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天到家已经八点多了，洗漱后拿起手机发现时羽竟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林老板，你到家了吗？】
【明天计划上午跟行政的人谈话，中午和同组的同事吃一顿散伙饭，下午回来再办离职手续。】
【你真的要来接我吗？】
看林崇天迟迟没有回复，时羽又接着发。
【其实如果有事不来也行的。】
【不用麻烦你啦。】
林崇天忍不住笑了笑。他只不过没来得及回消息，时羽却似乎误会了，觉得自己不愿意去。
他打开输入框，指尖停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最终，他没有打字，而是直接拨通了一个语音通话。
时羽接得很快。像是守在手机旁边一样。
“喂？林老板。”
林崇天心想，果然，时羽喊出的“林老板”就是比梁田喊出来的好听很多。
“嗯……明天我去接你，不麻烦，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林崇天一手打电话，一手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叮得一声，时羽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你抽烟？”时羽问道。
林崇天吐了一口烟，说道：“嗯。怎么了？你不喜欢别人抽烟吗？”
“不是……只是没在你身上闻到烟味。”
林崇天笑笑，问道：“那我身上什么味？”
在林崇天看不见的电话的另一头，时羽的脸又红了起来。
“就……就是……反正没有烟味。”
林崇天听出了时羽的紧张，他觉得时羽也太不禁逗了。
“抽的少，不总抽，偶尔才会抽一根。”林崇天打算先放过他，不再继续逗他。
“那现在为什么要抽烟呀？”时羽好奇。
为什么呢？林崇天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然后，他发现，自己渐渐不满足于与时羽的这种简单接触。比如，看到时羽发的文字时，他会不自觉地渴望听到时羽的声音；听到时羽的声音，又会忍不住想要和他面对面。没错，他们才刚分开不久，但他已经开始渴望再见到他。
所以，为什么抽烟呢？林崇天突然有些茫然，他似乎有了答案——是因为想他吗？他们认识也不过才两天，但这种期待，已经开始滋长。
这算是什么？一见钟情？林崇天觉得有些可笑，心里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决定不去深究，顺其自然，听从自己的心意。
“明天离职要搬的东西多吗？”林崇天开始转移话题。
“嗯……应该不多，大概一个纸箱？”
“那下午我去接你。”
“这也是员工福利吗？”时羽问道。
“嗯，当然。这是一个合格的老板该做的，不是吗？”
时羽哭笑不得地说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老板？”
“所以给我打工感觉如何？现在可以欣然接受这份职业了吗？”
“嗯……还不错~”
时羽把手机开成了免提，自己走到衣柜前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衣服。
林崇天听着那边声音问道：“在干嘛？”
“在收拾衣服。每年都会收拾一些衣服捐给福利院。”
“为什么？”林崇天问道。
“想多做好事多积德？”
“那别捐了。”
“嗯？为什么？”这次轮到时羽疑惑了。
“不是你说的吗？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别捐了。”
过去的六年里，时羽常常觉得自己仿佛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他常常问自己：我算是一个好人吗？我真的是一个坏人吗？善与恶的界限又到底在哪里呢？
“林崇天，我是好人吗？”时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是，是好人，是救了我一命的大善人。”林崇天答得很干脆。
时羽听了之后笑着说道：“那就好。”
林崇天和时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时羽轻声说自己有些困了，林崇天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时羽也有些诧异，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就感到困倦？是因为没有工作的压力了，还是因为林崇天的存在？昨晚也是这样，通话结束后，他便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另一边，林崇天难得躺在床上刷了会儿短视频。
“跟着刘姐学做早饭~今天我们来做皮蛋瘦肉粥！”
林崇天对这种视频并不感兴趣，正打算抬手滑过去时，忽然灵光一现，随即给陈之恒打了个电话。
“有话快说。”陈之恒虽然接了电话，但语气很急。
“你那边有事吗？有事的话我等会再……”林崇天话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传出来一句奇怪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路子非。
“卧槽？你其实可以不接电话的……”林崇天无语地说道。
“等会给你打过去。”
林崇天挂了电话，觉得有些无语。但他突然想到了时羽，想到了他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了他的脸庞，还有他那双林崇天看不透的眼睛。林崇天做了一次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却依旧无法抑制住那份渐渐蔓延的躁动。
……
陈之恒给林崇天回拨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我现在已经不好意思接你的电话了……”林崇天吐槽道。
“别装，有事快说。”
“路子非总去的那家早茶店叫什么来着？”
“粤满楼。”
“能帮我订明天的早餐吗？”
“你要吃？”陈之恒疑惑。
“不是……给别人带。”
“给谁带？”
“你别问了。帮我订一份，路子非爱吃的那几样都给我订上。”
“为什么订路子非爱吃的？”
林崇天无语道：“因为我特么不知道他家哪个好吃。怎么？你是做完之后恋爱脑上头了吗？”
“……我就是好奇到底是谁能惊动林大少爷给送早饭啊？这事听着怎么这么稀奇呢。”陈之恒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但林崇天也不是吃素的，他死咬着不开口。
“明天早上七点半我过去取，你等会把具体地址发给我一下。”
……
生物钟让时羽习惯性地在七点半睁眼，他这一觉睡得很足，早起也不觉得很疲惫，但他还是罕见地赖了会儿床，八点了才开始起床洗漱。
时羽打开手机，准备给林崇天发个早安。
没想到林崇天先他一步给他发了微信。
【小朋友起床了吗？】
【嗯~刚起！正准备要给林老板发早安。】
收到微信的林崇天满意地笑了笑。很好，看来新员工的领悟得很快。
【你家几号楼几单元几零几？】
【嗯？怎么了？】
林崇天发了一张他提着早餐的图片，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照片的背景是时羽家小区内的公园！
时羽马上把门牌号发了过去，紧接着又问。
【为什么？】
【给员工送爱心早餐而已。】
电梯门一开，林崇天就看到了时羽。时羽穿着一身黑色宽大睡衣，脚踩拖鞋，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段锁骨，因睡觉压出的几缕头发还翘在脑后。
林崇天忍不住笑了：“穿着睡衣在电梯门口迎接老板？幸好是早上，要是再早几个小时，估计得让人误会。”
时羽接过早餐后，带着他走向家门。“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刚起……”
时羽的家装修简洁，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基本的家具，墙上的置物架上放着几本书、几个摆件和一瓶香薰。小小的空间里一片宁静有序，这让林崇天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
“吃饭吧，林老板。”时羽喊林崇天一起吃饭。
时羽已经将饭菜拿了出来，在餐桌上摆放整齐。
林崇天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此刻他坐在时羽对面，看时羽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便也动起了筷子。
“合你口味吗？”林崇天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
“嗯。挺好吃的。”
“那看来你和他口味还挺相似的。”
“他？他是谁？”时羽夹菜的手停住了。
其实他有些犹豫，要问吗？听起来好像是林老板的私事，问的话是不是又有些越界了。但好奇害死猫，时羽没忍住。
“一个朋友。”林崇天若无其事地说道。
“嗯。那……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时羽心里一横，一不做二不休，要问就问个明白。
林崇天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时羽想问的是这个，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顿饭确实不是我亲自订的……”林崇天话音未落，抬头看向时羽。
时羽不自觉地对上他的视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
“是我让他男朋友帮忙订的。”
时羽：？
林崇天难掩嘴角的笑意。“快好好吃饭。”
时羽：“哦。”
……
林崇天把时羽送到公司后，独自一人来到了街对面的咖啡厅。此时，一位看上去五十有余男人坐在窗边的圆桌上，面前还放着两杯咖啡，看样子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
林崇天见状赶忙走过来。
“于叔，不好意思，来晚了。”林崇天先开口道歉。
“没事，今天比较清闲。找你来是因为……”
“因为我首席跟您打小报告了？”林崇天打断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也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也是为了工作，你这样让他在下属面前有点难堪。”
“我知道。这个月请假请得有点过分了。”林崇天率先道歉，但接着又说：“前几次确实是我不想上班，但今天是真有事。”
“什么事？送那个小孩上班？”于叔边说边看了看对面的办公楼。
“他来辞职。事情有点复杂，不方便跟您说太多。”
“你私生活我不管，到时候别闹到公司就行。”于叔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这个圈子的人际关系复杂，感情纠纷闹得公司鸡犬不宁的事情年年都有，尤其是行情不好的时候，风头更劲。
“嗐，您想多了，远没到那个地步。而且……我已经拟好辞职信了，准备下周递上去。”
“之前不是说还要几个月吗？”
“提前了。既然决定了，就没必要一直拖了。”
“你那个同事也定好了？”
“他……再说吧，再多给他一些时间考虑考虑。”
“也好。毕竟现在环境不好，跳出去就很难再回来了。”
“嗯。如果到时候他要辞职，还得麻烦您替他说说话。”
……
下午两点多，林崇天收到了时羽的微信，他说同事们要在公司前台合影留念，叫他多等一会儿。
而收到信息的林崇天此刻正拿着一束雪片莲站在一楼，引得路过的人纷纷回头。
梁田也不例外。
林崇天：……？
梁田：？？？
梁田：“你的私事就是当花童吗？”
林崇天不是很想回答他，于是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梁田：“你说呢？某些人因为自己的私事把路演推给我……”
林崇天：“……”他确实忘了露比基金也在这栋楼里。
梁田：“给谁买的花这么好看啊？”
林崇天懒得搭理这个人，他只希望时羽可以快快出来。但这人好像不放过他一样，拦着他不让他走。
所以时羽下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林崇天一只手拿着一束花，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花瓣，整个人侧着身子想从这个人身边逃走，但又被这个人死死拦住。
林崇天和时羽对上视线的这一刻，两个人都呆住了。
梁田见状开始靠边站。
林崇天趁机离他远远的，他走到时羽面前，把花递给时羽。
“离职快乐。”
“谢谢。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手拿花了……要不，你放在箱子里？”时羽举了举他抱着的纸箱说道。
林崇天笑笑，随后他主动和时羽交换了各自手中的纸箱和雪片莲。
不远处的梁田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这一幕，又被时羽恰好看到。
“那位是你同事吗？”时羽边问边看向他。
林崇天头疼，怎么还不走。
“是……”他硬着头皮说。
“不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吧？”林崇天话音刚落，那边梁田的一声“天哥”让他无语至极。
他都没打算带时羽过去，就见梁田迎面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梁田，是天哥的同事。”梁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时羽，是……”他看向林崇天，希望林崇天给他定个身份。
林崇天看懂了时羽求救的眼神，于是马上说道：“朋友，我的朋友。”
梁田：“哦~朋友~我还以为林老板这么快就招到新助理了呢。”
林崇天：“……没话讲可以不讲了。快回公司吧，梁老师，公司需要你。”
林崇天把梁田赶走后带着时羽向停车场走去。
“你最近在招助理？”时羽从梁田刚刚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
“嗯。工作上有一些新的计划。”林崇天也不瞒他。
他们走到车旁，林崇天示意自己抱着箱子没办法开车门，让时羽帮忙拿钥匙开一下车。
时羽伸手向林崇天的裤子口袋里探去，林崇天顿时感到一阵不安，心里暗自懊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他急忙弯腰将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略显紧张地对时羽说道：“没事了，我自己拿。”
时羽：？
林崇天只把箱子放在了后备箱，那束花依然被时羽抱着。
“辞职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出去玩玩？还是先休息休息？”林崇天边开车边问。
“还没考虑过……”
林崇天越发觉得这些雪片莲像极了时羽。
中午和于叔聊完，他就一个人去了花店。对花艺一窍不通的他，本想着让店员扎一束好看的就行，却没想到进了花店就被那些盛开的雪片莲吸引。每一朵雪片莲都洁白如雪，宛如铃铛般悬挂盛开，看多了还会让人心生怜爱，就像是现在低头捧着这束花的时羽。
“时羽，开开心心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吗？”林崇天的语气温柔又沉稳，有一种让时羽无法忽视的力量感。
时羽有些黯然地看着林崇天。
他的思绪飘回了昨晚的那个梦境。梦里他站在悬崖边，前面是深不见底的大海，海浪在狂风的吹拂下猛烈拍打着岩石，发出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声音。不知何时起，他耳边响起了那些人的声音，他们叫嚣着，狂笑着。
他们说：“下去吧，海底有你想见的人。”
他们说：“别后退，你身后空无一人。”
时羽颤抖着身体，艰难地迈开了脚步。再走一步，就一步，就是解脱，就能结束一切的痛苦和挣扎。
就在他即将踏出那最后一步时，他感受到了手掌传来的温暖。是林崇天，他紧紧拉住他的手用着同样温柔且坚定的语气说道：“时羽，活下去，好吗？”
时羽从梦境中猛然惊醒，但那份由林崇天传来的温暖与安全感，却久久萦绕在心头。此刻，他贪恋着这种安稳，恍若梦中的力量，他不舍得离开，甚至渴望能停留在林崇天的身边，哪怕只是片刻。
突然，他眼睛一亮，他犹豫了一下，又鼓起勇气说道：“林老板，不如……我真的给你当助理怎么样？”
梁老师：这谁啊？
小羽：老公，你说句话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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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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