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经半成型的溯洄引,”谢必安左手画圆,从虚空里掏出一个别着钢笔的笔记本,语气严肃地对程酒说道,“这次可比幸福村麻烦多了。”
“半成品?”程酒联想到之前在江尚游的房间里,她们整理手稿差点被山羊胡子发现。要不是那两个小童的魂魄打了掩护,指不定还要经历什么。
小童的魂魄!
程酒脑子里闪回自己和韩续的冥婚场面,随即出声:“谢主任,溯洄引是不是只能靠阴阳流转阵激发?一定得是冥婚吗?”
谢必安翻着小册子回答:“阴阳流转是必选项,但不见得是冥婚。说话……”
他止住了话头,按住了自己的小册子,目光状似无意扫过面前三人,接着说道:“你们还记得阵眼是怎么被召唤出来的吗?”
“有个长着山羊胡子的人把一个大块头的血擦在一张纸上,我们就看到了那两个小孩。”
简无忧一边回忆着在江尚游房间里看到的场景,一边娓娓道来:“那两个小孩能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但没有拆穿我们。而且这些人,或者说魂,都曾以其他形象出现在上一个密室。”
此时,走廊里肉眼可见的明火已经不剩几处,浓烈的黑烟随着简无忧叙述完毕,也渐渐熄了下去。整个空间好像回到了火灾之后的黎明厅,充斥着烧焦的气味以及昏暗的、血色的光。
“不行,得想办法,先把幻阵破了。这个环境看起来,跟几百年前的地府办公室有得一拼,光是站在这里都让人浑身不得劲。”谢必安环顾四周,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简无忧有些好奇地问道:“可是山羊胡子的黄纸现在应该都烧成灰了吧?还有大块头的血,是媒介吧?难道您还能有其他的力气和手段召唤那两个小童?”
“试试。”
谢必安说完,一手握着笔记本,一手比出剑指虚画了一道符,打散在空气里,然后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盯着符散去的地方不再说话了。
谢必安的符散开不久,简无忧突然觉得周围的温度像是低了十几度。
伴随着“滴答”、“滴答”,水滴落下的声音,双眸全白的女童和双眸全黑的男童手拉着手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随着两小童越走越近,简无忧就着大火余烬的光,才依稀看到他们好像又变了装扮。
小童们半垂着脑袋,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他们的小脑袋上。刘海一绺一绺地垂下来,遮住了他们半张小脸。
原本有些飘逸的红衣紧紧贴在他们身上,往下淌着水,似乎还有些褪色。
两小童光脚踩着焦黑的地毯一路走来,在距离他们约莫3米的地方站定。
原本留在身后的两行水渍,在小童站定没其他动作之后慢慢洇开,好像把周围的空气都染潮湿了。
简无忧侧过头,小声对着谢必安介绍道:“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又换了一身装扮,但我们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两个红衣服的小孩。”
程酒看着两个小童,觉得有些揪心:“只怕这才是他们的真面貌,也就是他们死后的样子。这是溺死的吗?”
谢必安没有直接回答程酒的问题,反倒是面无表情地嘟囔了一句:“是白色哦。”
简无忧没太听清谢必安的话,小指掏了掏耳朵,问道:“什么白色?”
谢必安伸手往小童的方向虚点了两下,两团银白色的光从他的指尖飞出,落到了小童的身体里,然后他笑着回答了简无忧的话:“我的意思是,他们穿的衣裳,是白色的。”
简无忧听到谢必安的话,一脸惊愕地看向那两个小童。
俩小孩像是听到了谢必安和简无忧的对话,双双抬起半垂的脑袋看向简无忧。
这个时候简无忧才有机会仔细辨别他们现在的状态:这哪里是泡在水里,明明是泡在血里。
小童的脸颊旁边还有几道红红的水印子,一绺绺的刘海尖尖上挂着红褐色的痂。
没等小童有多余的反应,谢必安突然出声:“不跟我们重新认识下?”说完反手一掌向白玫拍去。
简无忧见状下意识伸手想去拦谢必安,却被程酒按了下来。她忙不迭喊出了声儿:“等一下,这身体是吴丹心的呢,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令简无忧没想到的是,谢必安这一掌看起来凶狠,其实并没有打到实体。
掌风袭过,吴丹心身旁的空气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仿佛有一个透明的史莱姆裹着她颤巍巍地抖了一抖。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吴丹心的身体里被甩飞了出去。
至于吴丹心本心,已经瘫倒在程酒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只不过程酒还没来得及把人扶稳,就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突然袭来,遂带着吴丹心往墙边躲了躲,顺手还把简无忧也挤离了原本的位置。
谢必安在程酒移动的同时就闪到了走廊的另一边,随口说道:“逃跑也不带上我?不厚道。”
程酒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嘴上没有接茬,心里暗暗吐槽:呵,地府白无常大人还需要我提醒吗?哄鬼呢。
敢情在他们离开的一刹那,几人原本所在位置的地板被利器击穿,破出两个不规则的大洞,溅起了一堆碎木头屑。
程酒和简无忧站稳后顺势看过去,两个小童已经发生了异变,他们的十个手指甲又黑又长,还泛着冷光,看起来就好像十把尖刀,嘴角也长出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
小童的脸上流下了两行血泪,张大了嘴就向几人袭来。可不等他们靠近,谢必安就划了道屏障控制住了他们。
两小童隔着透明罩子无声咆哮,挥舞着双手里横冲直撞,可怎么也没办法更靠近一步。
眼看着他们要再次发生异变,程酒燃起三支须弥香,扔向身后,不想却惹怒了小童,他们更用力地撞起罩子来。
“噗嗤”,须弥香擦着一道红色的影子飞向了走廊的尽头,差点儿燎掉红裙的一角便被躲开。
长发的红衣女人从谢必安身后探出个脑袋,有些恼怒地说道:“程酒,你几个意思?看也不看就燃香烧我?万一真把我弄死了怎么办?”
随后女人嗲里嗲气地冲谢必安说道:“谢主任你看她,随手丢香,也不怕砸到孤魂野鬼,就算没砸到孤魂野鬼,砸到花草树精怎么办?这不得罚她500功德?”
谢必安伸出一个手指抵在女人额头上,慢慢把她推远了一些,又往旁边跨了一步才开口:“如果你没有偷偷摸摸飞回来装背后灵,她能打你吗?赶紧把你的崽们安抚好。”
“崽……们?”简无忧扶着吴丹心,一脸疑惑地看向那个红衣女人,“不是,这张脸……眺珠?你什么时候有崽了?江尚游的?你怎么也来这个空间了?白玫呢?”
程酒好像早就料到了,她淡定地点燃两支须弥香,分别递给谢必安和眺珠,谢必安接过香,眺珠婉拒了。程酒把香叼回自己嘴边,笑道:“不砸你几支香,你舍得出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程酒又转向简无忧,不急不慌回答了她的话:“如果我没猜错,只怕一开始附在吴丹心身上的就是她。”
眺珠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然后站得离程酒近了些,才语气傲娇地说道:“我可从来没正面承认过自己是白玫。”
简无忧:“哈?”
待她仔细回想过此前经历的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白玫这个身份才知道摩斯密码怎么解吧?何况你穿的衣服也是桃姨娘贴身丫鬟的制服啊?”
“对啊,所以我是看着白玫房间里找到的密码纸才解出来的嘛。至于衣服,鬼想要改变外形很简单吧?”说到后面这句的时候,眺珠略带疑惑的眼神悄悄瞟向了程酒。
“逻辑上好像也说得通,”简无忧还想问点儿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罩子里的小童安静了下来,“咦?你们刚刚做什么了?他俩怎么突然变乖了?等等,这又是什么?”
简无忧眯眼看向两个小童,他们的衣服依旧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血顺着他们的小腿流淌到地上,汇成了两条线,一条伸向了437房间,另一条则连上了眺珠的小腹。
程酒和谢必安手里的香由上而下,交错拢住了两个小童,此时他们正双眼微闭,昂着头引香入体。
眺珠因着程酒此前的三支香,状态已然稳定了不少。她弯起手指,指背轻轻刮弄着连接自己和小童的线,一脸淡然地说道:“如你所见,烧死在437里的大块头也是我的孩子。”
“虽然打断你说故事好像有点冒昧,但现在似乎更适合找路出去。”谢必安手里的香喂给小童后,燃得灰都不剩了。
他随意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香灰:“此地的冤魂怨鬼远不止刚刚烧死的那几个,在这里呆久了对你们谁都不好。”
程酒手头的香也已燃尽,吸饱香的小童衣服颜色鲜艳不少,情绪稳定得像两只吃饱了饭的水豚。
简无忧扶着昏迷的吴丹心,看看小童,又看看程酒和谢必安,问道:“破阵要做些什么?要准备祭坛吗?要供奉吗?我不会是那个供品吧?”
谢必安听到简无忧的话,刚要张嘴说话,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闭了嘴,可最终还是忍不住澄清:“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我们正经鬼差,有编制和引魂留影石的。”说完便转身朝招待所的大门口走去。
“不是吧?这么大阵仗搞个密室,最后直接走正门就出去了?”简无忧扶着吴丹心,跟在谢必安身后,怎么也不敢相信出密室的方法是走正门。
程酒走在队伍最末,挑了挑眉,把叼在嘴里的香拿下来,说道:“要不是溯洄引已经启动了,我多少得烧两只须弥香来找路。”
听到程酒的话,谢必安回过身来正色提醒:“须弥香可以是你的底牌,但最好不要过于依赖它。”
程酒一愣,随即点头应了声“好”。
说话间,队伍来到招待所的前台,谢必安看着前台枯黄的发财树还有干涸的鱼缸,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裁成两个小人的形状,往玻璃门前一抛,两个小小的纸片人就开始挖起门槛来。
程酒见简无忧满脸好奇地望着忙碌的小纸人,戳了戳她的脸:“这次不背二十四字箴言了?”
简无忧目光坚毅地答道:“习惯了。且目前接受良好。”
不多会儿小纸人把门槛下埋着的半本册子,几张五鬼运财符,以及一串挂着贝壳、金属片的装饰物整整齐齐拖到谢必安面前,就“嘭”地消失不见了。
“又是山寨生死簿?”谢必安蹲在小册子前仔细感应了一番,眉头随即拧成了“川”字。
他又看向那串装饰物:“贝币、秦半两、汉五铢、开元通宝、淳化元宝和永乐通宝?下挺大本钱啊……”
程酒凑过来瞅了瞅那道符,又看了看那串钱,胳膊肘撞撞谢必安轻声问道:“这玩意儿真能招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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