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听到程酒的话,原本还在收拾稿件的手停顿了下来,如果仔细点看,她的指尖还有些微微颤抖。
“该不会你是他妈吧?阿姨,失敬。虽然暂时还不清楚您为什么会附到我们朋友身上,但江尚游的事情已经过去挺久了,还请您节哀。”
程酒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和安慰,紧接着冲白玫鞠了一躬。
简无忧茫然地看着程酒的举动,却不自觉地也跟着站直了身子:“啊?是这样吗?”
正当简无忧也准备冲白玫鞠躬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白玫略带恼怒的咆哮:“滚啊,你们两个!哪只眼睛看到我生得出这个大一个儿子啊?”
程酒看着暴走的白玫,微微后退了小半步,问道:“懂事懂得早也不是不可以吧。虽然你看起来的确很年轻,但是,如果你不是他妈,怎么会对他家里的事情都这么了……”
“啪”,程酒“解”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白玫一巴掌拍到胸前给打断了。程酒低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报纸。
白玫冲程酒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接住报纸,也不管她有没有下一步动作就收回了手:“我识字。我们看到的那份手稿是江尚游的遗作,出版之后就获得不少书迷的喜爱追捧,媒体抢热度,立马就跟踪制作了关于他生平的专题报道,这就是那份报道。”
“等会儿,他这才刚死,你哪里来的专题报纸?不是,谁没事随身带老报纸啊?你果然是推进剧情的NPC吧?”简无忧也不想抬杠,奈何白玫的举动确实不合常理。
说是这么说,简无忧的行动倒是很诚实,她拿过程酒着急忙慌接住的报纸,一目十行地扫视起来。
白玫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情绪后,才对两人继续说道:“我之前上文学鉴赏课,老师提到过江尚游,说他命运多舛,每次人生稍有起色,就会被上天随机降下一个意外,于是我才去找了那份报纸。”
“你们看,这个上面写着江尚游的妈妈被人骗去搞传销,卖那个百灵水,结果儿子结婚的钱和自己的棺材本都砸里面了,人也急出病了。”简无忧指着报纸上的一行报道说到。
“百灵水,”程酒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刚刚走廊上那个魏师爷好像就是卖这个的,他还打算拿江尚游身份证套贷款来着?”
简无忧一拍报纸,感叹道:“好家伙,敢情这姓魏的是逮着江尚游薅啊……”
白玫侧头瞥了眼简无忧的手,拿回那份剪报,仔细叠好收回口袋,顺着简无忧的话往下说:“还有更过分的,江尚游死后被卖百灵水的公司告了,说他违规提货,给公司造成了损失,要他赔钱。后来国家把百灵水这种认购商品、发展多级下线换取报酬的经营模式定性为传销,那家公司被清算,负责人被判刑,给受害者们退了钱才作罢。”
“等会儿,谁找谁要钱?那公司怎么敢的?江尚游妈妈接到传票不得气死?”简无忧听到白玫的补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玫把整理好的手稿码齐,摆在江尚游的尸体旁边,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鞠了三个躬之后才回答简无忧的话:“他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摊上这个事,确实差点被气死。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虽然被骗走的钱追回来一部分,但身体状态和精神头终归都垮掉了,没多久也离开了。”
厘清江尚游的故事线,见这里再没有其他可以琢磨的线索,程酒她们决定先返回黄大帅的房间蹲守,看山羊胡子和大块头接下来会做什么,说不定能找到返回现实世界的方法。
可正当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迎面看见山羊胡子和大快头走了进来。山羊胡环视房间,眉头逐渐紧缩,直到他们停在江尚游的尸体前。
山羊胡盯着江尚游的脸,还有旁边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稿纸,突然问道:“我们拿钱走人的时候,他眼睛是闭着的吗?”
大块头依旧双眼无神,失焦一般看着远方,似乎只有在揍人的时候他才会回魂。
听到山羊胡的话,程酒下意识说道:“遭了,要被发现了?”
随即她迅速取出三支须弥香,以最快的方式燃香、捻诀,布置出一个防御阵法将自己、简无忧和白玫拢在其中。
但山羊胡好像没有感受到程酒的动作,没等到大块头回答,他却一脸恍然大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居然连这废纸都给他整理好了。看来,老板养在这里的小东西,在多管闲事啊。”
简无忧起初察觉到程酒有动作,以为遇到了危险。听到山羊胡的话,她立马回头,准备问问程酒,目前是什么情况,却看到山羊胡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弹簧刀,迅速顺着大块头的手掌深深地抹了一道。
血液瞬间从大块头的掌心渗了出来,不断砸在房间红色的地毯上,很快又隐去了踪迹。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前方。
山羊胡又从上衣内侧口袋掏出一张画着绛红色纹路的黄表纸,他横咬着弹簧刀,捞起大块头还在流血的手掌,将黄表纸用力拍压在大块头的掌心。
很快,鲜血浸透了黄表纸,山羊胡也有了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黄表纸下端,右手比出剑指,在空中虚划了几道后指向了黄表纸,便见那原本湿润的、软趴趴的纸陡然竖得笔直。
紧接着,纸的顶端冒出绿色的火焰,山羊胡手指一松,绿火瞬间吞噬了整张沁血的黄纸,飘落下漆黑的纸灰。
纸灰落地便不见了踪迹,倒是白玫之前码得整整齐齐的,江尚游的手稿打着旋儿飘到了半空。
与此同时,两个小小的身影手拉着手,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待到两个小人儿飘进了房间,程酒她们才发现来的竟还是两个熟魂:这两小孩不就是黎明厅追赶打闹还差点摔倒的那一对孩童吗?
只不过成为魂体的两个小孩,穿着的不再是雪白的小西装和小裙子,而是通红的小寿衣。
两童的动作神态看起来浑浑噩噩,不甚清明,不及在黎明厅时半点机灵可爱。
两个小孩进了房间便开始左右扫视,当他们望向程酒这边的时候,几人才发现,男童双眸漆黑,没有眼白,而女童双眸一片雪白,不见瞳仁。
小童魂魄的眼睛看起来十分诡异,被他们目光扫过的时候,简无忧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顺手又把连身工装的拉链往上提了提。
白玫在看到小童动作的时候,往前迈了一小步,在即将踏出程酒防御法阵范围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但小童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动静,停在山羊胡子面前,齐齐地盯着他。
山羊胡看着两个小童的眼睛,打了个寒颤,随即取下嘴里的刀,问道:“你们刚刚来过这间屋子理废纸了?”
小童却保持着注视山羊胡子的动作,不见其他的反应。
山羊胡用刀尖戳了戳男童的脸,有些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问你们呢,是不是出来管闲事了?我可警告你们,别给老板找麻烦。听懂了没?”
男童的脸被刀尖戳出一个小洞,不见血肉,但他依旧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直直盯着山羊胡。
倒是女童见男童的脸被戳伤,背后垂着的头发陡然漂浮起来,像是昂着头吐着信子的蛇,就要冲山羊胡子袭去。
山羊胡见状直接抹下弹簧刀上沾着的血,向女童弹去。
那血刚碰到女童,便把女童击飞出去,“嗙”地砸在了房间的衣柜门上,又摔倒在地。
女童的红衣上,被血珠沾到的地方破了个大洞,洞周围一圈像是被烧过,呈现焦黄的颜色。
山羊胡子对女童出手后,男童突然从山羊胡面前凭空消失了踪影,但转瞬他又出现在山羊胡身后,平举的双手,十指指甲尖锐黝黑,像是十把尖刀,直愣愣向山羊胡的后脖颈袭去。
可山羊胡却像脑后长着眼睛,握着弹簧刀反手挡住了男童的袭击,同时一个后踢把男童也踢了出去。
见到两个小童无故挨了打,白玫有点儿沉不住气想要冲上去,却被程酒拦了下来。
“你干嘛拦我,没看到他在欺负小孩吗?”白玫气呼呼地冲程酒低声喊到。
程酒摇了摇头:“你最好是待在这里别动。刚刚那两孩子已经发现我们了,却假装没看到,你猜是为什么。”
听到程酒的话,白玫顿了一顿,虽然仍有不服气,但还是攥了攥拳头,老实待在了程酒身后,只是看向小童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心疼。
山羊胡揍过两个小童后,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依旧没察觉到什么动静,于是暗搓搓地骂道:“艹,看来真是我想多了。还以为有外来者,原来真是你们管闲事,就不能跟你们哥哥一样让人省心吗?”
说罢,山羊胡收起弹簧刀,看着大块头,抬起下巴指了指江尚游的尸体,便往门口走去。大块头扛起江尚游的尸身,跟着山羊胡出了门。
待他们走出房间后,程酒等人又在房间里待了几分钟才跟着往黄大帅房间走去。
临走前,程酒燃起了一支须弥香,插在房间正中。原本摔倒在房间角落的两个小童慢慢爬起来,飘到了香前。
小童过来后,须弥香瞬间燃尽,落下铅白的香灰,小童也手拉着手,逐渐隐去了踪影。
程酒皱眉看着小童消失的地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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