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杀害方驰、钱亮，以及准备谋杀徐家殷的人，其实是林牧？”
沈舒宸边开车边询问魏白，时间紧迫，他们只能在路上分析案情。
其实，沈舒宸还挺喜欢在车上与魏白讨论案子。
你说不明白为什么？
这还不好理解么？
沈队长开车期间，多来几通电话，自然是我们魏警官充当手机支架，免不了就有些肢体接触，又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时机啊。
如果后排不是还载个硕大的电灯泡，就更好了，沈舒宸暗戳戳地想。
没错，我们的犯罪心理研究专家项运秋正端坐汽车后排。
沈队长瞥一眼后排，“小贾没给你安排外勤车？”
项运秋奇怪地看一眼对方，“我以为对待协助破案的顾问专家，应该用这里最高规格的车辆”，他两手一摊，无辜道，“所以我就上来了。”
对方话都到这份上，沈舒宸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然道显得是他们市局礼数不周。
“林牧的资料查到了吗？”魏白还是比较关心案件。
“小丁正在查，应该很快。”
“在查到林牧个人资料之前，你们有没有兴趣先听听我的侧写结论？”项运秋坐着人家的车，总要有点回馈。
沈舒宸和魏白表示愿闻其详。
项运秋：“凶手性别男，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受过良好的教育，表面上也许内向有礼，但其实思想偏激、缺乏同理心，有可能从事医药、化学方面的工作，与梁书维认识并形成同谋关系，但在几起谋杀案中占主导地位。”
果不其然，在他们刚抵达徐家殷住处附近时，丁梓湖就把林牧的个人信息打包发送过来。
“林牧，二十三岁，N大医学院大四学生”，沈舒宸拧起眉毛，医学生，年纪不大，这些都符合项顾问的侧写结果，性格和为人方面，估计和项运秋所说出入也不大，“你为什么觉得他是凶手？”
这话是问魏白的。
魏白从副驾驶前储物格中拿出一张合影，这张照片沈舒宸之前也见过，是梁潇雨失踪当晚参加的同学聚会合照，魏白把它冲印了出来。
“这个就是林牧。”魏白指着第二排靠左的男孩，照片底端印刷着参加聚会人员的姓名，按照位置一一对应。
沈舒宸接过照片，对比自己手机里，小丁发来的，林牧的证件照，随即点头，“确实是同一个人。”
林牧为N大医学院学生，专业是临床医学，现阶段正在市里医院实习。
如今的问题是，无论是学校还是医院，都联系不到林牧，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医院科室给警方的反馈是，林牧请了一周的假期，这两天都没有去上班。
林牧有条件弄到苯、巴、比、妥等麻醉药物，同时具备解剖类专业能力和心理素质，这些是梁书维与之相比所欠缺的。
“同时，他还是之后去酒吧的五人之一。”
魏白抿住嘴角，语气有些懊恼，“之前我一直以为互相协助的双人犯罪模式是梁书维和潘岳，但现在看来其实应该是梁书维和林牧。”
项运秋在后排听到魏白的推测，表示赞同，“如果是前一组的合作关系，潘岳自首和梁书维自杀的行为，在犯罪心理逻辑上是相互矛盾的。”
沈舒宸没好气的在内心翻个白眼。
现在再说这些话，这不是马后炮么？
但项运秋毕竟是专家学者，还是能分析出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点，“我建议你们细查当年林牧和梁潇雨的关系，他的杀人手段除了泄愤情绪，还包含愧疚的成分。”
“愧疚？”
魏白对项运秋的这个观点表示好奇。
项运秋：“当然，不是对死者的愧疚，凶手在杀害钟怀承和方驰的过程中，心理状态极为稳定，他的愧疚感大概率是对梁潇雨。”
沈舒宸：“想要知道林牧与梁潇雨的关系，得找到他们的共同好友。”
魏白建议：“共同好友倒是不难找，照片上这五人当年应该是关系不错的小团体，我们可以尝试联系剩余人员。”
沈舒宸点头，将这些琐碎事务交给留守市局的丁梓湖处理。
阿斯顿马丁停在离小区正门不远的街角，几人暂坐车中，观察附近街区分布。
小贾那头联系徐家殷没花什么功夫。
徐家殷现在如同惊弓之鸟，看谁都觉得对方想要害他，就指望警察能对他采取保护措施。
“贾警官，一想到晚上睡觉有人潜进来，就站在床边看着我，我我……”徐家殷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家都不敢回了都。”
贾向荣看着缩在自己车后座，抖成筛子的徐家殷，无奈挠头。
本来还指望他引诱凶手现身，现在这状态还怎么引诱。
小贾将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沈队长。
“好，我知道了。”
沈舒宸挂断电话，“徐家殷的状态估计不能配合我们行动，我的想法是，先将他带回警局，也有利于保护他的安全。”
“那嫌疑人林牧不抓了吗？”项运秋不解，“徐家殷很可能是他最后一个目标，凭空消失不见，一定会引起林牧的警觉。”
沈舒宸当然知道，但徐家殷现在这副样子，很难胜任“诱饵”的角色任务。
“我有一个主意”，关键时候，还得靠魏白出谋划策，“可以让我们的人假扮成徐家殷按照他的日常轨迹活动。”
沈舒宸赞同地点头。
项运秋：“那谁负责假扮成徐家殷？”
沈舒宸和魏白不约而同将目光汇集在项运秋身上。
“我？”项运秋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非常诧异。
沈舒宸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对方，“你和徐家殷身高体型差不多，再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应该挺像。”
魏白补充，“而且您研究心理学，对于别人日常行为特点观察细微，肯定能模仿得相当到位。”
好一出夫唱夫随，配合默契。
项运秋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引火烧身。
沈舒宸向周围人呼吁，赵媛对这次的乔装行动任务表现出莫大兴趣。
“我来我来，项顾问您跟我来，让我帮您好好改装一番。”
改装？项运秋觉得自己变成了任人摆布的机器。
项运秋纡尊降贵，挪到了小贾他们的外勤车上，与徐家殷并排坐在后排。
赵媛仔细端详两人。
“嗯，身材差不多”，两人身形确实差不多，中高个儿，微有些肉，但算不上胖。
“啧啧，五官长得差距还是有点大……”
似是看到救命道菜，项运秋眼中重现光亮，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花。
“不碍事，戴个口罩和帽子就行”，赵媛对自己的乔装技术很有信心，“开整吧！”
项运秋挣扎无果，只能躺平。
说实话，他有点完美主义，既然逃不过“诱饵”的使命，那就做到惟妙惟肖。
趁着赵媛帮他乔装打扮的间隙，项运秋询问徐家殷，“你的日常行程是？说出来我听听。”
徐家殷听说有人假扮他去面对凶手，终于冷静下来一些，起码不再瑟瑟发抖。
“我平常早上七点出门，那会儿正是上班早高峰，我就卡在这个时间点开工……”
项运秋适时打断他的话，“我需要一些更具体的细节，比如，出门你一般走楼梯还是坐电梯，出门后是立即开始做生意，还是会有常驻的地点拉客等等。”
徐家殷开始回忆一天生活的点滴，“早上七点，我从家出来，一般是走楼梯出门，我们那栋楼就一部电梯，早上使用太拥挤，所以就走楼梯，省事。”
“出了小区以后，我一般会到街对面的包子铺买早饭，吃什么都是看心情，大部分时候是豆浆油条，偶尔买包子烧麦换换口味，他家店面小，我每次去都坐在店门口外面支着的小桌板吃。”
徐家殷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话太多，说得太琐碎。
项运秋点头，表示说得很好，示意对方继续。
“我的车就停旁边小路的车位上，白色别克，七八成新，哦对了！每次开工前，我都喜欢先抽根烟，提提神。”
徐家殷只能在这些生活琐碎处尽可能的提供信息，他的工作性质机动性非常高，“至于开工以后，去哪里就很随机，因为都是平台自动接单派单，所以车子会开到哪都有可能，午饭比较随意，通常是接单跑到哪里，就在附近找个餐馆吃点。”
“一般在什么时间收工？”
徐家殷掰着手指头算算，“如果晚上有约，和朋友出去喝酒打牌，大概是五六点钟回家，把车子丢下来，然后再去赴约，如果没有饭局，晚上会多跑几单，十点左右再收工。”
项运秋冷哼一声，“所以你是有饭局的情况多，还是没饭局的情况多？”
徐家殷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有饭局的情况多，一个月只有一两日跑到晚上。”
项运秋没好气道，“你日子倒是过得逍遥。”
“嘿嘿，是国家强盛，我们小老百姓日子也好过，感谢国家感谢政府！”
接下来又是一番交流，项运秋算是基本了解徐家殷的性格特征——
“从九型人格分类角度分析，你更偏向于丰富型人格，有一定的能力，但缺陷也明显，生活行为习惯自由散漫，爱好喝酒打牌，还喜欢往彩票店跑；本身胆子不大，但好奇心强烈又爱凑热闹，平常以探听周围人的秘密为调剂生活的方式，容易招人记恨。”
项运秋这一通总结下来，徐家殷捂着脸无地自容。
小贾在旁边劝，“知道自身毛病，以后改正就好。”
没过太久，赵媛对项运秋的乔装打扮完成。
其实也没有过多改变，主要是为了尽可能的与徐家殷相像，他们从徐家里，找出一套日常服装，让项运秋换上。
精英衬衫变成了领口松垮的短袖T恤，高档西裤换成浅蓝色牛仔裤，有可能原本是深蓝色，但被水洗得发白。
赵媛又找出一顶鸭舌帽，将项运秋比徐家殷微长一点的头发藏在帽子下，再把口罩戴好。
项运秋再从车里下来时，已经完全没有专家学者的气质，活脱被生活磋磨的颓丧大叔。
沈舒宸等人经常有乔装潜伏的任务，也受过专门的训练，但对于项运秋来说，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经历。
考虑到项顾问的人身安全，沈舒宸事先还是要给对方做些辅导。
“根据徐家殷的说明，他白天的行程基本都是随机，所以凶手大概率会选择晚间下手，你伪装成徐家殷在五点左右收工，回到徐家附近活动时，一定要格外注意周围是否有可疑人员，当然我们的人也会在暗中观察，但你切记要提高警惕。”
沈舒宸将微型耳麦递给项运秋，“有什么情况就用这个交流，一旦遇到危险，或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汇报。”
魏白在一旁听着沈舒宸叮嘱项运秋，没来由的，魏白心里有些别扭，尤其是看到项运秋与沈队长距离极近，心中不舒服的感觉越发明显。
魏白在一旁不吱声，沈舒宸又和小贾薛峰等人交代完任务细节，带着魏白回到车上暗中观察。
徐家殷这小子贼精明，看出沈队长是说话管事的领导，权利最大，认为跟在他身边应该也最安全，所以坚持留在沈舒宸和魏白的车后座上。
三人各占据一面车窗，隔着防窥玻璃观察外界情况。
项运秋这边变装完毕，先开着徐家殷的车在附近兜了几圈，磨磨蹭蹭到四点半左右，他将车停靠在徐家殷所说的车位上，悠哉地从车上下来。
左右张望两眼，然后往超市走去，没过一会儿，拎着购物袋又走出来。
从沈舒宸的方位看得清楚，里面装着几瓶罐装啤酒和花花绿绿几包零食，看着应该是花生米、豆干一类下酒小菜。
这还没完，项运秋没有直接往小区里面走，而是又拐去街角鸭子店，斩了半只烤鸭，还特意买了两个鸭头。
徐家殷观察着项运秋的动作，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对方似乎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他惊奇地睁大眼睛，感慨道：“项警官可真厉害啊！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啤酒，买得牌子也是我常喝的那种，还有下酒菜，跟我平时买得一模一样！真是神了嘿！”
沈舒宸超后座瞟一眼，纠正道：“是项顾问，人家是心理研究专家，你的行为举止，以及背后包含的心理活动，人家都能看透，模仿你的行为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魏白也回过头对徐家殷解释：“心理学家也不是神，只是他们的洞察力往往会比常人更加敏锐，项顾问应该是看到你家里垃圾中的啤酒、食品包装袋等，推测出了你的喜好。”
沈舒宸：“对。”
魏白转头的时候，没有分一个多余的眼神给沈舒宸，表情冷漠继续看向窗外。
沈舒宸：？
沈舒宸内心有些疑惑，觉得魏白从中午开始就变得尤为冷淡，不过转念一想，魏白一向给人的距离感明显，这样也好，免得被项运秋勾搭去，遂没有再多想，也继续观察外面的情况。
项运秋拎着大包小包往徐家去，很快消失在沈舒宸和魏白的视野中。
小区里和徐家附近有安排警力监视布防，沈舒宸不用担心，现下就是待在车里等候凶手现身。
车内气氛突如其来的安静。
耳麦里偶尔传出项运秋那边所处环境的声音。
他似乎是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足球比赛，解说员激昂的声音和现场观众的欢呼呐喊声不断传来。
潜伏在外围的警力都佩戴微型耳机，但都没有打开麦克风功能，所以项运秋完全不清楚外面警方人员的动向。
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进入角色，扮演好徐家殷这个男人。
初夏时节，逐渐昼长夜短，眼见着快五点钟的光景，外头天光仍然大白。
所以人都在等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着白日变为黑夜，等待凶手在黑暗中按捺不住的心。
忽然，车中的沉寂气氛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沈舒宸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丁梓湖。
看来又有新的进展。
希望这一次，他能带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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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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