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刚才是在杀人吗？]系统被自己宿主的事业旅程弄得有点麻木了。
它知道自己这个游戏的自由度高，但不知道有这么高。
“那个啊，劫富济贫，”林宗离没当回事儿，“我们的常规操作。”
[不是……你们济哪个贫了啊？]
“我们自己就是那个贫，”林宗离理所当然，“看不出来吗，我们很穷啊，寨子稳定下来以后还有一群流民来投靠呢，现在光山腰那块老弱病残就养了一百多人。我们现在不是纯粹的山贼，本质上来讲我们属于阶段性的乌托邦。”
系统快被他人性的光芒闪瞎了。
“当然了，很快我就意识到光靠这个搞钱不行，于是我发展了一下金融事业。”
林宗离以附近几个郡府、县府的二等富商为目标，给他们讲课，问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和更有钱的人的差距在哪里，那就是机遇。
“他们抓住了这个时代的风口，但你们没有，而现在这个崭新的、独一无二的机会就放在你们面前。”
“而我，只是一个厌倦了金钱、只想带领你们一起发展、喜欢分享的大善人。”
他说自己通过失传已久的古籍研究发明了一个产品——一种永远明亮不需要点火的蜡烛，作为证据，他向他们展示了雷暴天的风筝。
当然，电灯肯定是没有发明出来的。富商们花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但这个时候钱已经投进了林宗离的口袋——林宗离给他们画的大饼太好，说的话太具有煽动性，他们有一瞬间觉得林讲师不是在掏他们的钱，而是在给他们机会。他们是他在成千上百的平庸之人中选中的天命之子！
“我看到了你的优秀。”
这句话真的很有蛊惑力。
反应过来以后富商们要找林宗离退钱，但，首先，找到这个诈骗犯需要一点时间，其次，从这个诈骗犯手里掏钱很难——他显然不会自愿还钱，而让官府出面的话，钱只会从林宗离的口袋进官府的口袋，最后，林宗离有点吓人，本来是文质彬彬的讲师，摇身一变就成杀人狂了——盂县富豪血淋淋的尸体就挂在他们下山的路上。
但是林宗离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好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把钱拿走呢，你们有钱我们有人，这难道不是天作之合吗？”
“这不是被骗，这是你们对伟大事业的投入。”
“而且如果你们想减少损失的话，你们可以发展下线。”
从募资到传销这条集资诈骗之路算是被林讲师走通了。
如果不是系统突然出现，他会做通一场庞氏骗局，反正游戏时限只有六个月，运作的好的话，直到被强制退出副本时他都不会暴雷。
系统算是懂了他这偌大家业是怎么积累下来的：[都没有人质疑你吗？本来都是些清清白白的人，忽然就做匪了？]
“人？”林宗离笑起来，他的眼睛是圆杏核状的，眼尾弯起来时有种非常漂亮的天真，“他们只是那群王公贵族豢养的一群待宰的牲畜，浑浑噩噩度日，日子最难捱的时候你把他们放进猪圈里他们就会跟猪抢食。现在我跟他们说站起来吧，做个人，难道他们还会犹豫我怎么能去伤害我旧日的主人？”
“况且如果有人犯贱一定要有个主人，那不如是我，”林宗离想到什么，发出嘲讽的嗤笑，“郭之义他最开始时倒是也有机会，只是那时他还左右为难，不敢跟朝廷掀桌，前几天倒是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没有后路了，可惜为时已晚、大势已去。”
[……]系统绝望了，[可我们这是个恋爱攻略游戏啊，你这是在搞什么啊？]
“你也知道你是个恋爱攻略游戏啊，那还不赶紧把攻略对象交出来，我记得你们的广告语说有哪个攻略对象活儿很好，我确实很想试试。”
[！！！]
[你别乱讲啊！！！]
系统吓得代码都掉了，赶紧去翻记录，幸好，一切都有证据可查，[宿主……我们的广告语原话是‘活得很好’。]
“啧。”林宗离发出失望的叹息。
系统怕林宗离改变注意，赶紧跟他公布本副本里的可攻略对象人选：
[第一个是青城书院的学生宋之枝，如果您按正常流程进入青城书院的话，他是您的同学。]
“这名字有点熟……”林宗离回忆了一下，“是那个个子比我矮一点，白白净净，眼睛细细长长的吗？”
系统核对了一下：[是的。]
“哦，那个，”林宗离搓了搓鼻尖，“杀了。”
[啊……啊？？？]
“口才倒是蛮好的，跟我讲忠君大义，说了好多，死得很干脆。”
[……]系统又说了两个人名，两个人的下场跟宋之枝一样。
好样的，自己的宿主在短短四十七天不仅成就了一番事业，而且把可攻略对象全杀了。
林宗离被系统的沉默弄得有点心虚，难得多解释一句：“这真不怪我，我们这帮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们还跟我在那儿长篇大论地讲道理让我去磕头认错，有些人坐在屋子里研究哪个酒的味道更醇厚，有些人只能把土晒干磨成粉和糠麸一起蒸饼吃，前者让后者跪下，我只能杀人。”
[……]系统沉默了片刻，[程序只会计算玩家和攻略对象的心动值，其它普通NPC不在记录范围内，玩家和普通NPC的互动也不会被算为任务完成度，现在这个副本没法完成，不能再继续了，宿主，我带您退出游戏吧。]
“现在退出游戏的话会影响我的任务记录吗？”
[本次游戏会显示失败，但是因为……]
“那我不退出，”林宗离果断打断它，“你们公司出的所有游戏我都已经刷到了最高等级，攻略游戏的全副本我的完成度都是成功且S级，我不可能在你这个游戏上把100%的记录降级成99%。”
他说着，歪过脑袋，像是才发现这有个人似的看着陆相何：“你是谁？”
“我叫陆相何，身份是玩家，因为游戏出错和你的同一个系统绑定，大概……五分钟前，登入了这个副本。”
陆相何的声音很温和清越，像古朴乐器被时光打磨后才能发出的声音，容色也温柔，水墨画似的一张脸，没有任何的侵略性，眼型线条柔和，睫毛浓密，衬得眼内像拢着一湾清泠泠的潭水，一眼望去，月白风清、春水桃花。
“你长得……”林宗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目光从人的睫毛上渐渐下落到那瓣浅粉的唇上，他微翘了一下嘴角，没有将话说完，转而对系统道，“攻略他可以吗？”
系统沉默了几秒，回复道：[可以。两位的恋爱任务不同步，系统将为二位发布不同的七个恋爱小任务及一个终极任务，攻略进展只会向本人公布。]
“你没问题吧？”林宗离问陆相何，但显然不觉得他会拒绝。陆相何身上有一种气质，像缓缓流淌的河水，能承载、包容一切，他毫不怀疑他是那种在真实世界中会让身边的人很有安全感的人，是那种弱者会寻求帮助的对象。
很古怪的感觉，陆相何让他觉得可靠，不是那种客观意义上的评价，而是更主观的内心情绪，他让他想要靠近他、拥抱、甚至亲吻，他让他觉得熟悉，但这明明是第一次见。
但陆相何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林宗离，目光不算很定，像在思索。
“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陆相何沉默地在心里回答。在想上辈子你是怎么攻略我，想那只猫是怎么拒绝所有人的抚摸只躺在我的怀里，想你是怎么用那种看蝼蚁的表情看我然后语气淡漠地说“那你应该叫我师叔才对”，想你在危险时突然出现挡在我身前飞溅出来的血落在我的睫毛上，是热的，想你在无人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我的手腕我的心跳好快，想那些湿热的吻、汗液、手中掌控的柔韧的窄腰、被我的嘴唇含吻过的腿根的痣，想你最后看我的眼神，想那个背影，想伤口一直在流血但我不想按住。
想把你捆绑起来，想把你双手锁住，想堵住你的嘴唇让你不再说谎话，想咬住你的心口直到你流出血来看看它是不是也是热的。
想听你哭，想让你承诺永远不会离开我！
……
想我这辈子绝不能再犯错，一定不会先动心。
“没有问题，”陆相何如林宗离所愿地回答，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语气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但是可能有点麻烦，因为我在这个游戏副本里的身份是七皇子。”
“哦豁……那我们是敌对立场啊。”林宗离显然起了兴致，他看向陆相何的眼神更肆无忌惮，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这样满是兴趣地盯着人时，就像在引诱人，“那我很期待我们的未来了，殿下。”
殿下两个字说得又轻又缓，带着暧昧调戏的意味。
[玩家陆相何，你的攻略对象也要定为玩家林宗离吗？]系统问他，毕竟陆相何的攻略对象可没被杀死。
等等……系统忽然犹豫了一下，不会也被林宗离杀了吧？
它还没来得及查，陆相何已经回答：“是的。”
林宗离为他鼓起掌来，陆相何的选择明显让他更加兴奋：“那你可要努力了，现在显然时间有限，我们最好在事态发展到不得不杀死对方前攻略成功。又或者……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是仇敌，”林宗离说着，向陆相何眨了眨眼，陆相何此时才发现林宗离眼尾那滴血泪似的痕迹，不是血痣，而是未清洗干净的一滴血渍，凝固了，变成了一颗泪滴状的深褐色，这衬托得他的眼睛更加清澈，有一种邪气的漂亮。
“你要不要跟我干，反了那个皇帝老爹？”
林宗离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且很愉快，不是那种“干完这票我就回家结婚啦”的憧憬的愉快，而是“等结完婚我就去干它一票”的恶劣的愉快。
陆相何能想象到他在现实生活中肯定不是一个好人，他有明显的道德低下的表现，但是如果你这么说他，他一定不会为此感到难堪羞愧，而是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你，直白地反问：“道德瑕疵是种病，我是个病人，难道你不该关爱弱势群体吗？”
临分别时，陆相何问林宗离：“我选你做攻略对象，你好像并不意外。”
“当然，”林宗离对着他笑起来，他眼睛弯起来时有一点淘气的媚气，像只小猫，知道自己会犯错，但也知道你会原谅他，明明是蓄意勾引，但你靠近时他会躲避，告诉你这只是一场游戏，“因为你从走进院子里时就一直在看我，包括我没穿衣服的时候。”
“你的眼神倒是隐藏的很好，但是……”林宗离走近他，右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然后他笑了起来，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微微抬起下巴凑到陆相何耳边，柔软的嘴唇贴上，让温热的气息打湿他冰凉的耳垂，低声道，“果然，你的心跳好快。”
“期待和你在床上见面的那一天，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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