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小的塑料纽扣,它已经非常旧了,但是却被人珍而重之地放在铺着锦缎的盒子里面。
简星屿想要抬手触碰,但是又担心会使这颗脆弱的纽扣破碎,他只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还给温煦泽,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不解。
“知道为什么送袖扣给你当生日礼物吗?”温煦泽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问了他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没等他回答,温煦泽接着说:“之前在312教室不小心把你袖子上的纽扣拽下来了,所以还你一对新的。”
仍是迷糊,简星屿仔细回想那时。正是大一入学没多久,他应该穿的学校统一发的军训服。因为天气很热平常训练的时候都习惯把袖子折上去,他根本没发现上面的扣子掉了一个。
军训过后那套衣服似乎被捐到旧衣回收还是大扫除时用来当抹布都记不清了。
人人都有的东西哪里值得这样珍藏。
“我上次和你说我打人被赶出国的事还记得吗?”
“嗯。”
“出国之后我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也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包括医生。那时候这颗纽扣就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我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想着总有一天我回去上学要把纽扣还给你的。”
“有一位心理医生最先注意到这个纽扣,她来和我搭话,问我想不想找块可以配这颗纽扣的布料。她拿了很多样板给我看,最终我觉得客厅那张跟纽扣的风格最搭,于是就拜托她帮我订下来。”
“买回来之后我又不舍得把纽扣订上去了,但是我把地毯留了下来,总觉得把那样色彩明艳的地毯放在经常可以看见的地方会让心情好一些。”
“你第一学期复学怎么不来找我啊?”
温煦泽稍微把他拉开看着他的眼睛,开口时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有些认命的落寞,“可是你不记得我了呀。”
“怎么会!”简星屿触到他的视线有些激动,他有听说温煦泽复学的事情,但是每次偶遇他都是被一堆人围着,他都没有靠近就被人挤走,哪有近距离接触过还说不记得他?
“我复学后第一学期回过学校三次,也有一节和你一样的选修课——《花卉艺术鉴赏》。第一次你没来上课;第二次捧着一大束蓝紫色的矢车菊跑进来,刚好撞在我身上,你匆匆忙忙地把地上的落花捡起来又和朋友跑出去重新摘花。”
“最后那次你坐在我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同学我手机网不太好,可以帮忙开个热点让我签个到吗?’你签完到然后就溜出去了。”
“啊!!?”
简星屿抱着他的脖子很用力地汲取他的气息,好像要把他整个人连同周身气味都刻进脑海,让自己不要再把他忘记。
“要是我早点接到Sea的订单就好了,那样我就会更早想起你了。”
温煦泽上下扫视了他几眼,然后才说:“你就气我吧。”
温煦泽把他抱起来往外走去,走到他奶黄色的床才把人放下,跟他一起享受难得的午睡。
简星屿昨天没睡好,脑袋刚沾上枕头就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似乎还没有问!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他才嗫嚅着开口:“为什么睡在衣柜里面?可以跟我说吗?”
温煦泽侧躺在另一头,掺着脑袋轻拍他的肚子,听到他的话,手不自觉停了下来。
从前,温煦泽对简星屿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后来,事情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他想都不敢想曾经梦中亵/渎的人会成为真正的枕边人。他以为自己总算能看透一点他的时候,蓦然又发现温煦泽还有更多的秘密。
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回到只有一抹地毯是亮色的暗沉房屋,却只能睡在衣柜,还不能关灯,任谁看这都是极其怪异的。
但是简星屿没有任何隔阂地接受,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好像试图了解他的遭遇就能解开他的心结。
温煦泽瞳仁中的光逐渐黯淡,焦点变得发散、失焦。他躺下来,枕着简星屿胳膊,埋在他的颈窝。
“我......以前遇到过很可怕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抓起简星屿另一只手横过自己的腰间做成一个被拥抱着的姿势,才接着说:“因为感觉每天关灯上床睡觉之后有怪物会来抓我,所以不敢关灯睡觉。后来渐渐的,好像任何时候怪物都会来我房间,我就把自己藏在衣柜里面。”
简星屿听他说第一句话就开始皱眉,直到他说完整张脸都皱起来。
不知道相不相信这样如孩童荒唐话一样的说辞,温煦泽担心着,担心他会继续问,不知道还要编多少个谎才能把简星屿蒙骗过去。
好在简星屿是很善良的,他相信了,深信不疑,也没有再继续问怪物的身份。他说:“以后睡觉我都陪着你,你就可以睡在床上了。那个衣柜虽然可以透光,但还是很黑,我觉得可能对呼吸也不好,你还是和我睡这个床吧,这个床很软很舒服。如果你觉得还是害怕,我可以回去把大白拿过来——就是校庆你中的那个大白熊,它超级大抱着睡很有安全感。”
简星屿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条理清晰地给温煦泽分析,并还给他提供附加选项。
温煦泽埋在他怀里,说:“抱着你就很有安全感。”
“晚上还有工作吗?我们可以出去约会吗?”简星屿问。
“可以,想要去哪?”
简星屿从紧紧箍着自己的怀里艰难地转过身拿起手机,点开之前收藏的链接给他看,“时空恋旅人重映了,有个汽车电影院在播,我想去看。”
“好。”
“我还想买小吃在车上吃,想吃爆米花,薯条、炸鸡、可乐。”
“好。”
“我现在好困,要先睡一下,你五点要叫醒我哦。”
“好。”
“温煦泽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简星屿入睡前,像说梦话一样很轻地说了最后一个想要温煦泽做的事情。
他好像变了,告诉温煦泽想做什么后面不再加个可以吗?好吗?
他只是告诉温煦泽你去这样做,我想这样做,他放松地告诉温煦泽自己的想法,也没那么担心温煦泽会否决。
“好......”
通往温煦泽房间的那两道门都只能在里面上锁,温煦泽从来就没想要瞒住他,而且他也知道简星屿不会不问自己就贸贸然跑进去。早上在酒店沙发睡醒他就对简星屿那拙劣的谎言起疑,所以回来后找借口又出去。
虽然对于这样的境况有预料,但是简星屿接受的能力还是比他想象中要更大。他总有种错觉好像跟简星屿说自己今天要去把瑛实炸掉,他也会说‘好,需要帮你设计程式吗?’。
他总是出乎温煦泽的意料,温煦泽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见过这样温暖的人,像光一样,不是很刺眼但是很温暖能驱走黑暗——如星星。
因为简星屿睡得有点久,出去之后又到处去买小吃,到了露天影院后电影已经播完片头了。
好的位子都没有了,他们的车停在很后面。简星屿有些不开心,“不是让你五点叫我起床吗!”
“抱歉,我也睡着了。”温煦泽态度良好地认错,可是并不真诚,简星屿罚他吃了两块炸鸡胸肉以示惩处。
“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电影?”
简星屿把手中的叉子放下,看了他一下,说:“大一的时候在北门那边的电影院兼职,没什么人的时候去就会溜进去看。慢慢的就喜欢上这种消遣,不被人打扰,又能打发时间。”
“一直都是一个人看电影吗?”温煦泽摩挲着他的手。
简星屿点点头,然后靠在他肩上。
“在电影打工是不是常常会遇到很多人,有没有遇到过记忆深刻的事情?”
简星屿想了想摇摇头,过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有一次我觉得记忆挺深刻的,但是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
“是什么?”
简星屿坐直身,吃了一口章鱼小丸子,又喝了半杯可乐把嘴里的食物残渣清掉才接着说:“你宣布暂别娱乐圈的那段时间,电影院举办了‘温煦泽’作品回顾,7号厅一整天只播你的电影。全都拼在一起,播完又自动重复。”
“我兼职忙没有全部看完,就偶尔进去收拾的时候看两眼。半夜散场的时候,有个女孩子一直坐在第一排的中间,我跟她说打烊了她抬起头,一双眼睛都是肿的,她哭了很久,片尾曲都播完了也不走,直到我打扫完她才离开。”
温煦泽静静看着他,眼底无波澜,似乎对这个无聊的故事毫无兴趣。
简星屿说:“其实有很多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爱着你支持你。”
电影过半了,玛丽穿着那条漂亮的红裙子嫁给了蒂姆,尽管他们的婚礼被不合时宜的大雨搞得一团糟,但是玛丽依然很开心。
简星屿转过头看向温煦泽的眼睛,“如果我可以穿越时空就好了,这样我可以回到大一的时候,跟你说‘我是信息学院的简星屿,这是我的手机号,我会每天联络你的’。”
温煦泽笑着摇摇头,“不用穿越时空,你把当下的每一天当作人生最后一天那样过就好,尽情享受生活。因为我会找到你,不能穿梭时空也能想法设法找到你。”
“你很厉害。”简星屿握着他的手,尾指不受控地微微颤抖。
电影散场时,周围的车辆很快就离去。两人静静呆在原地,看着已经黑下去的大屏,像是在回味刚刚的电影,又像因为发呆而忘了把车开走。
“去便利店吧。”简星屿抓着搭在档杆上的手。
“要做什么?”温煦泽偏着头看他,灯光都暗下来,只剩下皎洁的月光充当明灯。简星屿的半边脸被照得很白,像带着陶瓷面具。大而亮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
“去吧。”他说,“现在就去。”
“好。”温煦泽哑着声音回答。
黑色的车辆停在路旁,简星屿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跑下去。温煦泽伏在方向盘上,侧过脸看着跑进挂着蓝色灯牌便利店的人。
简星屿步伐明确地朝收银台走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小袋子回来。
温煦泽没有问,只是开回家的时候把油门踩得很死,一瞬间就漂移到车库内。
跌跌撞撞上到楼,温煦泽等不及回房,在玄关就把人拥住索吻。若即若离的唇贴着泛红的脸颊挑逗,低沉的声音在耳垂与脖子交接的地方传来。
“买了什么?是给我的吗?”
简星屿不答,只是把东西拍在他身上,嗫嚅道:“你自己看,我要先洗澡。”
温煦泽把东西随手放在床头柜,拉着正在找衣服的人往里面那个隐秘的房间走去。
“一起洗。”简言意骇的句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简星屿衣服都没有拿好半推半就被拉了进去。
比他学校宿舍还要大的浴室里有一个宽大的按摩浴池,墙上贴满了亮得可以反光的瓷片,洗手台上面一整排镜子把人照得无所遁形。
简星屿错愕地站在原地,好像刚刚气势汹汹让温煦泽开车去买套的人不是他。
水已经放好了,温煦泽扔了个浴球进去,水面冒出五颜六色的泡泡。简星屿慢吞吞地坐进去,立刻被人拉着从后方抱住。
“我们...好像在女巫的锅里面。”真的要做了简星屿才后知后觉紧张,胡言乱语平复心情。
温煦泽用鼻子去感知他,鼻尖抵着耳后走到脖颈,他淡淡地问:“那女巫的锅里在煮什么?”
身后的物什不容小觑,还有不时震动的按摩浴缸,统统让他精神紧绷,“可能在做很厉害的魔法药。”
“这个药吃了有什么用?”温煦泽的手绕到他前面,把他握住,脸上仍是一派闲适。
“可能是让公主变成丑八怪的药。”
“错了。”温煦泽捏了他一下,他立刻惊呼出声。
“可能是王子变成青蛙的药。”
“又错了。”
这样幼稚的问答游戏进行了几个来回,每次简星屿将将要把持不住的时候,他就痛下毒手,惹得简星屿扭动着想要逃离,但是日日锻炼的手臂实在是结实,简星屿挪动半天也没有动弹丝毫。
“是...是发/q药。”简星屿说。
“谁吃了?谁发/q。”温煦泽很轻地问。
简星屿没有力气了,头往后仰跌落在他的肩,讷讷地说:“我吃了,快帮帮我吧,温煦泽——”
明明每个人都是这么喊温煦泽这三个字的,但是从简星屿口中喊出来却好像变了调,尾音轻轻上扬,像无可奈何的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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