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子民也有信仰的神，祂的碎片庇佑了尽噩。你们这帮强盗太过贪婪，妄图夺走神的碎片，拼凑一个假神。可是吾没有想到，神竟然主动选择了你们。”
次虫母漂亮的眼睛上下挑剔地扫视景末，有些不服气，酸的尾巴都打卷。
“别自恋，其实祂选的也不是你，只是你的精神力能够承受神新创设的空间，不然哪轮得上你一个自大懒散的人类。”虫母找补嫌疑很大。
景末摊手：“不明白，谁让你和我在这里交流，神？祂让你给我穿搭什么旨意？”
“反正我明白神会平等的庇佑每一个尽噩种族，而且得到神的认可是获得永生的。”
“那你会永生吗？”景末看着地上的短胖虫子，真诚发问。
虫母安静了一瞬，气鼓鼓地说：“我目前不可以，但并非没有可能。”
“那我不稀罕永生，就是强盗，非要带走神的碎片呢？”景末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虫废话怎么这么多，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别想了，人类。”虫母嗤笑，但没有什么威慑力，“这是神分割剥离出的空间，你出不去的，而且……”
“我会把你吞进肚子里！”
虫子终于不再伪装，迫不及待地恢复自己丑陋的成年形态。从被拉入空间开始，它就退化为幼体，讲了那么多拖延的没用实话积蓄力量，只为了一击杀掉这个感应不出精神力上限的人类。
话音刚落虫子周身迅速膨胀，由圆润可爱转变为狰狞骇人，六只暴突的眼睛锁定景末，尖锐刺耳的嘶鸣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空间里碰撞，“两个空间里你都逃不过被我吞掉的命运，不会再有一个平行空间让你活着出去了！”
景末脚下像扎了根，没有挪动分毫，虫母掀起的气浪刮乱了他的头发，被发丝挡住了半张脸。露出的那只眼睛依旧如沉静，仿佛冰封的湖泊，看似被吓到动不了，实则他已经把所有精神力凝聚于眼瞳中。
铺天盖地蓬勃旺盛的精神力凝成利刃，但大小不足以与虫母媲美。如果这一次没能把虫母一击致命，那死的必然是他。
实话说，景末一成把握都没有，人类还没有与虫母对战过，至今人类对虫母了解为0。或许他会是第一个被虫目吞掉的人类，如果殷毋他们能逃出去，一定不要忘了把自己添进历史，好歹留个名。
深渊巨口张开，十多米长的獠牙泛着森寒的光，密密麻麻在口腔盘踞好几圈。景末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最终还是有主场优势的虫母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身躯，尖啸着袭向他……
异变横生。
看似无害鸡肋的诡噬者碎片，探出无数细密黑色触手，勒紧虫母的身体。白花花的身躯上，黑色的触手犹如无常的铁链，色泽反差极大。
虫母扭曲着也根本挣脱不了愈勒愈紧的触手，天上地下所有的黑色物质都直奔虫母，残忍的、一点点的将它覆盖完全，裹的密不透风。
景末看不到虫母挣扎的动作，只能看到一圈又一圈模糊了天地界限的诡噬者大肆狂欢，将虫母的尖叫与挣扎一并撕碎。
景末看的喉咙发干，手脚冰凉。面前那小山般的诡噬者悠悠散去，还有一小段黑团子注意到景末戒备的防御姿势，体贴地游过来，把景末的精神力摁回他体内。
是的，摁回去。再没多吃一口。
几个月前景末是见识过鬼使者啃祁森合金，像嚼餐桌上的曲奇饼一样轻松，但没想到在尽噩的星球上称王称霸的一代虫母，面对诡噬者居然也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这已经不是鸿沟和天堑，诡噬者和人类的差距，就算是人类再努力数千数万年都无法拉缩小的。该死，殷玄夜玩这么大？他到底要拿诡噬者做什么？
景末脚下不断起伏的诡噬者似乎因为吞咽了一个巨大的能量体而感到愉悦，咕噜噜的还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响动，景末现在心里有些没底，说不准下一个被吞的就是他自己了。
既然这是被祂单独开辟出的空间，那肯定不能用暴力破开，景末大脑飞速运转，连和祂套近乎就放过这类丢脸的招都在脑内过了一遍。
忽然，毫无征兆的，景末脚下一空，直直坠落。
“！”
一片黑暗中，他倏地睁开了乌蓝色的双眸。怀里抱着重量明显变了的容器，维持着下落的姿势，显然景末还在虫母的喉管里没有落地。
没有多做什么，景末只是在心里默数，刚数完一，眼前骤然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割裂空间的光线。
虫母爆了。
以粉身碎骨的方式。
地心宫殿变成了银色的天堂，滚烫的流动的鲜血，弹动的肌肉，一节一节鼓动的血管，统统爆为血雾在高空抛散，再密集地坠落。
景末刚松开空着的容器，腰上忽然一紧，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被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六节紫目哭丧一样的哀鸣嘶哑着在耳边忽远忽近，但殷毋的吐字声足够清晰，“别看。”
景末在殷毋手心里迟缓地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的睫毛是否刮的小毋手心痒痒，但腰间传来不容忽视的力道，愈收愈紧，昭示着殷毋此刻并没有景末那么放空。
震动的力道搅动气体，闻焰的声音灌入耳朵，“这边！快走！这里要塌了。”
闻焰急切的大喊把景末从高高的云端拽入人间，他后知后觉，像上岸脱水的鱼一样腿抽了一下，有些懵又有些结巴地说：“放……放我下来。”
只是眼睛上的手移开了，景末直接被殷毋抱在怀里换了个姿势，殷毋单手环着景末腿弯奔跑。景末大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在颠簸中他不得已环住了殷毋的脖子，同时为了降低重心下巴紧贴着他的肩膀，也看不清殷毋的神情。
黑硬的碎发不时扎到脸，殷毋好像没注意，躲着天上掉下来的碎石，还有地上密密麻麻的尸山。
闻焰依旧在前方开道，精神力直接将虫子尸体撵成碎末，常寒千紧随其后。不记得在殷毋怀里颠了多久，景末眼前骤然一亮，脚下与平整许多。
“他们回来啦！”
“是队长！”
米迦勒的声音包含真切与欣喜，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颗星期要从内部坍塌了，我们回去！”
“是！”
布满裂痕的方形机器飞速旋转，搅动空气中无序的粒子，冲天的隧道撕开星球表面，将大家带离，落地在无人区E区。
宇宙尘埃争先恐后涌进鼻腔，再熟悉不过的陨石带告诉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但碍于年龄和身份，所有人都没有过激的情绪，只有泛红的眼眶，抠秃了的指甲，和咬破皮的嘴唇能彰显出劫后余生的紧迫和恍然。
“……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
“抱歉。”殷毋声音哑的不像话，一阵衣物摩擦，景末的脚尖终于触到地，其实它只在虫子的肚子里呆了不到十秒钟，但看到殷毋的脸，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皱了眉。
少年本就苍白的脸失去了血色，眉毛压的极低，双目赤红，旺盛的红血丝几乎爬满了眼白，下颌绷得很紧，隐约能透过脖子看到延伸的血管，其实他此刻的面相有些过于凶恶，缠绕着挥之不去的阴云。
景末看出了他的失魂落魄，景末准确捕捉到冷酷表情下的脆弱与慌乱，即使这些被少年伪装的很好。
看到殷毋垂下手掌里的一点鲜艳血色，景末上前一步刚要有所动作，引擎发动声音由远及近，鲜红的救援星舰上，救援部门的巨大标志闪闪发光。
救援队都懵了，不是说两个游客误入E区吗？怎么这么多人，夕阳红旅游团跟过来了？
板桥美子摸出一只古老的怀表，“时间只过去了十分钟。”
“不管怎么样，先上星舰吧。”闻焰走在秦博士的后面，老妇人在他的注视下泰然自若且不失优雅风度地走上去，几个明显挂了彩的老先生在看到担架时，终于忍不住倒头往上一躺，重重呼出几口浊气。对着以往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工作人员，笑的脸上褶子都能开出花来。
“辛苦了，辛苦了，把老头子我抬上去吧。”
“队长，我们不用现在回去复命？”穆罕默德问道。
“先搭这架星舰吧。”闻焰这话说的有些不自在。
“不是队长，你不会真的没钱加燃料了吧？”米迦勒在那大惊小怪，反应过来才压低声音。他队长推了他一把，低声说了句碍事。
“我们先上去吧，小毋。”扯了扯他袖子第一下没扯动，第二下殷毋才顺从地跟着他一起上去。
星舰缓慢驶出E区，米迦勒被医护人员按着处理肩上的伤口，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还是伸长脖子看着他队长，“我们目标太大，躲过几次虫子规模不大的攻击，没想到人味太重招来了一群猎蝇，那东西怪难缠的，专挑普通人下手，根本护不过来。伤了几个人，还好命都没丢，也没缺胳膊少腿。”
景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劫后余生的众人，捡了个医药箱就转身回了一间休息室。
啪嗒一声打开灯，房间很小，一张高低床占了大部分空间，在里边转身打滚都有些困难。景末在床尾坐下，取了药出来，酝酿了一下语气说：“小毋伸手，给你处理一下。”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了过来，掌心四个新月形伤口深的几乎能看见骨头，似乎刚被主人偷摸擦过很多次，斑驳的血痕晕染覆盖整个掌心，看着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仔细清除血迹，敷药包扎，两个人都这么垂着头不看对方的眼睛，莫名生出一些虚假的岁月静好意味。把伤口包好，景末掀起薄薄的眼皮，柔声道：“还没缓过来吗？”
语气温和，但还是莫名刺痛了某个少年脆弱的神经。
被猛地抱住，景末轻抚着殷毋僵硬如铁板的脊背，带着点安慰和安抚的意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别害怕。”
“对不起，我……对不起。”殷毋哽咽着，好像只会说这三个字，“对不起。”
有些不理解，景末拍着少年的肩头，“为什么要道歉呀？小毋没有做错什么。”
“我太没用了，景哥。”
殷毋松开景末，看着手心的纱布，只觉得白的刺眼。
“可是……”“扣扣——”景末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闻焰瞪着无辜的大眼，轻咳一声：“秦博士讲清楚来龙去脉了，我给你们转达一下好应付军部盘查？你们，待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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