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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记忆的枷锁

萧伟坐在阿信的病床边,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他的半边身体都有些发麻。但他不想动,仿佛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打破这房间里唯一能与阿信连接的、脆弱的寂静。他握着阿信那只因为长期卧床而显得有些瘦削、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他的指尖一遍遍地、极其轻柔地描摹着阿信掌心的纹路,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曾经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温暖,此刻却只是安静地、苍白地躺在他的掌心,带着令人心碎的脆弱。

窗外的阳光很好,明媚得甚至有些刺眼,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努力地挤进来,在阿信平静得近乎圣洁的睡颜上投下斑驳的、跳跃的光影。然而,这充满生命力的光芒,却丝毫照不进那片沉寂了数月之久的意识深海,只能徒劳地在外部徘徊,愈发衬得这沉睡的躯体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孤岛。

这死一般的、被拉长了的寂静,成了回忆最肥沃的培养皿。无数个被萧伟刻意忽略、刻意压抑、甚至刻意扭曲以寻求内心安宁的片段,如同挣脱了封印的、来自地狱的恶鬼,带着尖锐的呼啸与冰冷的嘲讽,疯狂地撞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的脑海。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残忍。

最清晰,也最刺痛的,是十年前那个阳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泥土烤化、连空气都带着焦糊味的午后。

记忆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在郊区一座荒草丛生、散发着干燥泥土和野花混合气息的小山丘上,周围是疯长的、几乎没过膝盖的野草,和那些叫不出名字、却在烈日下顽强绽放的、色彩单调的小花。两个尚且青涩的年轻人,面前摆着简单的、甚至有些寒酸的三牲祭品和两碗浑浊的、自家酿的米酒,对着湛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敢于停留的苍穹,无比庄重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赤诚与热血,直挺挺地跪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年纪稍长的江信,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午后灼热的空气,眼神炽热如正午的太阳,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与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江信,1988年5月1日出生,今日愿与萧伟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以后,死生与共,肝胆相照,福祸相依,患难相扶!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诛!”

那声音,仿佛穿透了十年的光阴壁垒,依旧带着滚烫得能灼伤灵魂的温度,清晰地回响在萧伟的耳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阵阵抽紧。

轮到萧伟,他显得格外腼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局促,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烫,声音也低了许多,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他自己的重量,敲击在过往与现在的时空交错点上:“我萧伟,2000年6月1日出生,今日愿与江信结为异姓兄弟……白首同归,不离不弃。”

“白首同归,不离不弃。”他曾那样认真地说出这八个字。可如今,誓言犹在耳边,振聋发聩。那个立下“死生与共”誓言的兄长,此刻正沉睡不醒,用最残酷的方式履行着他的诺言;而另一个立誓人,却只能在无边的悔恨与绝望中,反复咀嚼着过往的每一次伤害、每一次推开,如同自虐般,将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一遍遍放大,凌迟着自己早已破碎的心。

结拜之后,阿信似乎真的把“哥哥”这个角色刻进了骨子里,甚至…有些“过头”,有些…不顾一切、不计回报地想要靠近。那些画面,如今想起,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在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他的灵魂。

他记得,有一次公司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拿下一个至关重要的大项目,所有人都如同打了胜仗的士兵,兴奋异常。团建聚餐后,微醺的阿信搂着他的肩膀,把大半重量都亲昵地、毫无防备地压在他身上,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耳廓,酥酥麻麻的,笑嘻嘻地说,眼神因为酒精和喜悦而格外明亮:“小伟弟弟,你看别人家的兄弟都勾肩搭背的,多亲热!给哥抱一下嘛,就一下!哥今天太高兴了!”

萧伟当时身体瞬间僵硬,像被点了穴道,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又迅速冷却,留下冰凉的恐慌。他闻着阿信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属于男性的、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温热气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近乎粗暴的、带着掩饰慌乱的力气将他推开,语气生硬得像块冰冷的石头,砸在阿信满是笑意的脸上:“不行!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很奇怪!”

阿信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桌上的酒杯晃了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眼中的光芒如同被风吹灭的蜡烛,迅速黯淡下去,那抹失落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涟漪很快消失,但萧伟现在清晰地记得,那绝对不是错觉!仅仅是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随即又被更浓的、仿佛无事发生的、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取代,他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无奈和纵容:“好吧好吧,我弟弟害羞,哥知道了,以后不抱了,不抱了。”

那声“以后不抱了”,如今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萧伟的心脏。

他记得,一个寒风呼啸、呵气成冰的冬天,窗外北风卷着雪花,拍打着窗户。阿信兴致勃勃地跑来他的办公室,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献宝似的对他说:“弟弟,听说城郊新开了一家温泉度假村,评价超好!冬天这么冷,泡温泉最舒服了,驱寒活血,还能放松身心。周末一起去吧?就当放松一下,哥请你!”

萧伟几乎是想都没想,内心深处那种莫名的、对近距离独处的恐惧和抵触就占了上风,他盯着电脑屏幕,不敢看阿信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找着蹩脚的、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声音干巴巴地拒绝:“不去。人多,吵得慌。而且……感觉池子里的水不干净,都是别人泡过的。”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恐惧那种近乎赤诚的相对,恐惧在氤氲的、模糊边界的水汽中,某些被他死死压抑的情感会失控,会露出马脚。

阿信脸上的期待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被明显的失望取代,他无奈地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被拒绝的黯然:“哎,你这洁癖加社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哦。算了,哥自己去,没劲。”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在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孤单。

他记得,有一次他们一起熬了几个通宵,几乎是不眠不休,终于攻克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技术难题,拿下了那个足以让公司更上一层楼的大客户。兴奋和成就感如同烈酒,冲刷着连日来的疲惫。两人在阿信的公寓里喝了不少酒庆祝,酒精放大了情绪,也模糊了某些界限。送阿信回卧室时,在昏暗的、只有壁灯散发着朦胧光晕的走廊里,阿信借着浓重的酒意,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某种压抑已久、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深沉而炙热的情感,他带着一丝谄媚又无比期待、甚至有些卑微的笑容,凑近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酒气的灼热:“小伟,哥今天太高兴了......我...我亲你一下,可以吗?就一下,额头也行!我保证!就一下!”

萧伟当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种被冒犯的羞恼和更深层次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让他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脸上瞬间涨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语气带着尖锐的排斥和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掩饰内心悸动的愤怒:“哥!你太猥琐了!不行!绝对不行!两个大男人,怎么能......亲!这像什么话!恶心!”他用“恶心”这个词,像一把刀,不仅斩断了阿信的靠近,也狠狠刺伤了自己内心那个蠢蠢欲动的、真实的渴望。

“啊?有这个规定吗?”阿信故作懵懂,试图用玩笑化解尴尬,但眼神却迅速暗了下去,那里面的光,真的熄灭了。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极其勉强,里面带着一丝清晰的、再也无法掩饰的苦涩与受伤。

“我就是不喜欢!不行!哥,你说了不逼我的!”萧伟几乎是在低吼,用愤怒来掩饰内心山呼海啸般的慌乱和...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因为那靠近而产生的悸动。

阿信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笑容变得苍白而无力,里面带着清晰的痛楚:“好,好,好,不亲不亲,哥错了,哥喝多了,胡说八道呢,你别生气...”他转过身,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踉跄和落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独自走向卧室的黑暗里。那背影,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萧伟的记忆里。

最让他心脏揪紧、几乎无法呼吸、悔恨得想要杀死自己的一次,是阿信去外地出差半个多月回来,风尘仆仆,却还记得给他带了一大堆当地的特色小吃和礼物。晚上在他家客厅聊天到很晚,几乎到了凌晨。阿信试探着,带着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微的语气问,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盼:“弟弟,你看都这么晚了,我回去也挺远的,要不......我今晚就睡你这?我们兄弟俩挤一挤?反正你的床够大,我保证不打呼噜。”

萧伟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建议,连连摆手,语气急促而充满了排斥,仿佛阿信是什么洪水猛兽:“不行!绝对不行!我......我从三岁开始就一个人睡了!跟我爸,跟男同学,都没一起睡过!我不习惯!而且...而且两个人睡一张床,太奇怪了!我会睡不着!”他找着各种苍白无力的理由,筑起高高的心墙,不敢看阿信的眼睛,害怕在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包容的眼睛里,看到受伤和失望,更害怕自己多看一秒,就会动摇那用无数借口和恐惧筑起的心防,坠入万劫不复的、承认那份感情的深渊。

阿信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深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无奈与悲伤,那悲伤如同沉重的暮霭,笼罩了他:“小伟,你这是......亲密恐惧症吗?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啊?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跟我最好的同学、兄弟躺在一张床上,看电影、聊天啥的,感觉两个人会特别亲,心靠得特别近。我们......我们是兄弟啊,躺在一起又没怎么样?这样......也不算变态吧?”他试图理解,试图沟通,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我就是不喜欢!不舒服!”萧伟梗着脖子,像个固执的孩子,重复着苍白无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像是在捍卫某种莫须有的界限,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格外尖锐,“你别说了!我就是不习惯!”

“......好吧。”阿信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带着千钧之力砸在萧伟的心上,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他拿起刚刚脱下的外套,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抽离了的、让人心慌的疏远,“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他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下,那个背影,在门口廊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重的孤寂与落寞。

那声叹息,那个停顿的背影,像一根早已埋入心脏的、淬了剧毒的细针,穿透了数月的时光,带着积攒的所有痛楚、失望与无奈,在这一刻,狠狠地、彻底地扎进了萧伟的心窝最深处!痛得他几乎窒息,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紧握着阿信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哥......对不起......我真的好蠢......好混蛋......我到底在怕什么啊...”萧伟伏在冰凉的病床边上,额头抵着坚硬的床沿,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低低地回荡,泪水迅速浸湿了洁白的床单,却洗刷不掉半分深入骨髓的悔恨。他当初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网上那些似是而非的、污名化男性之间亲密关系的言论?害怕别人投来的、或许根本不存在或者他过度解读的异样眼光?还是......害怕承认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位义兄,早已产生了超越兄弟界限的、不容于世的依恋和深沉情感?害怕那份感情一旦见光,就会毁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让他连“弟弟”这个身份都失去?

他用“亲密恐惧症”当借口,像个懦夫一样,亲手将最爱他、最毫无保留、最想靠近他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残忍地、毫不犹豫地推到了所谓“安全距离”之外,直到对方用生命完成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守护,他才如同被惊雷劈中,幡然醒悟,痛不欲生!

那一次次推开的不只是拥抱,不只是一起睡的请求,不只是一个吻......那是一颗毫无保留的、滚烫的、赤诚的、捧到他面前的真心!而他,却一次次用冷漠和拒绝,将那颗心踩在脚下,直到它为了他,彻底停止了跳动,躺在这里,无声无息。

萧伟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阿信安静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痛苦的睡颜,仿佛又看到了他无数次转身离开时,那个带着无尽落寞与包容的背影。那个背影,如今成了他梦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哥,你还记得我结婚那天吗?”他轻声问道,声音嘶哑不堪,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对阿信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进行着迟来的审判。

那是三年前,他和楼琴的婚礼。阿信作为他的伴郎,忙前忙后,为他打点一切,应对所有的突发状况,比他这个新郎还要紧张忙碌,事事考虑周全,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婚礼。在婚礼上,阿信发表了感人至深的祝酒词,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每一个字都真诚无比,脸上始终挂着无可挑剔的、灿烂的笑容,任谁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萧伟清楚地记得,在婚礼接近尾声,宾客尽欢,他和楼琴在舞池中央跳第一支舞时,他无意中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阿信一个人站在露台的阴影里,背对着热闹喧嚣、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望着远处城市冰冷的、闪烁的霓虹灯火,手里端着一杯酒,背影挺拔,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重的、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月光洒在他身上,清冷如霜。

他当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微的、莫名的疼痛,本想跳完舞就过去,问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却被前来祝贺的亲友层层围住,脱不开身。等他终于应付完所有人,找到机会脱身时,露台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冰冷的栏杆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酒气。阿信已经回到了人群中,恢复了往常那副爽朗可靠、谈笑风生的大哥模样,仿佛那一刻月光下的落寞与孤寂,只是他婚礼忙碌疲惫产生的错觉。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挽回什么,有机会戳破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有机会告诉哥,他看到的,他懂的,他...或许也和他一样,被困在同样的情感牢笼里,只是他选择了逃跑,而哥选择了沉默地守护。

“哥,如果我当时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你,对你说出心里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萧伟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汹涌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会不会告诉你,我也想像你靠近我那样靠近你?会不会承认,我拒绝你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害怕?害怕一旦跨过那条线,就再也回不去了?害怕这份感情会毁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害怕...害怕自己真的...爱上了你?”

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甚至不敢在独处时对自己承认。但在此刻,面对沉睡不醒、或许永远无法再给他回应的阿信,在这片被悔恨与泪水浸透的寂静里,他终于有勇气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最不堪、也最真实的**与恐惧。他像个忏悔的罪人,在神祇沉默的祭坛前,袒露自己所有的卑劣与懦弱。

“我是个懦夫,哥。”他苦笑着,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充满了自我厌弃,“我用婚姻作为掩护,以为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就能逃避真实的自己,就能把你永远定格在'哥哥'的安全位置上,既能享受你的好,又不必承担任何风险。但我错了,大错特错。我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最终...却让你承受了这一切...”他的声音哽咽,无法继续。

他轻轻抚摸着阿信消瘦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颊,动作温柔而眷恋,带着迟来的、无尽的悔恨与爱意,那触碰,轻得像羽毛,却重得让他手臂颤抖:“你用自己的生命告诉我,爱不需要掩饰,不需要逃避。真正的爱,是勇敢,是牺牲,是无条件的付出,是即使不被理解、不被接受、甚至被一次次推开,也依然义无反顾,直到...直到付出生命的最后一点光热。”

“我明白了,哥。现在明白,还来得及吗?”他望着阿信紧闭的双眼,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祈求一个渺茫的奇迹,“你还会给我机会吗?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让我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不是兄弟之爱,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生死相随的那种爱...”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掌心下,阿信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但确实地动了一下!那动作用力非常微弱,更像是一种神经性的抽搐或痉挛,但在萧伟高度敏感、充满期盼的感知中,却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

萧伟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他瞬间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只苍白瘦削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是错觉吗?是因为他太过期盼、精神过于紧绷而产生的幻觉?还是...还是哥真的听到了?真的感觉到了他这迟来的、泣血的忏悔与告白?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只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依旧安静地、无力地躺在他的掌心。旁边的生命监护仪上的波纹依旧平稳地、规律地跳动着,没有任何异常的起伏,发出冰冷的、规律的滴答声,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萧伟眼中的狂喜与期盼一点点褪去,被更深的失望和一种坠入冰窟的恐惧取代。但他没有完全放弃,心底那簇被这微弱动静点燃的火苗并未完全熄灭。他固执地、近乎偏执地相信,那不是幻觉!那是哥给他的回应!是哥在告诉他,他听得到,他感觉得到!

“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哥?”他激动地追问,更加用力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量、自己的悔恨、自己的爱意全部传递过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能感觉到我,是不是?你能感觉到我的后悔,我的...爱,对不对?你回答我!哥!你动一下手指!就一下!求求你!”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冰冷的、无情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回响,一遍遍强调着现实的残酷,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与绝望的期盼。

但萧伟不再像最初那样感到彻底的、灭顶的绝望。他固执地、疯狂地相信,阿信一定能感受到他的心声,一定能听到他这迟来的、血泪交织的忏悔和爱意。这微弱的、无法证实的、或许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动静”,成了他无边黑暗中的唯一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支撑着他即将崩溃的神经。

他站起身,因为蹲坐太久而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他俯下身,在阿信光洁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额头上,极其轻柔地、珍重地印下一个颤抖的、带着泪水的、冰冷的吻。那是一个迟到了太久的吻,充满了悔恨、爱恋与无尽的悲伤。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哥。”他对着沉睡的人,也对着自己那颗破碎而终于认清方向的心,发出嘶哑却坚定的誓言,仿佛在签订一个与命运抗争的契约,“无论多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这条路有多难,我都会等你醒来。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说给你听,再也不会逃避,再也不会拒绝,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陈旧的木质相框,里面是他们结拜那天拍的照片。照片上,阿信用力搂着他的肩膀,笑得阳光灿烂,毫无阴霾,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神里满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与满足;而他虽然身体有些僵硬,表情略显腼腆和不自然,但眼中也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和一种全然的依赖。

那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是最后一次。在他一次次地将阿信推开之后,他们之间,连这样勾肩搭背的接触都再也没有过了。

萧伟轻轻摩挲着相框玻璃上阿信意气风发的、温暖的笑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滴落在相框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仿佛连照片里的时光都在为他哭泣。

“等我,哥。这一次,换我来走向你。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要等多久。”他低声发誓,将那相框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仅存的、与那个鲜活温暖的阿信哥唯一的联系。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意识与能量的层面,在他深情忏悔和立下誓言的时候,病房角落里,一丝极其淡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带着阴冷气息的黑气,正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向着病床的方向蔓延,试图缠绕上阿信毫无意识、毫无防备的身体,窥探甚至侵蚀那沉寂的灵魂。然而,就在那黑气即将触碰到阿信身体的瞬间,一股萦绕在病床周围的、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带着强烈执念与爱意的无形力量悄然荡开,如同一个守护结界,将那不祥的黑气悄然驱散,未能得逞。

暗处的较量,从未停止。只是,这一次,爱与悔恨凝聚成的守护,暂时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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