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乐鼓声传递着新婚的幸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微笑,许如风的脸在喝了几杯酒之后有些红,他痴痴地望着李棠,深深地笑了,像是一株在暖阳中舒展枝叶的小树,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茁壮的生命力来,而他所散发出来的,是对李棠的甚深依恋。
李棠的脸也微微红,端起酒杯说:“今日我们大喜,祝所有来的人也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酒一杯接着一杯,脸上的笑容像是长在了上面似的,每个人都打心底里高兴。酒酣之际,外面传来喊打喊杀之声,一时间所有人都醒了酒。李老先生拿起剑就站了起来。李棠拦住他说:“父亲,还是我去看看吧。”
许如风不放心,拿了把剑就在后面跟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二人他二人出去门外,随即又进来院内,赶紧把门都关上。疑惑的众人心头凝结着一股沉重。
“发生何事了?”江萱率先开口。
“寒城城内都是官兵在防守,听官兵说北狄派了大量的细作扮作牧民来至寒城,如今在城中的细作大举进攻我寒城内部,多处失火,城内一片混乱,城外北狄部队正在大举进攻。”
“风哥。”李棠看着许如风,二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许如风又道:“各位,此时正是危急存亡之际,各位因参加我与棠儿的婚礼而聚在此处,李家是走南闯北的镖局,自然有些功夫在身上,若北狄细作攻至此处吗,我与李棠,必将护卫各位的安全!”
在座的有的偷偷拭汗,有的悄悄抹泪,整个场面有些灰蒙蒙地,每个人都有些心情沉重地低下了头。还有的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各位,请相信李家,请相信许公子,我们如今在此处,还要比在别处安全。”他说着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嘴里塞了满口的肉,却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吃。
“如今寒城内的细作可有踪迹?”
许如风摇摇头。
“既然没有踪迹,就引出他们来,一举歼之。”江萱站起来,“谢李姑娘和如风的好意,但是我仍身负责任,不能在此处安稳,我需回到北疆。”
这下轮到许如风沉默了。沉默的时间就像被风吹走一粒一粒的沙子,漫长又煎熬。他想说些什么,比如外面危险,比如这里一定会顾全她的安危,但是他开不了口,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担负的责任,他并不能替她做出选择。
“如风,棠姑娘。”江萱招招手,仍把他们叫进屋里来,轻声道:“你们也大概听过,我是京都的富商,根据最近对北狄人的了解,想来他们的日子不如我大周富庶,又听闻去岁冬天,天降大雪,冻死了很多的牲畜和牧民。你们把我的消息放出去,就说富商江萱在此,把那些穷极为寇的北狄人吸引过来。”
许如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低吼道:“不可!”
“有何不可?”
“我答应了老掌柜要照顾你,如今已经食言,不能再看着你去赴险。”
李棠看着许如风急切地神色,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江老板必不是寻常娇弱女子,她有自己的担当。我们也有我们的担当,在这动荡的环境里想维护一方安定。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又何必互相牵绊。”
许如风动容地握进李棠的手,深吸一口气说:“萱丫头,我们尽全力维护你的安全。”
声东击西之计就这样应运而生。
许如风一边追赶李棠一边喊:“江萱!既然让我知道你,就留下你的万贯家产来再走!”
李棠裹着一件披风,飒爽如少年儿郎,在马上纵情驰骋,不料马蹄失陷,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她脚尖一踩,踏着地上的一个箱子腾空超前飞奔了不远才停下。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北狄细作,站在她身后的是许如风和带来的家丁。
大战一触即发。
太阳隐进身后的乌云里,天色阴沉沉地卷起一阵风,却没有下雨。灰蒙蒙的天渐渐黑了。厮杀到此刻才逐渐隐进黑夜里。所有人都藏匿了起来,伺机再动。
江萱悄悄牵出马来,换上一袭黑衣,朝着西南面行去。这一路上只听见马蹄踩在风上的呼啸声,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急切地想要想要回到北疆的驿站,寄出一封北方告急的信。她不是没有想过,寒城、北疆的大小官员如过河之鲫,还轮不到她这样操心,但是随着白天一天的时间里寒城的陷落,她忍不住不去想,忍不住不去做。
黑夜里静极了,马蹄声惊起的飞鸟盘旋着飞远了。江萱终于在三更十分到达北疆的驿站。
“掌柜的回来了。”伙计点着灯,打着哈欠,连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
“北疆城内今日可有异动?”江萱一脸急切。
伙计摇摇头。
江萱赶紧铺纸研磨,写了封十万火急的信,递给已经醒了盹儿的伙计道:“用朝廷驿站,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
“掌柜的?”伙计的严重闪过一丝疑虑,紧接着是不明就里的惊恐。
“今日寒城失陷,赶紧送信吧。”
伙计得了消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径直奔了外面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就走。只听见一个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伙计应声从马背上摔下来。马儿又朝前跑了几步,自己折回。
“江萱,江老板——”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看样子似曾相识,“可还记得我是谁?”
“柳燃!”江萱浑身一颤,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
柳燃带来的人迅速把江萱捆了个结结实实,又去后面把所有的伙计都一起绑了。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江萱绝望地望着外面漆黑的天,整个人都没精打采地,再也不复风光无限的江老板的模样。
清晨柳燃等人煮了一锅饺子,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端上桌,香气飘到了每个人的面前。但是在生死面前,似乎没有人在意自己的肚子。伙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饺子,江萱慢慢地凑过去轻声问:“何时?”
伙计的眼睛迅速地眨了三下,江萱放下心来。此刻,消息已经传到了京都的皇宫里,而江淮,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耐心等待。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日。柳燃心情好的时候,就喂点水喝,心情不好就什么都没有。偶尔还会拿鞭子随意地抽他们,似乎在泄愤,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第四天,时间仿佛已经耗尽柳燃的全部耐心,他的鞭子抽在江萱的身上也不觉得快意,而是像看一只只已经确定屠宰的羔羊般冷漠。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拿起屠刀,朝着江萱走过来。
“江老板,要怪就怪你多事,若不是你告发我柳氏一族,如今我们在京都还是如日中天的地位,今日送你去死,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跟你作伴,也不算孤独。”他忽然笑起来,声音阴险至极,“对了,你刚刚找到你原来相好的,如今就要离开尘世,若是还眷念这,我这就去把他也绑了来,让他去黄泉路上陪你。哈哈哈——”他的笑声似乎是疯魔了,笼罩在整个驿站的上空。
“柳燃,你柳氏一族有今日的光景,就算没有我告发,还会有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柳氏的没落就是必然,如水之就下,兽之走旷,实乃天意!”
柳燃一巴掌打在江萱脸上,她被狠狠地掌掴在地,竟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于是他再次笑起来,嘲笑道:“你也有今天。我今日就亲自送你一程!”他说着举起手中的刀,在江萱身上比划了好久才决定先从腹部刺她一刀,他双手握住刀柄,举起刀刃。
江萱缓缓闭上了双眼,生死一刻,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只觉得眼周闪过一丝亮光,听见“哐啷”一声,她睁开眼看见刚刚要刺向自己的那把刀掉落在地,柳燃惨叫一声,捂着手臂蜷缩在一旁痛苦不已。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少年,他的声音浑厚如同从天庭传过来的,十分遥远,只见他迅速抓了柳燃在内的所有叛军,又亲自来给自己解绑。江萱嗫嚅了好久才说出来一句话:“皇上——”
“不必拘礼……”
江萱听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的脚步声,等到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她看见孟苍端了一碗药站在一旁,看见自己睁开眼,赶紧俯下身问:“可有不舒服?”
江萱摇摇头坐起来,端起药碗来听话地喝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连喝药都痛,于是捂着脸发呆。
江淮从外面气急败坏地进来,给皇上行过礼后,看见江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我现在去剁了柳燃!”
江萱使劲儿捏捏他的手,摇摇头,流着泪趴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哭了一会儿,仿佛诉说完了所有的委屈才说:“哥,寒城告急,我是从寒城回来报信的。四五日前北狄的军队就已经在攻打寒城的城池了,而城中又有许多混迹进来的士兵,哥哥,你要忙的事情还多,先不必管我。”
江淮偷偷拭泪道:“皇上,臣请现在开拔,即刻奔赴寒城,解寒城之危。”
“江淮听命!朕任命你为征远大将军,即刻奔赴寒城前线,务必为朕保下寒城!”
“臣领命!”
征远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皇帝则坐镇北疆,鼓舞士气。第二日便传来捷报——寒城之危已结,江淮率部将乘胜追击而去。整个大后方都洋溢在一片难以言表的喜气里。
第二日入夜,北狄先遣部队将领萧韩带着他的残余部下出现在北疆,他的部队曾在开战之初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让寒城守备顾此失彼,但是在江淮的绝对碾压之下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决定转战北疆。经过几日的打探,萧韩确信皇帝就住在驿站之内。于是这夜三更,他带着一群亡命之徒来到了北疆驿站。
整座驿站都沉浸在酣睡中,连值夜的人都在打盹儿,大家似乎都过分信任江淮的能力,时刻等待着完全胜利的一刻到来。
萧韩抽出自己的弯刀,一刀刀划破黑夜的寂静。
江萱却是日日都睡不安稳,她曾在寒城亲眼见过血流成河的场面,似乎每一个夜晚她都有睁着眼睛望着天的时刻,不知道何时醒来,也不知道何时睡去。这晚她打开窗户,映着明亮的月光,她看见楼下一群陌生人拿着弯刀一步步杀进来。她惊惧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略微冷静了片刻,她在怀中装了一把匕首,悄悄起来,摸到皇上的房间轻轻推醒他说:“皇上,贼军来犯,还请随我逃命。”
孟苍起身提了一把剑,打开后窗,跟江萱沿着建造时就已经布置好的梯子偷偷地攀了下去,悄悄来至马圈,牵了两匹马,骑马就往外冲。
萧韩上楼后立马就发现人已经逃走,赶紧去追,又被驿站中的守备缠住了大半的兵力,只好带着几个兵士来追。追至祁山脚下,山路陡峭,所有人都只好弃了马往上跑。
孟苍和江萱互相搀扶着,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找到了一处山洞,钻了进去。
萧韩的人在后面找了许久,直到太阳出来都没有找到,正着急间,忽然稳下心神,认真观察周围的植物,沿着脚印一步步找到了山洞口。
萧韩架起臂弩,朝里面喊道:“孟苍,我知道你在里面,如今你已经走投无路,我劝你出来束手就擒。”
见里面没有回应,萧韩一声令下,几支弩箭齐发。
江萱只听见“嗖嗖”的风声,赶紧上前一步挡在孟苍的面前。只见孟苍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一个肩膀轻轻一翻,就把她反转进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执剑,只听见“劈里啪啦”的响声,射进来的箭簇竟都被他一一打落。外面的人显然是有些吃惊,愣了一瞬,只一瞬,孟苍用剑尖挑起地上的石头,甩起剑柄一挥,飞石打中的三个人应声倒地。
萧韩带着仅剩的一个人握进弯刀走进来,准备决一死战。
孟苍也握紧了刀柄,对决一触即发。
从山洞外射进来一支箭,从后面只穿那个人的胸膛,他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萧韩猛地回头,杀过来两个人,原来是许东野和李棠!只见许如风的长刀挥舞得游刃有余,李棠的短刀刀刀生风。眼看拿不下萧韩,孟苍用剑尖挑起一支箭向前一甩,把萧韩的腿定在了地上。
许如风拉着李棠赶紧跪在地上说:“草民跟随敌将萧韩来到北疆,没能及时擒获,惊扰了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朕不治你的罪,你救驾有功,朕要赏你,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许如风,这是拙荆李棠。”
孟苍看了一眼怀中的江萱,不由自主把她搂得更紧了才说:“免礼吧,护送朕和江姑娘回驿站。”
“是。”
江萱只觉得自己被孟苍搀扶着站起来,还没走到山洞口,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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