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地下城的两位主人没出面送客,但吩咐了下人送两位客人去传送点。
佣人的行为举止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此处主人的意愿,地下城的人对他们不算排斥,但也说不上有多欢迎。
那感觉就像,祝走好,别再来,在别处过得愉快。
柯戎:“他们是不是不太乐意让我们来做客?”
马车平稳行驶,裴阑品尝着桌上置备的糕点。他咽下一口,开口道:“……不是‘我们’,是我。”
被避如蛇蝎的,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裴阑先生。
至于柯戎,反正卡俄斯对他十分欣赏,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前途无量的后辈,恨不得抛下那些互不侵犯条约,亲自培养他去破坏掉点东西。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像猛兽,有考虑过来边防卫队吗?”
柯戎推拒:“……不了不了。”
两人闲谈着,大多时候是柯戎在说,裴阑在听。
柯戎:“清晨那个佣人送早餐时,顺便换了餐桌上的花,被你说了句不用换后,好像有点要哭的意思……我现在有点好奇你在这边是什么风评。”
应该不会有“请深渊取我狗命”“请深渊抽我巴掌”之类的人,这里的人们看起来很怕他。
裴阑:“那个花很丑,你不觉得?”
不如昨天晚上那束鼠尾草,虽然过了一晚有些干枯,但还算赏心悦目。至于清晨佣人想换上的那束……只有卡俄斯这种人会喜欢,他甚至怀疑那丑东西是卡俄斯给他的下马威。
裴阑吃东西极斯文,这个大小的糕点每次只咽下一小口,薄唇张合间,糕点就被呡去一小块。
速度不快,但手上嘴上的动作没停过。
毕竟这是当地特产,裴阑上回吃到不知是几年前。再说,也不看看他这三年在东部过的什么日子。
行进的速度放缓,看来是即将要到目的地。
不巧的是,裴阑手上还剩半块点心,放回去不合礼数,带着不便行动。
柯戎:“直接整盘打包如何?”
裴阑摇头:“不符合我的人设。”
无论是冷酷杀手还是贵族少爷,都不会考虑蹭吃蹭喝后端着盘子走。
就在裴阑因半块吃剩的糕点进退维谷时,柯戎凑过去,自觉承担了垃圾桶的职责。
嘴唇卷走指腹捏着的糕点,蹭过微凉的指尖,留下一点湿润的暖意。
裴阑怔住,看着柯戎凑过来又坐回去,姿态端正面色如常。
好甜,他居然喜欢这种。
柯戎咀嚼两下,毫不多想地就咽了下去。
……好噎。
他痛苦地闭上眼:“水……”
裴阑:“。”
你猜我为什么要慢慢吃。
“连翘夫人的车驾送你们到这里,二位,一路顺风。”
驾车的侍从同他们道过别,马车变为四足的狼型机甲,迅猛敏捷地返程,机身的韭莲徽记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不多时就没了影。
柯戎打量着周边的荒芜景象:“这么荒凉,传送点没人用?”
裴阑:“仅供贵族。”
比利弗城的贵族就剩那么两位,都是不愿见外人的,把传送点荒废了实属正常。
“好在还能用。”
只见裴阑拿出匕首,往左手手腕上重重一划。开阵需要用血,这很容易理解。
柯戎看着,倒吸一口气,问:“需要的血很多吗?”
“那倒不是,我的情况有点特殊。”
没过多久,柯戎就知道了裴阑所说的“特殊”所谓何意。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血量极少,过了数秒,才在腕口缓缓汇聚一滴血。还未滴下,伤口就有了愈合的趋势。
裴阑的自体愈合能力的确很强,但这出血量,有点太少。
见状,裴阑面色不改,又在其上划了一道。
暗色的血滴终于落下,落进石板的凹槽里。
如同在当初黑山羊的祭礼上,那位祭司手腕淌下的血。
夜使,你痛不痛。
裴阑,你痛不痛?
下一秒,石板红光大盛。
他们被笼罩进昏暗猩红的夜幕中,站在空旷的区域中放眼望去,十三座城池对应的领主家族纹章在空中悬浮。
鸢尾、秋叶蝶、带翼的钟表、身后的韭莲与狼,以及……
“新月,普路托家的纹章。”裴阑指向西北方。
恰好禁界中的血月从那个方向降落,从某个角度看,竟诡异地与纹章重合。
“我的私人纹章是纵目新月,如果你以后想用纹章联系我,不要画错了。”
徽记下方是城堡或庄园的虚影,早已干涸的水脉连接着城市与城市。
看似有两条路线,实际上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另一条路的脉络模糊,裴阑制止了柯戎靠近的念头。
“那是虚无。”
他们向月亮的方向前进。
血族禁界昼短夜长,只有月亮始终如一。无论白昼黑夜,无论阴晴圆缺,总悬挂在天际,像一只窥视一切的眼睛。
新月、满月、冥月。
周而复始。
伊卡洛多庄园。
如今正是四月,仲春之时,万物苏生。玫瑰花期将至,佣人在花园里修剪枝叶,等待玫瑰盛放。
出禁界后,扑面而来的是山风与暖意,加上正午时分,天光大亮,风和日暖。
四面是郁郁葱葱的林荫绿树,只有传送点这片比较荒凉,光秃秃的,日头晃人,裴阑一出来就牵着人往树荫底下走。
庄园门口的守门人察觉到传送点这边的动静,谨慎地过来查看,脚步与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未知的存在。
“魔力偏转八度,魔力等级十级,高危质点两个……谁来了啊!”卷发男人查着手中的量表喃喃自语。
结果他刚从量表的数据中抬眼,就直直对上一个冷面青年。
“……!”
守门人扑通一声跪下。
“少爷……?”
其实他只是被吓了一跳腿软了,但跪都跪了……
就顺便再磕个头吧。
“少爷!”
守门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情真意切,惊起一山的林鸟。
扑簌的群鸟如逃难般从庄园上空飞过。
“谁来了?”拿着花剪的佣人有疑问。
已经去门口凑过热闹的佣人表示:“那位,三年前出去的那位。”
“什么?!”
裴阑:“……”
柯戎疑问:“你在家这个做派?”
裴阑唤醒诚惶诚恐的守门人:“……曼黎,你先起来。”
曼黎虽然刚跟人打上照面,就战战兢兢地下跪,但他实际上是个很开朗的青年,笑的时候,连鼻头上的雀斑都会皱起来。
“欢迎回家,阿比索斯少爷。”
他们往庄园的方向走。
大门边上趴了一串佣人,领头的是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
“厄斯管家,你也在这儿?太巧了,那你领少爷进去吧。”曼黎似乎有点可惜这个少了的划水机会,但大门这边实在不能缺人。
“知道了。”名为厄斯的管家先生直起身,面色严肃地点头,他转头同那些挂在门柱上的佣人说,“还聚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干活!”
佣人们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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