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鹤亭山去蓬丰镇,距离不远,只是山路颇为蜿蜒曲折,尤其是深夜里更是深手不见五指。不过对于南风这种习惯在黑夜中行动的人也不算什么。他一路轻功,像一阵风似的,身边的草木都被卷带着呼啦呼啦地作响。
再说那高个子说完那句话——“二姑娘的目标是明华君。”之后便再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南风匆匆解决了那俩东西后,便被月蝉催着去蓬丰镇找星允,她只说那郑淼极为心狠手辣,而且功夫高得很,如今又是有备而来,而星允身上毕竟还有寒毒,怕是没法放开手和她较量。
南风听着自然心中也是挂记自家主公,不过又怕月蝉这里若是出事,自己估计得要死个一百次都不够了,所以不禁有些犹豫不决。正踌躇间,月蝉的倩影却已然消失在夜幕中。南风咬了咬牙,心中暗念:“月首座我可信你这一次啊!”便拔腿往山脚外跑去。
到了蓬丰镇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虽然清晨的雾气很浓,但南风还是远远就看到离山堂的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有人聚集在那边。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便轻功悄悄地挨近,飘到一棵树上先躲了起来。
却见门口聚了约莫二十个青衣男子,各个五大三粗的模样,带头的那个长得却是娇小玲珑,看上去像是个年轻女子。她皮肤并不十分白皙,但长得有些姿色,身穿一套朱红色劲服,背上两把弯刀交叉放着,看着威风凛凛。此女正是郑青河的孙女,郑淼。她早就听说天魔宫明华君的威名,心想着若是自己能一口气拿下这明华君,那他们凤凰谷岂不是可以一飞冲天。
离山堂的大门紧闭着,那女子一脚踏在门口的阶梯上,双手插着腰大声吆喝着:“明华君不愿出来,是看不起姑娘呢?还是舍不得伤了姑娘呢?”
她声音中气十足,远远地就传进了星允耳朵里。此时星允练完了符虞心法,正准备离开离山堂赶往长垣找月蝉。昨日同月蝉分别后,他心中却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到了离山堂见着葛堂主和众位弟兄,一个两个都是满身伤痕累累的样子。那些刀伤都是鱼鳞状的,好些地方还流出黄色的浓汁,卫远说之前已经上了好两轮金创药了,只是说来奇怪,那伤口不仅不见好,还愈加红肿,这两天竟开始化脓。星允仔细看了看那伤口,又给葛衡搭了搭脉,发现他脉息诡异得很,像是被人下了毒。众人更是大骂那凤凰谷竟然这般阴险狡诈,在刀上喂毒,实在是无耻至极。星允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帮众人配了药膏和药粉,吩咐下去一日擦三次。果然葛衡他们抹了一次以后伤口马上就不流脓了。不过相比外伤,葛衡所中的内伤更是怪异得很,他体内犹如烈焰焚烧一般的灼热无比,星允一边帮他运气一边又努力回想着似乎哪里见识过这股气,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一夜过去,葛衡的身子总算好了良多。而星允却是用了不少内力。他内功本就深厚,只是想到月蝉临走前嘱咐过自己不许用内力,结果还是食言了。星允怕寒毒发作,于是走之前又好好练了几遍符虞心法。这刚刚要出发,却听见外面的吆喝声,原来是郑淼带着凤凰谷的人来挑衅了。离山堂里如今几乎人人带伤,葛衡本打算带着卫远和几个兄弟杀出去拼死一搏,但却被星允制止了。
“本座好容易将你们都医好,难道是要你们去送死的么。”他这番话一说,葛衡他们哪里还敢再往外跑。
郑淼在外面嚷了几遍,不见有人应答。心中暗想莫非这明华君早已暗渡陈仓,溜之大吉了么。她心中懊恼,没好气地给手下那些壮汉们一个眼色。那几个壮汉便心领神会地拿起手中家伙,一拥而上准备把离山堂的大门砸开。
那群人刚刚靠近门边,却见门忽地向两边敞开了,他们还来不及往里面一探究竟,只感觉一阵凌烈的剑气扑面而来。紧接着数十支长剑向外面飞了过来。
“啊——”霎时间哀嚎不断,郑淼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数名壮汉捂着身子满地打滚。“这是怎么回事?!”她根本都没看清那些人是如何受伤的。
“明华君莫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不若出来和姑娘我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她双手从背后抽出那两把弯刀,一触即发的样子。
“堂堂正正?凤凰谷这般下三滥的手段,郑娘子是在说笑吧!”星允的声音远远传了出来。
郑淼正要接口,却见一位黑袍青年缓缓从门里走了出来。他面如宝玉,颜如佳画,气质翩翩,一脸的从容淡定。“真是一位好郎君啊!”郑淼心中暗暗赞道。她自幼跟着祖父郑青河,整日和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从未见过如此清秀俊朗的男子,她本以为天魔宫的明华君是个和阿爷差不多的汉子,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位玉树临风的郎君。她脸上微微泛红,嘴上却也不服输,大声说道:“明华君适才暗箭伤人,打伤我凤凰谷众多弟子,怎地还说我们下三滥了!”
星允轻嗤一声道:“暗箭伤人?本座不过摆了一个简单的四方剑阵而已。你的人太没用,这么一下就倒了一片,本座也没料到……”
“你说什么?!”
“兄弟们上啊,好好教训这小白脸!”
郑淼身后几个壮汉听到星允这么说,哪里肯罢休,一个个都抄起自己的家伙,冲了过来。
星允双手微微抬起,正要发力,却感觉眼前一团黑影落下。
“砰”地一声,那几个壮汉也应声倒地,“哎呦哎呦”地在地上呻吟不断。郑淼这才看清星允面前立了一位黑衣男子,他戴着黑色的斗篷,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只一双眼睛中射者淡淡的寒意。正是南风。
“属下来迟。郎君赎罪。”他转身给星允行了一个礼。
星允脸上顿时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疑虑,他一把拉起南风,低声问道:“你怎地来了?没去长垣么?”
南风在星允耳边悄悄地把在长垣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还没讲完,便被星允寒剑一般的目光刺得有些顺不上气了。
“你…你糊涂啊,怎地可让她一人去闯凤凰谷!”星允紧紧抓住南风的手,南风暗暗吃痛,只得答说:“郎君这就先去吧,属下先料理了这郑二娘,便再追过去。”说着便要向郑淼出招。
“慢着!”星允又拉住了他,补充了一句,“要活的!快点儿!”
南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星允是要抓郑淼去凤凰谷,到时候万一月蝉有事,这边也算是一个筹码。
郑淼见这架势马上又架起了双刀,扯着嗓子喊道:“明华君不愿与姑娘一战么?”话音未落,只感觉一阵惊人的力量正向自己袭来。她双刀交叉在胸前挡着。而那股气却越来越猛,有如惊涛骇浪一般,她只得向后抬脚,退远了数步。
南风一心想着速战速绝,哪里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飞到她跟前,倏地一掌朝她劈了过去。郑淼反应也是奇快,脚尖轻轻一踮,轻功飞了起来。刚站到一个树上,南风又是一掌打过来,那掌风落在在树干上,整棵树瞬间倾然倒下。
郑淼只得又飞到半空中,她双刀在手但这会儿却有些无用武之地。眼前这个对手不是她想要对付的,她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星允,见他如芝兰玉树一般,更是怦然心动,瞬间有了计较。
她忽然双手大力一抡,两把双刀“呼呼”地往星允处飞过,那双刀后面被一条铁索链子拴着,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
星允却还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郑淼正奇他莫不是有什么妖法,竟然对自己的进攻一点儿都不慌张,忽然眼前黑影一闪,那俩弯刀竟被南风稳稳接住。
“你!”她气急败坏地叫道,“明华君,姑娘我难道不配做你的对手么?还是你太怜香惜玉,不愿伤了本姑娘?”
南风听她在这边唧唧歪歪,只觉得耳根子被吵得发痛,用力把那双刀一拽,低吼道:“郑娘子还是少说废话!”
郑淼哪里罢休,弃刀向上空一窜,往星允身边飞去。还没挨近,却又被南风挡在外面。
“你这不识趣的蛮子!别来打扰我同明华君叙旧!”郑淼骂骂咧咧道。抬起右手猛地向南风拍去。南风想也没想,送出左掌迎了上去。
双掌相触,一股热火焚烧之痛从掌间传来。南风眉头微蹙,脱口而出:“赤炼毒掌!”
星允微微一怔。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久远了,不过心中传来的不适感却让他下意识地扭紧了眉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那脸上一双狐眼满是□□。还有萦绕在他身上的那股恶心冲鼻的气味,那个人他已经很久不愿去想起了,紫阳谷里的玉润堂,几千个荒淫下流的方子,还有玉润堂地下室那些被玩弄而死的少女尸体……独孤夷,这个人,虽然死几年了,不过一想到他,星允还是感到万分恶心。
“本座竟还不知凤凰谷和万毒门有勾结。”星允这才缓缓开口。一手以迅雷之速掐住了郑淼的脖子。他星眸微眯,冷言道,“在刀上喂毒倒不是什么奇事,只是你用‘七日孟婆’便实在是太过阴狠了!”
‘七日孟婆’!南风听到此毒也是周身一震。之前万毒门最爱用的这种毒,其本身倒也没什么,只是用在兵刃之上伤到对方,这毒便会从肌肤伤口处渗进去,最可怕的是若是遇上金创药这些东西,反而毒发得愈烈,过了七日便会一命呜呼,去见孟婆了。这也就是这毒药名字的由来。
郑淼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脸蛋涨得通红,她没想到看上去这么文静的郎君居然下手这般狠辣。“呜呜……”她说不出话来,双手拽拳想要再把体内的真气聚到手上,却感觉身体被一阵阴冷的刺痛感所笼罩住,竟动弹不得。那感觉如同千万只牛毛针扎在身上的每个毛孔中,刺痛难耐。她的脸色渐渐从红色转为青紫。
“郎君!”南风在旁边一看这阵势感觉不妙,赶紧叫唤了一声。
星允依旧是聚力在手上,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样子,郑淼这会儿翻起了白眼,眼看就要一命呜呼,星允却手指一松,她整个人立马摔到地上,这才回过神来,“呃嗑呃嗑……”她摸着自己的颈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力咳嗽。
“要做本座的对手,你还不配呢!”星允轻拍衣袖,又对南风说道,“自独孤夷死后,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赤炼毒掌’…看来那老匹夫倒是把他的下贱功夫传了出去。把她带上,我倒要去会会那郑青河是什么来头。”
说着他又给了南风一个眼色,南风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一颗暗红色的丸子。迅速塞进郑淼口中。
郑淼还没反应过来,那丸子就下了肚。她挣扎着要吐出来,结果人刚一动,就感觉五脏六肺如火炙一般炽热难耐。“啊——这……这是什么?”她痛苦地尖叫着。
南风冷眼瞥了她一眼,肃声道:“这叫‘彼岸红’,郑娘子还是莫要乱动,越动越痛。”郑淼将信将疑地停下了挣扎,果然似乎好受一些了。
星允向葛衡要了两匹快马,南风一面将郑淼扔到马背上,一面说道:“这‘彼岸红’三日之内若不服解药就死路一条。郑娘子还是听话些吧。”
“你们!论起心狠手辣,倒底还是你们天魔宫更胜一筹!”郑淼咬牙切齿地说道。
“以彼之道还治其身。”星允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也不多看郑淼一眼。
“哼,原来明华君这般不解风情,不会怜香惜玉。”郑淼趴在马背上看着星允英挺的背影,芳心暗动,语气也开始有些娇柔。
“咱郎君可会解风情了……”南风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只是冷言呛道:“明华君眼中向来无男女,再说你算什么香玉!”
郑淼被他这番话呛得怒火攻心,她一向自诩美貌,凤凰谷里她一直都是被手下的男人们捧上天的。如今竟被南风这样揶揄,而且还是在她中意的明华君面前,这等奇耻大辱,实在让她气的差点要昏过去。只是又因为这“彼岸红”,她一时间也不敢乱动,只能在心中把南风大切八块了一百遍。
这一路上南风也没停下逼问,待得快到鹤亭山的时候,郑淼也把凤凰谷和万毒门的事情交代得七七八八了。原来郑青河那年大败梁太夫人之手后便离开了长垣。为了救治自己的断腿,寻遍天下名医,最后机缘巧合下遇到独孤夷。他用万毒门特有的“移花接骨法”给郑青河装了一段假肢。而那假肢如同长在体内一般,竟可让他同平常人一般走路,之后还将早年自己从玉扇娘子那偷来的“合欢刀谱”和万毒门的“赤炼神掌”都传给了他。这一切都是因为郑青河允诺日后杀回汇荣庄,必会把那琵琶令献给独孤夷。
“独孤夷窥觊人家的琵琶令,便想着让郑青河去做马前卒。机关算尽,却没算到自己的死期。真当是个笑话。”星允想到当年独孤夷的那些腌臢手段,不仅心中一紧,“郑青河既然从万毒门出来,手上怕是也没什么干净东西。蝉儿若是落在他手中……”他不敢想下去,狠狠地在马肚子上踢了一下,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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