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照到他身上时，恒念站在偌大的舞台上，听着台下导师的发言。
“恒念，是吧。”
“……是的……”恒念不自觉攥紧手中的话筒，轻轻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太紧张，说的话磕磕绊绊。
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苏粼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身边的其他几位导师，神情显得轻松随意，仿佛在闲聊家常：“恒念，说说看，你是怎么参加到这个节目里来的？”
“就是……之前的那个海选，当练习生每个月有5000块钱，然后我就去了。”恒念回应着导师的话，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酸涩的情绪。
话音落下的瞬间，导师席上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导师，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半开玩笑地问：“那……你觉得你适合当练习生吗？”
恒念拿着话筒，声音弱了几分：“应该……吧，能当上练习生的，都是特别特别高的……”说着他用手举过头顶晃了晃，他努力组织着语言，另一只手笨拙地向上比划着，“而且长得都很好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淹没在背景音里，“可能我……一个都不沾边……”
台下候场区的练习生们也都笑了起来，有人甚至起哄地喊了一句：“哇，好可爱的一个弟弟！”
不要哭，恒念。
绝对不能哭。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
此时导师苏粼又开始发话：“那么，恒念，抛开这些，你自己觉得……你刚刚的表演怎么样？”
自我感觉良好？
恒念愣了一下，微微垂下头：“还是跳错了吗？我不能连累他们的。”
他不好意思地用余光瞟了瞟站在自己左右两边的队友。看着没什么异样，应该没跳错吧……
刚进乐谰文化，毫无基础的他几乎是硬被塞进了这支由余永淮和萧卫组成的临时队伍。论实力，好像一点基础都没有，他和左边余永淮的天赋比起来差点不是一点半点；论时间，他也只在公司呆了不过一个多月，而右边的萧卫已经在公司呆了两年多。
一个月时间里，这支舞恒念练习了很多遍，甚至上台前还自己偷偷跳了一遍。
“你知道你跳错了吗?”苏粼开始点评，神情认真起来，“你的舞蹈和队友真的一点都跟不上，非常明显，很大的一个错误。”
恒念听到点评时，下意识舔了下嘴唇，点了点头，手心开始发烫。
他的眼底逐渐发红。
不要哭啊，只是跳错了动作而已。恒念用力掐了一下大腿，不能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哭”这个字就与恒念绑定在了一起，但凡情绪激动一点，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网上的人说，这是泪失禁，连恒念自己都深信不疑。
导师苏粼继续开口：“既然都站到这个舞台上了，就给我认认真真的对待舞台。你的发展潜力很大，我希望我看到的是一个好的，工整的舞台，而不是一个舞蹈错误，参差不齐的舞台。”
“好……”恒念声音开始变得有点哽咽。明明上台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偏偏两句简单的点评就磨红了他的眼眶，强忍着泪水，“我……会的。”
手中的话筒被他攥地越来越紧。
就在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站在左边的余永淮慢慢靠了过来，用手小心地抚摸着他的背，一下，两下。
余永淮从恒念手中轻轻抽走他攥紧的话筒，用着气声，很温柔地说：“上台了，还哭呀。”
恒念背过头，深深吸了口气，顽强地用手背摸了摸眼角的泪，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
聚光灯此时从恒念身上离开，开始照射到余永淮的身上。
“好的，下一位，叫余永淮。”另一个教rap的导师看向余永淮，“我刚刚有注意到你，听得出你的rap功底很好。”
“谢谢导师，夸奖了。”余永淮抿嘴一笑，温柔又不失风度。
“舞蹈也很好。”女导师向其他导师说道。
“确实是个不错的好苗子。”苏粼开口，“你有准备个人才艺吗？我们想听一下你的solo。”
“导师见笑了，可以麻烦一下后台导师放一下音乐吗？”余永淮很礼貌地轻轻点头。
音乐响起，强烈的伴奏配合着重重的鼓点营造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前奏的贝斯和大鼓把情绪拉满。
余永淮选的歌曲是最近网络上大火的rap单曲，因为rap的歌词复杂和舞蹈动作难度大而出圈，网络无数人翻唱翻跳。
前奏一起，台下原本有些疲惫和松弛的几十位练习生瞬间集体坐直了身体！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牢牢钉在舞台中央那个身影上。
“我靠！不是吧兄弟！上来就玩这么大？！”
“疯了疯了！这歌的舞我扒了三天直接放弃！”
“看苏导的表情！有戏！”
五位导师也带好耳机，注视着台上的余永淮。
“Phoenix! Soar!
烧尽所有不可能！
你撑起我的脊梁
顶峰在掌心绽放！”
富有爆发力的rap通过余永淮手里的话筒传出，全场顿时人声鼎沸。
丝毫无拖泥带水的rap在他口中说出来，语速快的同时，每个字的发言还那么标准，以至五位导师都互相看了看，显然十分满意。
余永淮在唱的同时也没忘记跳，脚步动作配合着主旋律一同律动起来，动作如此悠闲从容。
第一段副歌结束，音乐短暂停顿。整个演播厅陷入了半秒的死寂，随即——
“哗——！！！”
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余永淮也鞠躬感谢。
“这也太强了吧……”底下的练习生持续蒙圈中。
苏粼看完后眼睛一亮：“你的实力很不错，各项也几乎满分！”其他导师也纷纷点头，“我认为你完全有S级水准。”
“谢谢导师夸奖。”余永淮退到后面，让导师给另一位练习生萧卫评级。
余永淮刚刚退到舞台后，就看到恒念红着双眼看着自己。
余永淮讨厌哭，但看到恒念无辜的眼神又觉得有点可爱。
恒念是个很精致的小男生，秀气的小脸配上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睛，顶着一头黑粽色头发，在节目上绝对算得上门面。
但恒念太爱哭了，和他在一起练习的一个月里，每周一次都算少的了，余永淮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哭。
但是也无所谓，他跟恒念也不是很熟，顶多练习室里碰碰面。
就像此时，恒念红着一双眼看着自己，他也只能轻轻抱一下安慰他。
“好的，来自乐谰文化的三位练习生评级分别是——”苏粼点评完所有人，开始给每练习生评级。
目前赛制是初舞台评级，一共分为D,C,B,A, S五个等级。D为最低级，人数最多，25人一班；S为最高级，人数最少，5人一班。剩下的C班20人；B班15人；A班10人。
“分别是——恒念，等级D，继续努力。”说罢顿了顿，“萧卫，等级B；余永淮，S级。”
首位S级练习生的出现，让其余练习生都投来羡慕的眼光，眼皮扒拉地望着他前往S班的凳子上。
走下舞台时，在点评完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恒念突然拉住余永淮的衣角，哑声道：“请问……可以教教……我吗?”
可能是惭愧，也可能是害怕，这句几乎耗尽他所有勇气话，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
余永淮没有回答。
恒念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句“上台了，还哭呀”就把自己搞得心慌马乱，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安慰自己。
当他在看到刚刚台上余永淮的表现，心里只剩下惊叹，感觉他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厉害。不像自己，每样事情都搞砸，还喜欢哭。
只有去S班才可以和余永淮继续一起练习，但他不可能做到。以至于那句“可以教教我吗？”显得那么弱小，他不回答，可能也是因为没听到吧……
像他这样的强者在哪都会发光，却偏偏让恒念遇到了他。
演播厅的空调吹的人发颤，恒念跟在余永淮和萧卫身后走下舞台台阶，脚步虚浮。导师点评的字句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D级。
通往后台的通道灯光昏暗，练习生们低声议论着刚才的表演，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们三人。羡慕和探究的视线大多落在前方余永淮挺拔的背影上，偶尔有几道带着好奇或一丝怜悯落在恒念身上，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缩得更小。
余永淮和萧卫在岔路口停下，S班和B班的方向截然不同。萧卫拍了拍余永淮的肩膀，说了句“S班见”，又对恒念点点头，算是告别。
恒念张了张嘴，那句在台上鼓足勇气问出的“可以教教我吗？”早已消散在空气里。
他看着余永淮侧过脸，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顿了半秒，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走了。”余永淮的声音很淡，是对萧卫说的，也是宣告分别。他没有再看恒念，转身朝S班区域走去，步履从容，仿佛那里天生就是他的归属，萧卫也走向另一边。
恒念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身影融入不同方向的人群，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杵在通道中央。
失落感和羞耻感充斥着他的内心，眼眶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他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对抗着的泪意。
不能哭……在这里哭太丢人了……
他跌跌撞撞地找到了D班的区域。那是一个远离中心舞台、靠近角落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塑料凳挤在一起。
已经有十几个同样拿到D级的练习生坐在那里，气氛有些压抑，有人垂头丧气，有人强颜欢笑互相打气。恒念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把自己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组表演精彩纷呈，欢呼和掌声此起彼伏，A级、S级人数不断增多。
每一次高等级的出现，都像一根小针，扎在恒念心上。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舞台，试图学习别人的优点，可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模糊。他不停地眨眼，用手指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意，心里一遍遍唾弃自己：恒念，你怎么这么没用！除了哭你还会什么？
初舞台录制结束，已是深夜。有人欢喜，有人失落。
疲倦漫上了所有的练习生。D班的练习生们被带到了他们的训练室和宿舍区——条件明显比S班和A班简陋许多，房间更拥挤，训练室更小，设备也显得陈旧。
恒念躺在狭窄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导师苏粼严厉的话语、台下练习生的笑声、余永淮优秀的表演、还有那句安慰似的“上台了，还哭呀”……各种画面和声音在脑海里倒映。
他开始恐慌：自己真的能留在这里吗？一个月5000块……家里……他用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
夜很长，月光透过窗户斑驳撒在床头。
久躺却未能入睡，仿佛给身体里注入一股热流，左右翻身、甩腿、捶床，却怎么都无法消除肌肉里的烦躁。闭眼，睁眼，耳边细微的噪音巨大又虚无。
窗帘渐渐有了白光的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恒念陷入睡意。
不定时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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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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