……”高个子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那是!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另外一个矮的在一旁吃吃笑道,忙不迭地把酒往嘴里送去。
“饶是那老婆子再怎么心高气傲,最后还不是得要去做那傻子的贱妾!哈哈哈!”高个子嘴边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夜光之下看着更是面容可惧。
矮个子笑得咯咯响,两人举杯相碰了一下,咕噜一口灌进嘴里。还没回味完这黄汤的甘甜,却感觉身子无法动弹了,高个子正要扯开嗓子叫唤,忽感脖子上一凉,竟是一把明晃晃地长剑架在上面。他吓得簌簌发抖,带着哭腔哀求道:“这位……英雄……饶命啊!”另外一个矮子则更是吓得话也讲不出半句,只脸色煞白地半开着嘴巴。
南风低沉着声音在高个子耳边逼问道:“汇荣庄的人呢?郑青河在打什么算盘?!老实交代?!”
“小的不知……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么!”南风轻哼一声,忽然又抬手举起另一把长剑,指着那矮子,说道,“今日我只杀一人,谁说的少我就杀谁!”
矮子听到这里立马有了声音,他涨红着脸,大声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谷主抓了汇荣庄的人是要寻那琵琶令!还要梁老太婆去做大郎的贱妾!”
“什么?!”只见旁边的灌木丛中跳出一个清亮的身影,长剑在握,怒目而瞪,却正是月蝉。按照原计划她只需躲在一旁,然后由南风去套消息。她本想根据南风问出来的消息再盘算一下,结果听到这里她却再也坐不住了。
“什么大郎的贱妾?!你给我说清楚!”她对着矮子怒吼道。
那矮子被月蝉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了半死,又开始结巴了:“就是郑大郎……谷主的孙子,他……他……”
“大郎他是个傻子!谷主说要梁老太婆去做他的贱妾!这才能好好羞辱她一番……”高个子立马接着说道,“明日他们就会在把事办了,晚上便好洞房……”
“呸!”月蝉狠狠地啐了一口,破口大骂,“无耻至极!”她长剑一挺,蹭着高个子的脖子而过,吓得他直呼饶命饶命。
那矮子乘机又开始说:“英雄饶命!那梁老太婆如今关在磐涅阁里的地下室里……还有曹大成也在那里!小的都说了!绕了小的吧!”他双目泛着泪花,不住讨饶。
高个子听他这么一股脑把所有都说出来了,更是急得满头冒汗,脑子不停地转着,试着想些什么新的东西可以免自己一死,良久他似乎抓到一丝救命稻草一般,卖力地说道:“明华君!二姑娘的目标是天魔宫的明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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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地处鹤亭山最低处,凤凰谷每日都是很迟才能见着阳光。好在今日这天倒不太冷,算得上是一个好日子。玉霖轩里一早上就热热闹闹的。几个丫鬟婆子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为首的高壮婆子吆喝道:“哎呦!我的大郎啊!今日你大喜的日子,可得好好拾捣拾捣啊!你这副样子当家的看了又该发火了!”说着她又对身边的婆子和丫鬟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呀,赶紧给我抓着他好好弄弄呀!”
那年轻人本是低着脑袋,忽然抬起了头,只见满头的黑发都已经打结了,上面星星点点的白色,似乎是跳蚤,他的双目被乱发盖着,只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恶臭无比。
“我不要!”他张开嘴大呼一声,那些姑娘婆子都忍不住蹙紧了眉头,扭过头去肚中一阵恶心翻了上来。
“咳咳!”那高壮婆子被他嘴里冒出来的臭气熏得咳了两声,“啪”地一下一巴掌呼在那年轻人头上,骂道:“真要命了!你这臭王八!猪圈里的猪都不如的东西!今儿个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力气极大,一把揪住那年轻人的耳朵,拖着他往外走去,任凭着他扯着嗓子如何叫唤,她只不理。
“你们也快跟上啊!”她转头对着其余的丫鬟婆子喊道。
没出一会儿功夫,那年轻人就被刷洗干净了。洗了整整三桶的臭污水出来。这下头也干净了,身上也不臭了,大家伙一看,这大郎其实还算是个眉清目秀的英俊郎君呢。他□□地站在众女子面前,丝毫也没一点羞涩之意,只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嘴里嘟喃道:“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
几个年轻的丫鬟害臊地低下头去,只那高壮婆子却是一脸得意的样子,她戏虐地拍了拍大郎的胸脯,那双细长的眼睛又有意无意地瞥着他胯间,神色极其猥琐地说道:“哎呦呦……我的亲亲好郎君啊!这般好样子!那老婆子今晚有得好吃了!”
她言语极是下流不堪,听得旁边的丫鬟婆子都憋红了脸。“发什么呆啊!”她冲着她们吼道,“赶紧给大郎更衣啊!一个两个都是没见过男人的乡巴佬么!”她又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些丫鬟婆子哪敢怠慢,几个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捣腾了一阵子,终于大功告成。这才稍微轻松下来。还没喘口气,却见大郎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双腿撒泼道:“我完了!我完了!好丑好丑!”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要去抓头上的发髻。
那高壮婆子正要一个箭步冲过去,却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迈了进来。
“大郎!”只见一个高大健硕的白胡老者阔步而来。他长了一张宽大的脸,双眉长入鬓角,一双鹰眼配着鹰钩鼻,看着就让人觉得非善类。他一身酒红色的长袍,腰间两把长刀。随着他走路时发出飒飒响声。正是凤凰谷的谷主郑青河。
“大当家!”那高壮婆子眉眼一亮,立马上前行了一个礼,谄媚道:“大当家快看,大郎今日可是好郎君呢!嘿嘿!”
大郎一看见郑青河,早已经吓得脸色发青,也不闹也不吵了,只一言不发地瘫坐在地上。
郑青河没理会那高壮婆子,只径直来到大郎面前,一把将他抓起,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眼,见他孙子一身喜服穿得那是一表人材的样子,甚是满意,称赞道:“好啊!真不错!哈哈哈哈!”他说着放声大笑了几下。
“阿爷!她们欺负我!”大郎见郑青河笑了,连忙说道,“她们给我穿这样!丑死了!我不要我不要。”
“胡闹!”郑青河转头呵斥道,“今日你做新郎倌,穿得这么好看,怎么叫丑呢!”
大郎听到“新郎倌”,身体微微一怔,随即又摇晃着身子开始大哭道:“我不要做什么新郎倌!我不要娶那老婆子!我要娶月蛾!我要娶月蛾!”
“什么月蛾!”郑青河转头问那高壮婆子。
“回大当家,那月蛾是两只飞虫……大郎他养着玩的……”高壮婆子低声道,“上次您叫咱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掉,咱就扔了。大郎这就和奴家闹脾气呢。”
郑青河听着青筋暴起,抬手对着大郎脸上一个耳光掴了过去,骂声不绝于耳:“你这个傻子!还想着那些无用的破玩意!你要今日不洞房!看老子我不打死你!”他说着又扬起手来,却被那高壮婆子拉住了。
“大当家息怒息怒啊!新郎倌的脸打不得打不得。一会儿挂了彩可不好看了!”她在一边劝着。
“哼!”郑青河这才放下手,一把将大郎推到在地上,指着他骂道:“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
“还有你们,好好看着这傻子!”他转头对那些丫鬟婆子叮嘱道,这便拂袖而去。
那些丫鬟婆子吓得簌簌发抖,只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待得郑青河走远了,一个年轻的小鬟才偷偷在高壮婆子耳边问道:“姨娘,为何当家的要大郎去娶一个八十岁的老婆子啊?”
高壮婆子意味深长地瞥了瞥瘫坐在地上的大郎,低声说道:“那梁老婆子是大当家的宿敌,当年便是她把大当家的双腿打断了。如今她落入大当家手中,自然得要好好折辱她一番。她虽没几日好活了,死前让她嫁给自己的傻孙子做贱妾,这可不是让她死也不得瞑目么!”
那小鬟听了心中一惊,背脊也是微冒冷汗,道:“可是当家的难道不心疼自己孙子呢?”她偷偷瞄了一眼大郎,只见他双目呆滞,鼻涕邋遢的。
“哎,这种傻孙子咱当家的没把他扔了就算好了!”高壮婆子白了一眼大郎,见他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鼻涕,不禁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无奈道,“看他那傻样儿!哎……不过好在咱还有二姑娘!”她说着又双目精光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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