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风警惕地往周围看了两眼。
爆鸣声不断从四周几个方向冲过来。
他看向陆锦和:“这就是你们给我下的套?”
陆锦和简短地回答道:“是。”屋子里的人不安地走动了两下,硬的靴子根烦躁敲击地面。陆锦和又道:“是你们,本来我是用这招来对付你的,但是你自己硬要送上门来,我有什么办法。”
马术站在一边,拿着望远镜紧张地盯着远方的局势,士兵的阵营开始迅速溃退,不断有披着白色迷彩的不冻港人从雪地里长出来,涌向平原另一边的小黑点。
陆锦和这才不急不慢地拿起一把枪,慢条斯理地装上子弹,枪口指了过去:“纪总督,现在请你自己给自己拷上。”
现场几双眼睛齐刷刷聚集在纪风身上,一句充满威胁的话,大家都在看他什么反应。
纪风沉静地把地面上的一副手铐捡起来,缓缓拾起的金属刮过地面,清脆的响声。
接着扣到自己的手腕上。
“啪嗒!”
明谨令慢慢爬起来,摇摇晃晃几步扶着门框站起来,脸上竟有几分得意的神色。
纪风默默地扫了过去,那个小人瞬间就被吓得不敢动。
陆锦和放下枪:“真没意思。”
接着他几步走过去,把纪风推到桌子上坐下来,自己慢慢坐到了他的腿上,一只腿越发得寸进尺地挂上去,手环住他的脖子,头埋到他的战术背心上。
“太无聊了,你们就这点实力?”
纪风伸手,不由分说把他拥进怀里:“那是他们,不是我。”
马术识趣地别过头。
明谨令死死盯着看,像是自己的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随便放进手里把玩,狠狠地羞辱了一把。
两个人,万人之上的两个人,目中无人地开始热吻起来,陆锦和轻轻就把纪风推倒在了桌子上。
“纪总督,拿出点实力出来。”
两个人的影子越发过分地缠绕在一起。
明谨令突然明白,不是纪风一个人在羞辱他。
陆景恒看着眼前的棋局,皱着眉。
猫子把他的饭盒拿过来扒拉:“怎么样,想出来没有?”
陆景恒不说话。
“你都盯着这盘棋五分钟了,来,吃口饭。”勺子挖起一些饭菜,盛到他脸边。
“不吃了,没胃口。”
“是吗?”猫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倒是觉得拘留所的饭菜比以前好了很多。”
“原来你就是过来刺激我的?”陆景恒撑着脑袋,“你可别忘了,法庭只要开始审判,我就还是总督。”
猫子被饭粒呛到,咳了几声:“咳咳,我哪有这个闲心思,单纯是因为没什么人愿意和我下棋来着,唯一一个可以和我过几招的现在在不冻港。”
陆景恒抬手移棋:“你说纪风。”
“不然呢?”猫子大口大口吃饭,“你不来尝两口真的可惜了。”
陆景恒收回手:“纪风这个人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猫子把饭盒搜刮干净后,把它随便扔到角落里:“不会是那个人的,你想多了。”他伸出两指,走出了下一步棋:“你是总督确实,但我建议你走棋还是快点吧。”
陆景恒难得地笑了笑:“原来这就是我这种烂人的结局。”
“当然,将军。”
“你再看清楚一点。”
“不,是你看清楚一点。”猫子轻轻敲了敲桌面,“将军,抽車。”
阴冷的拘留所里,在棋盘上滴下了两滴水,把棋子敲掉了位置。
“该死……最近新买的棋盘……”
“马哥,航一往你们那个方向去了,开了辆黑色的吉普车!”
“你们狙击手是瞎了吗?!”马术的冷汗狠狠地冒了出来,“他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没有!”对讲机另一边思考了一下,“对了!他的右手好像卡了个什么东西!”
马术眼前突然白的晃了一下,身体就直直地栽了下去。
吉普车的轰鸣声晃过耳朵,接着他就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别墅的墙壁上淌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他的眼神很分散,视觉晃得要死,很反胃,很恶心。他咬着牙支撑自己站起来,用嘶哑地喉咙大喊:“航一……来了。”
说完脚下踩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眨了眨眼:“航一,航一……”
“是航一死了。”一个清晰地声音传过来,纪风抱着陆锦和,冰冷的眼神环视这周围,树林里人影绰现,穿着白色的迷彩服,是不冻港的人。
明谨令走过来扶住马术,娴熟地掐着他身上的穴位,马术的意识清晰了些。
马术腿一软,跪倒在航一的尸体上,他的右手已经被切开,一个东西被拿了出来。
“你不要……拿走芯片。”他往前一扑,狠狠掐住纪风的腿。
明谨令的手吓得往后缩了缩,但医生的天职还是驱使他继续动手治疗。
“为什么?”那个男人冷静地反问道。
“小陆爷……花了很大的心思……”
“对,但这是我的的东西。”
马术抬眼,他这才看清楚,这个芯片被纪风握在手里,还滴着血,而纪风毫发无伤。
明谨令喃喃几声:“这个芯片……死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纪风冷笑了两声:“看来是有人故意装反了程序,‘把我引爆’改成了‘被我引爆’,他冲到我身上的时候,自己爆炸了,血浆还喷了我一脸。”
马术的手松了松,但怎么会程序装反,谁会干这些事呢。
“外面全是我的人,他们现在会听我指挥。”马术站起来,“把芯片放下来。”
“你确定吗?要不再看看?”纪风继续走着,眼看就要撞到不冻港人的枪口上,只需要马术轻轻挥挥手,就可以把他射成筛子。
纪风听到了身后衣袖挥动的响声。
但枪声并不如马术意料的那般到来。
崔克扛着电脑箱跑过来,身上披着的就是白色的迷彩服。马术睁大了眼,果然,仔细看一下,周围都不是不冻港人面孔。
马术站在原地,这下看来是要在监狱度过剩下的日子了。
崔客打开电脑,把芯片接了进去:“这是个什么玩意?我在堪萨斯的监狱里睡的正香突然被拉上飞机,一醒就到了这个冷到鸟不拉屎的地方。”
“把这个芯片的驱动程序改动一下。”纪风盯着电脑屏幕。
“这个程序确实有改动的痕迹,是五个小时前改过来的,程序反了。”崔客十指在键盘上飞舞,“我现在先改回来,另外,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改成由我来驱动。”
“你驱动?你驱动是指?”崔客拉了拉数据条,“这里有你的名字。”
鼠标点触到写着纪风两个字的方框。
“全部由我驱动。”
“是‘你一个人’驱动剩下所有?”崔客脸色寻常,轻易改动了程序,马上就按下了确认键。
崔客:“好了。”
明谨令突然睁大了眼睛:“喂喂,等一等……”
纪风拿刀往自己手上划开一道口子,接着把芯片从电脑上拔了下来塞进了那道口子里,突然回过身来:“好了,现在试试这个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马术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喂……”
话音刚落,一边的一个士兵身体突然爆炸,在白雪皑皑的地面留下格外刺眼的红。
马术:“你疯了?!”
崔客看着周围几个人大惊失色,欠着身子站起来:“怎么了?”
马术眼睛发红,抄起枪来对着纪风:“老子现在就把你杀了!”
他笑着转过身来,手掐着陆锦和的脖子:“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也在名单之中,马术。”
明谨令悠悠飘来一句:“可不是嘛,现在除了他本人,一半人都在名单之中。”
崔客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我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马术愤愤地把枪摔在地上:“你都要成千古罪人了。”
明谨令反而放松下来,坐到椅子上:“陆锦和也是这么想的,他才是一切的源头。”
诺大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纪风看向马术,马术瞬间觉得自己的血管似乎都在发紧,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
本来他就对刚刚的烟雾弹抗性不高,现在更是直接倒在地上。
“感觉到了?”
马术挣扎着点点头:“松手……”
纪风停止了控制。这个芯片有神经触口,不用任何按钮,只需要和自己的肌肉组织接触,就可以靠神经系统操纵。
等于说全球一半的生命都掌控在纪风这个活阎王手里了。
而唯一一个有能力改动程序的人……马术看了看崔客一脸茫然的呆样。
算了,他选择坐在明谨令身边。
“崔客,你能接到全球公共频道吗?”
崔客怔了一下:“可以。”
“麻烦帮我昭告天下,我要向全球宣战。”
“不是……”崔客就算在呆,也算是回过神来,“全球?宣战?”
纪风瞥了他一眼:“怎么?”
崔客秒开界面:“写些什么?”
“我,纪风,现在操控半数生命,命令他们现在就开始自相残杀,如有违者,当场格杀。”
崔客一字不落的发送了出去,接着好心附上一张表。
纪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挑了挑眉。
“不为别的,假如你成功,记得给我免死。”崔客灿烂一笑。
纪风轻轻一顿:“可以。”
纪风招呼一个医疗兵过来,打开药箱,扯出一把白了花拉的绷带,一环一环往自己手上绕。
陆锦和平静地躺在一边,均匀呼吸。
当时纪风带了防毒面罩,明谨令可以自己解毒,晕倒过去的就只有马术和陆锦和,明谨令刚想过来给陆锦和解毒,却被纪风的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他很自私,并不想陆锦和被叫起来,不想看到他隐藏在骄妄下焦虑忧心的面孔。
陆锦和就安安静静躺在一边,脸上安恬的样子像个婴儿。
他转头仔仔细细地对着他的脸看,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机会,这么认真地去看他的脸,甚至从来没有过一个空隙,他可以去好好幻想一下,两个人过的好日子。
接着命运就把他带离他的身边,接下来他的身旁就多了其他人。
那一瞬间他简直想把明谨令射成筛子。
但是都不重要了,明谨令现在完败,这个吃软饭的哥们,甚至没想过要好好和纪风说道说道。
他只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罢了。
陆锦和睡得很死。
他在一片很黑的地方醒过来,意识很模糊又很清醒。
但是有个东西却是真实能感觉到的,他能感受到平时压在心头上的复杂情绪像是随风飘去。
他下意识地警觉起来,但神经没有力气。
他开始做梦了,小小的个子,还没有一边人的腿一半高。掐着他手,狠狠把他拖拽到一边,接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把他带走,塞到了一群小孩里面。
那个狠心的男人披着件黑色外套,没打伞,噔噔踩了几趟水就离他而去。
女人抓住他的手,把他从雨水中拉回来,他回头看了看,破旧的墙壁,二十四小时不断的哭声,破旧漏雨的屋顶,在房梁上苟延残喘的灯泡忽明忽暗,热汗和焦虑一并伴随,病毒永不落幕。
他要跑,要跑的很远,要跑到一个环境里,什么环境,他也不知道,生存本能趋势着双腿。
他也经常想起那模糊的一天,他可以死死拽住那个男人的手,到底是谁,把他送到了一个地狱。
不同于上次……这次,他终于抓到了……
“你是谁!”
男人很惊讶地回过头来……缓缓吐出三个字:“陆锦和……”
他好用力的眨眼:“纪风……”
怎么是你。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要我了……
你离我远点吧……
我很危险……
我很危险……
他的呼吸混乱了一间,世界重新变得漆黑。
他又睡了过去。
星舰的会议厅。
几个人端正做好,装出一副极具压迫感的样子,面面相觑。
“清义,怎么回事。”
“我……确实没想到。”清义不安地直了直身子,“我仔细查了他的背景,非常普通。”
“你们创造了一个督察部,说是可以检查全球。好,我让你们创立了一个督察部,你们说可以提拔普通人,比那群豪门贵族好控制。结果呢?那个督察部,昨天出一个茂醒,今天出一个陆景恒,后天出一个纪风——还有,还有纪风和纪伦是什么关系?”
“把纪风提拔上来就是为了让我们接近他,尽早发现他和纪伦的关系。”军事部长黑着脸,“但是现在连我的军队都在相互残杀,我们的太空军半数去了远征,还没有回来,剩下一半都是打杂的臭鱼烂虾。”
清义脸色不太好看,他扭了扭手腕,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基因武器是个什么东西?”卫生部长低头看着桌面上的资料,扶了扶百年的老花眼镜,头发和身上的衣服一般白。
“纪伦八十年前进行殖民工作的时候编订的一系列基因,当初我们都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因编辑工程,从来没想到会被这样利用。”殖民指挥气地喝了口水,歇一歇,还能继续开喷。
卫生部长:“我年纪大了……你们这群小年轻……真是什么都霍霍的出来啊。”
清义一看机会来了,马上把矛盾转移离开自己身上:“那个,我记得纪伦是您的学生吧。”
卫生部长摸摸胡子:“好像是,但是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清义敲了敲桌子,轻声问:“多少年了?”
殖民指挥盖上水杯盖子:“监察部长,请不要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更不要把监察那一套带到这里来。”
行政部长:“我作出以下策略,第一,开除纪风,第二,呼叫另一个星系寻求增援,第三,研发抵抗基因武器的方案。”
卫生部长:“这个基因武器几乎是无敌的。”
“第三,研究基因武器隔离办法。”
卫生部长:“很难。”
“……”
清义手心抓了一把的汗。
陆锦和感受到一股暖风在自己脸上吹。
他突然想起来,不冻港春天的时候,下游河谷会有森林,有草地。他常常扔下工作,什么东西都不带,开车到河岸边一个人躺着,静静听着林子里的鸟在天上叫。
有一回他躺在一截树干旁边,直接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以为是纪风,直接抱了上去。
直到苔藓的冰凉刺痒的触感,他才清醒过来。
他又看到了那一截树干,他左右看看,他明明记得现在是冬天。
算了,也许是他记错了。
他走到了一边,靠着那截树干睡了下来。草尖尖随风飘忽,有小花零星落在里面,暖风拥着他。
“树干”突然动了起来,越来越温热。
“树干”伸手过来,抱住他。
陆锦和腾一下弹了起来。
大脑终于苏醒了,危机感疯狂又抓狂地颠笑着。
欢迎回来地狱,孩子。
“醒了?”
纪风抱住他,看着怀里的人。
“不是,你干什么?!”陆锦和像只炸毛的小猫,亮出手里的爪子。
“某些人在梦里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你问我干什么?”纪风似笑非笑地叙述道,“还喊了好多声,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喊。”
说罢他还故意凑过来他的耳边:“我更希望在床上听到你这么喊哦?”
陆锦和果断甩给他一巴掌。
纪风抬着脸,直接吃了一巴掌,陆锦和刚要抽回来,被他一把抓住:“怎么?刚刚还很主动。”
“纪风!”陆锦和吼了一声。
“好好,不耍你了。”纪风笑嘻嘻地抱住他,“航一死了。”
陆锦和推开纪风,冷漠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纪风从床上站起来:“有。”
医疗兵拉开尸体袋:“死者五十多岁,死于……血液自爆。”
眼前赫然是一具男尸,航一的脸,死相很难看,狰狞地笑容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秒钟。
纪风看看陆锦和:“你现在信了?”
陆锦和蹲下来,伸手。
医疗兵:“喂……不要动尸体,有福尔马林……”
陆锦和白了一眼:“福尔马林,难道你们还要把他做成标本放进博物馆里欣赏?”
医疗兵缩了缩,不敢反驳。
纪风把手套递给他:“不是,是研究死因。”
陆锦和看着纪风右手上的那块芯片,被血肉夹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把手套接过来戴在手上:“你居然还活着。”
纪风耸了耸肩:“我也很意外。”
陆锦和把死者的衣服脱下来,航一的纹身,没错,模糊程度都差不多。看了看其他部位和尸体检查报告,多半是没错的,身高,体重,应该是没错的。
陆锦和一屁股坐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纪风温柔地笑了笑:“你现在相信他终于死了?”
陆锦和抬手一把打掉:“我现在跟你不熟,你不要跟我这么亲近。”
纪风怔了怔:“锦和,没事了。”
陆锦和站起来,快步离开了尸体旁。
医疗兵看着陆锦和,又看了看脸黑下来的纪风,哆嗦地问道:“那我现在……”
“把尸体收走!”纪风抬手,一个拳头把航一的脸打碎,脸上夹杂着愤怒的冰冷。
医疗兵抖了抖身子:“可是那位先生把尸检报告拿走了。”
“重写一份!”
医疗兵的脸在口罩下崩溃:“是!”
陆锦和走到别墅外的小树林里,蹲下来。
航一终于死了。
他似乎要一点时间去接受这件事。
不是他亲手干掉的,他总感觉他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继续拿一个人杀鸡儆猴,继续恐吓他,直到他死心塌地给他干活,活生生地成为他的傀儡。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会不会只是假死,会不会只是暂时消失,等到时间到了,他一定会再出来的。
可是尸体在那里,他真真切切的死了,狗日的噩梦终于他妈的结束了。
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让冷风灌进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按理说,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怎么回事呢?
明谨令一只手被拷在树上,他已经全然没有安慰他的心思,但是职业病告诉他,这个人被困在几堵墙里面。
人话讲就是有点精神病。
但是他没兴趣了解他经历了什么,这只是个下意识判断。
林子的鸟从白茫茫的天地中掠回来,落在静静的枝桠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