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愠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不是他疯了,是卫无珩疯了。
卫无珩将他翻过来,苏愠上半身靠在桌子上,原本上面放着的盔甲和长剑早就在刚才的混乱中被他扫到地上。
卫无珩确实是疯了,他身上还有从军营回来没消下去的汗水,苏愠的后背抵住卫无珩的胸口,烫的他心里一惊,他拼命想从卫无珩的怀里挣脱出来,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对待。
他清楚地感觉到卫无珩的双手。他颤抖着想躲开,却好像适得其反,反而把自己的身体主动送到卫无珩手中,更要命的是,他似乎喜欢这种对待,面对卫无珩的摸索,他的头脑厌恶,身体却有了反应,他咬住唇,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叫出声。
“很喜欢吧。”卫无珩在他耳边开口,如同魔鬼低语。
“不,不……”
“口是心非,你的身体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卫无珩享受着苏愠皮肤上的触感,他觉得苏愠或许是生错了性别,明明是个大男人,身子却不像寻常男人一般硬朗,反而软的吓人,苏愠的反应也可爱,明明身体喜欢的不得了,却依旧嘴硬。他享受了一番,附在苏愠耳边道:“你似乎很喜欢别人的抚摸,嗯,以前有没有摸过自己?”
“你,你这个变态!”
苏愠颤抖不已,脑中却提醒他,卫无珩怎么会知道他的秘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明明他隐藏的那么好,就连昨夜觉得欢喜的时候,他都没有变现出来,卫无珩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卫无珩冷笑一声:“当然是因为,你还记得万华楼那一晚吗?你难道没怀疑过你是怎么回到文家的?”
此话一处,苏愠立刻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他怎么也找不到那晚回文府的记忆,难道是卫无珩送他回去的?卫无珩扳过他的脸,见他明白了什么,又笑了一声,咬住了他遍布薄汗的后颈,含糊地开口:“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坐在我身上抱怨,我服侍许久才让苏大人高兴,怎么,苏大人醒后翻脸不认人了?”
“我——”苏愠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这么早就暴露在卫无珩面前,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所以他才对自己感兴趣的吗?
苏愠大脑一片混乱,紧闭的大门多了一个人影,人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苏愠余光瞧见了那人影,心中一紧,身体也忍不住绷直,哪知道此时卫无珩忽然扣住他的腰,苏愠的身体连同桌子不停的摇晃,苏愠握住嘴,眼中有水光,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门外自然是苏愠的下人,他们知道苏愠的喜好,苏愠喜欢安静,不喜欢别人打扰,因此他们都遵守这项规定,不会随意闯入。
“大人,需要添茶吗?屋里的茶好像已经温了。”
苏愠的反应越来越激烈,卫无珩却道:“你敢让他进门,我会杀了他灭口。”
苏愠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骤然一抖:“不要!”
他不想别人因他而受到伤害,苏愠眼角有泪,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尽量不受卫无珩的干扰,随后他拿开手掌,对外面的人说道:“不需要……你,先下去吧。”
他终于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出什么破绽,可是现在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管别人。苏愠以为下人会直接离开,没想到他还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大人,您是不是生病了?需不需要我去给您请大夫?”
别再说话了。苏愠忍不住落泪,他张开嘴,像是一只在岸上濒死的鱼,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卫无珩掐住他的下巴问他:“需不需要我帮你回答?”
“不,不要。”苏愠猛然清醒过来,颤颤巍巍开口:“我没事,下去,快下去。”
他拧了一下身子,碰倒了桌子上放着的茶杯,瓷器的破碎声掩盖了一部分苏愠声音里的不对劲,也吓了下人一跳,下人以为苏愠生气了,赶紧应了一声跑开,于是现在苏愠要专心应对的只剩下卫无珩一个人了。
“卫无珩。”他盯着卫无珩,恨意弥漫出来:“我要杀了你!”
卫无珩见苏愠支撑不住,本想温柔一些,没想到苏愠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出口,卫无珩的脸色终于变黑,他冷笑着看着苏愠,抱着他将他往门板上拖,苏愠终于受不住了,低声哀求他,卫无珩却不顾他的求饶,让他彻底失控。
苏愠在昏迷前听到了卫无珩居高临下的宣判:“苏愠,认清你自己,你只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别想反抗我。你在别的地方学不到的,我不介意在床上教会你。”
苏愠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空白,最后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卫无珩盯着苏愠的侧脸,眼中却多了几分不宜察觉的懊恼。
第二天苏愠拖着沉重的步伐,面无表情,他早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他听到了别人议论他今天迟到了,但他做不到解释,因为他的嗓子已经哑了,而且就算他开口,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迟到的理由是卫无珩。
当苏愠脑中闪过这个名字时,已经让他恶心的想吐了。
他强忍住胃里翻腾的不适感,专心伏案工作,赵义死了,凶手一无所知,幕后黑手的线索也因此断了。
苏愠不后悔跟卫无珩翻脸,毕竟他从来就没想和卫无珩和谐相处,他只是个让人作呕的败类,就算以后与他交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在所有人眼里,他和卫无珩已经快要成宿敌了。
如果卫无珩真的不是毒害赵义的凶手,那杀他的一定是幕后主使,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害怕赵义会说出些什么?
苏愠没忍住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该死,他一定要抓住幕后真凶,为文大哥报仇,他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受到伤害了!
苏愠这一拳头惹得署衙里面其他人的注意,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哎,苏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听说吗?”另一个人小声道:“之前刑部抓到了杀文大人的杀手,结果昨天那杀手突然在刑部大牢被毒死了,苏大人肯定在生气呢。”
“啊?竟然有这种事情。”那人叹了一声:“要我说苏大人这是何必呢,他已经在陛下面前露脸了,说不定以后还有升官发财的机会,现在非要在工部和刑部耗着。”
他们两个正聊的火热,背后突然伸出来一个脑袋:“你们聊什么呢?”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钱坤,纷纷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葛大人呢,钱大人,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行吗?”
“刚才我叫你们了。”钱坤很委屈:“你们没听到也不能怪我啊。对了,你还没说你们在聊什么呢。”
两个人瞬间支支吾吾起来,毕竟钱坤和苏愠关系不错,万一让苏愠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那就不好了,因此他们两个只是打了个哈哈,又开始埋头工作了。
钱坤被嫌弃了也不闹,反正他是从员外郎升上来的,大家看不上他也正常,这几日是他老婆的产期,他特意跟葛天骄告假陪产,直到孩子生下来才回来。
钱坤和他们聊完,又看到了坐在面前伏案工作的苏愠,下意识上去跟他打招呼:“苏兄。”
苏愠抬起头,发现眼前人是钱坤,表情变了变,露出了一个微笑:“钱兄你回来了,嫂子和孩子都还好吧?”
提起老婆孩子,钱坤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絮絮叨叨地跟苏愠说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大概意思是女人生孩子是真的辛苦,辛亏妻儿福大命大,这才平安生产,现在提起这件事,钱坤还心有余悸:“当时我真的害怕我娘子出问题,她要是难产而去,我和孩子该怎么办啊,不过好在母子平安,我也终于放下心了。”
“那就好。”苏愠见他兴致勃勃,没有打断,反而一直认真听,听完后,他朝钱坤抱了抱拳:“钱兄,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乾坤下意识开口,然而想起自己刚听说的消息,似乎同喜这个说法不太对,他赶紧收敛了笑容问苏愠:“苏大人,我听说杀手在大牢里被毒死的事了,难道线索真的断了吗?”
苏愠嗯了一声,他面露苦涩,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线索确实断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抓到那个人,让他去九泉之下给文大哥赔罪!”
苏愠再度下定了决心。
“苏兄,这几天卫将军没找你麻烦吧?”
苏愠突然有些紧张,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官服衣领,上一件官服被卫无珩撕碎了。苏愠把官服放进火盆里,看它被熊熊烈焰燃烧殆尽,仿佛烧的不是衣服,而是卫无珩。
此刻听到卫无珩的名字,苏愠感觉自己又想吐了。
“没有。”他挤出一丝笑容:“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会值得卫将军挂心。”
“可是有人说在牡丹宴上看到你和卫将军……起了冲突。”钱坤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他真的没找你麻烦吗?”
苏愠违心地摇头,心底却是一片苦涩。
他被魔鬼缠上了,却不能跟任何人求救。
劝走钱坤以后,苏愠继续看卷宗,卷宗里慢慢浮现出文国之的笑脸,苏愠抚摸着卷宗,看着文国之幻影里温柔的眼神,一滴泪从他眼角落下,滴在案卷上,将墨色晕染成一朵黑色的花。
他从工部回到府里,将自己泡在浴桶中,让自己放松下来,他低下头,冷眼瞧着身上的伤痕,那些青紫色的痕迹从他的胳膊蔓延到了腰腹,再到双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这都是卫无珩的杰作,明明他去搞到了药膏,用了两倍的剂量,可是这些伤痕仍然没有消除,像是缠上他了一样,苏愠闭上眼睛,将自己缩进水中,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痛苦。
苏愠用了四天时间,将工部和刑部七天的工作全部做完。等到休沐的时候,他一大早就醒了,打算去京郊万佛寺拜佛,因为他这几日都睡不好,管家觉得苏愠可能是小鬼缠身,该去寺庙里拜一拜,请佛祖帮忙除去一身晦气,震一震那些缠上来的鬼魂。
苏愠不信神佛,但他还是听管家的建议去了万佛寺,因为他只是想去郊外散散心而已。
轿子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一路走到人烟稀少的郊外,苏愠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后,轿子终于停了下来,下人在外面叫他:“大人,万佛寺到了。”
苏愠掀开帘子走下轿子,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万佛寺,这万佛寺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在他的想象中,既然叫万佛,那这寺庙该是何等的金碧辉煌,万人朝拜。
可是站在寺庙门口,苏愠才发现万佛寺其实很古朴,红砖绿瓦,与记忆里其他寺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来礼佛?”一个小和尚见苏愠站在门外观望,拿着扫把小跑过来:“外面太乱了,公子请进来吧。”
苏愠不太好意思,道了一声辛苦,慢慢走进万佛寺。或许是因为他来的太早了,万佛寺里十分清净,似乎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前来拜佛,苏愠沿着眼前石头小路,路过路旁花草,一路走到佛堂,看到了木刻的佛祖,他更加诧异,寻常的佛堂都是金身佛像,为何万佛寺的佛像是木制的。
他心中不解,但是见到眼前佛像,他反而觉得更加庄严肃穆,让他不由自主产生敬畏之情,他拿起三柱香,用烛火点燃,慢慢插进香炉里,随后跪在蒲团之上,他恭恭敬敬向下磕了三个头,心中求佛祖保佑。
保佑他早日找到杀害文大哥的真凶。
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他将头磕在地上,心无杂念。
……
“将军,我们为什么一大早来万佛寺啊?”南梁一路上叽叽喳喳缠着卫无珩:“好不容易休沐,将军就不想在府里休息吗?”
卫无珩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来可以直说,没人逼你来。”
南梁赶紧否认:“没有没有,跟将军出门我当然开心,我就是好奇嘛。”
他用眼神表示了,他确实对卫无珩突然来万佛寺的行为感到好奇,卫无珩突然用轻功起飞,直接飞上了万佛寺门前,身后南梁跟着他也飞了过来,这回他的抱怨更多了:“将军,您要飞过来也得事先告诉我一声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大早来万佛寺吗?”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南梁的注意,他问卫无珩:“为什么?”
卫无珩挑了一下眉:“因为我杀孽太重,去寺庙里去除杀业,满意了吗?”
“是吗?”南梁歪头,他有些怀疑这是卫无珩糊弄自己的说辞,然而卫无珩的话根本无法证实,南梁只能跟着卫无珩一起去佛堂,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佛堂里看见礼佛的苏愠。
怎么这么巧?
南梁高兴地和苏愠打招呼:“苏大人,好巧啊,你也来这里拜佛?”
苏愠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却对上了一双他绝对不想看到的眼睛,见到卫无珩和南梁,苏愠一惊,为什么,为什么卫无珩也在?
下意识的反应超过了他的思考,苏愠朝南梁点了一下头,然后迅速回过头,似乎是怕看见什么脏东西。南梁的手刚举起来,苏愠就转过去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差点儿和佛堂的佛像击掌。
他转头问卫无珩:“将军,苏大人怎么了?”
南梁倒是真问对人了,卫无珩想,他确实知道苏愠为什么有这种反应。好吧,其实那天他已经后悔了,苏愠认为是他毒害了那个杀手,他解释了就好,毕竟他确实没有杀人,而且就算他要杀人,也绝不会用下毒这种低级的技俩。
但是他强迫了苏愠,是他犯了错误,这个念头一出来,立马被卫无珩按住了,既然苏愠不信任他,他也没有道歉的必要。
“我和苏愠向来不对付,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吗?可是在廷北,您二位的关系似乎比现在好不少啊。”
南梁不由得碎碎念,虽然在廷北两人的关系也并不算友好,但是那时候只是苏愠单方面对卫无珩生气,卫无珩偏偏故意要贴上去,怎么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比那时候更疏远了?
南梁困惑。
苏愠不理会他们,更将卫无珩当作空气,和身旁的和尚聊天,和尚道:“施主,住持来了,施主若有什么事,不妨问问住持。”
苏愠回头,果真看见侧一位年长和尚披着袈裟信步而来,他双耳偏大,看起来和佛像的耳朵一样,对方喊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将念珠握在手心中:“二位施主,今日一同光临万佛寺,当是有缘。”
跟卫无珩有缘?怕是和卫无珩有仇吧。苏愠决定把这句话先抛到脑后,他双手合十,跟住持打招呼:“大师,请问佛堂里的佛像为什么是木制的?”
住持微微一笑:“施主如何认为佛像是木制的?”
苏愠到:“是我看到的。”
“那施主不妨用手摸一摸。”住持邀请苏愠摸佛像,苏愠眨眨眼睛,决定按照住持的话行动,他走到佛像面前,摸到了佛像膝盖上的一块木头,当他手指触碰到木头时,苏愠惊讶地发现它竟然是活动的,他稍稍用力,拿起了那块木片,木片下竟然散发出耀眼的金色。
苏愠不由得惊呼出声,这座佛像竟然是由纯金打造,只是在最外面一层覆盖了木片。他带着惊讶的目光看向住持,住持的笑容依旧慈祥:“一件事或许和表面看上去不同,施主若想真正参透本质,就需要亲身经历,用自己去感受,这样就能突破眼前迷障,回归本真。”
苏愠将木片安放回去,若有所思,向主持道谢:“我好像明白了,多谢住持提点。”
南梁一个字也没听懂,嘟嘟囔囔道:“大师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明白?”
然而并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苏愠不想和卫无珩共处一室,客套两句后,正准备离开,住持看着他们两人,忽然道:“二位一个执念太深,一个杀业太重,执念太深者这难舍牵挂,杀业太重者执念单薄,如此说来,二位确实有缘。”
杀业太重说的是卫无珩,执念太深说的就是苏愠了。
突然被点名的苏愠和卫无珩谁也没有动,仿佛住持说的话和他们没有关系,这句话南梁听懂了:“大师这么说,莫非是觉得他们互相适合,可是大师,我家公子和苏公子都是男的啊。”
“是啊。”苏愠冷冷地开口:“既然说我执念太深,他杀业太重,说明我与他八字不合,怎会算得上有缘?苏某还有事,多谢大师指点。”
他向住持表示感谢,随后头也不回离开佛堂,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佛堂里的卫无珩。
卫无珩同样也没有看他,然而身后突然传来一身惊呼:“苏公子,没事吧?”
卫无珩回头,看到南梁扶助苏愠,苏愠向他道谢:“多谢,我没事。”
他轻轻推开南梁,慢慢离开万佛寺。南梁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苏愠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南梁才转过头回到卫无珩身边:“将军,我刚才看到苏大人眼下发青,神情疲惫,似乎这几天都没睡好,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生病了吗?自己那天确实做的太过分了,卫无珩愣了一下,随后他回过神,表情依旧冷漠:“他的情况与你我何干?”
南梁想说些什么,看到卫无珩冷漠的态度,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卫无珩这几天也不对劲。这里的不对劲并不是指卫无珩生病了,而是他觉得卫无珩身边全是低气压,连带着他和唐刹都小心翼翼,不敢触怒卫无珩的霉头。
卫无珩似乎也没心情礼佛了,他为万佛寺捐了钱,准备离开,住持却叫住了他:“施主有心事?不妨与老衲分享。”
卫无珩脚步一顿,本想不理会住持,然而住持说中了他的心坎,他确实有心事,而且这些事让他觉得烦躁不安,于是他问住持:“如果有人认为我不是好人而误会我,而我为了发泄怒气做出了令对方厌恶的举动,我该怎么办?”
住持喊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后悔了吗?”
卫无珩嘴硬:“没有。”
住持道:“施主若觉得不后悔,那无论从来几次,施主都会这么做,又何必在意?”
“也是。”
卫无珩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必要纠结这种事,事情做都做了,管他做什么。他打算离开,住持却在身后开口:“但是如果施主觉得后悔的话,就该挽救,无论结果如何,起码你有改过向善之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对方若是原谅,或许还有机会改变。”
卫无珩听这些话,若有所思,但他仍旧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离开了。
……
接下来的几天,卫无珩往返于将军府、军营和皇宫中,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让自己根本没时间思考其他事情,南梁和唐刹看在眼里,心里跟着犯嘀咕,他们家将军向来意气风发,做事张扬,怎么现在好像精神不振,好似遇到了什么坎坷。
卫无珩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部下每天都在编排他什么,当他用过午膳,急匆匆地要去驻扎在郊外的军营时,却被南梁拦住了:“将军,要不您今天别去军营了。”
卫无珩手持长剑,一身黑色短袍,听着南梁的声音,他的脚步未定,反而越来越快:“为什么?”
“因为,因为——”
就在南梁支支吾吾的时候,将军府外传来了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来了来了,南梁,你说的病人在哪儿呢?”
刘功衡提着自己的药箱大大咧咧地走进将军府,正好看到了卫无珩和南梁,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瞬间很尴尬,卫无珩问南梁:“你找太医给谁看病?”
南梁此时恨自己不是个哑巴。他更恨刘功衡不是个哑巴,刘功衡接过话头:“当然是卫将军您了,除了您,谁有资格请太医看病啊。”
卫无珩皮笑肉不笑看向南梁:“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病了?”
“您确实没说过,但是我和唐刹感觉您这几天状态不对……”
“所以你们觉得我有病?”
卫无珩要被气笑了:“你们可真是我的好下属啊。”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南梁也听出来卫无珩这是在讽刺他们,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刘功衡已经到了,不如让他先看看再说:“将军,我想刘太医已经到了,不如让他给您看看,也好让我们做属下的安心。”
虽然卫无珩不想看病,他认为自己也确实没病,但是部下这么关心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扭头回到了房中,将长剑放下,自己坐在凳子上看着刘功衡:“本将军还要去军营,要诊断就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刘功衡摆摆手,心里吐槽卫无珩麻烦,嘴上却还算恭敬:“将军放心,不会耽误您的时间的。”
他直接上手给卫无珩诊脉,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期间一句话不说,直接收拾药箱准备走人,南梁拦住他:“欸,刘太医,将军他怎么样?”
“卫将军健康的很,完全没生病,我在这没有用武之地,回太医院了。”刘功衡和卫无珩行了个礼,南梁小声问他:“真的没问题吗?但是将军最近心情好象不太好啊。”
“哦?那可能是心病吧,心病还须心药医。”刘功衡道:“这种病我治不了,告辞。”
卫无珩突然站起来问:“刘太医,你最近有没见过苏愠?”
“嗯?见过。”刘功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他问我要了治擦伤的软膏,蒋军问这个做什么?”
他有些警惕地看着卫无珩,他可没忘记卫无珩一直看苏愠不顺眼,要是卫无珩想要对苏愠做什么,他第一个不答应。
卫无珩见刘功衡打量他,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他骑马去了军营,士兵们见到他来了,纷纷立正向他问好:“将军好!”
“嗯。”卫无珩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等着的士兵,他在军营中绕了一圈,问身边的士兵:“陈副将呢?”
“将军,今天工部的苏大人来清点军营装备,陈副将去给苏大人引路了。”
得到这个答复卫无珩一愣,他没想到苏愠竟然会来到军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在心里莫名生出来一丝侥幸心理。
而在库房里,卫无珩口中的陈副将陈威正在为苏愠介绍军需剩余和账本:“苏大人,这些就是近一年来禁卫军的军需使用情况,请您过目。”
陈威虽然是军中将领,但是生的秀气,待人接物相当温柔,在士兵中还得了陈娘子的称呼,现在面对来查账的苏愠,他依旧十分有礼貌:“苏大人这里是不是太暗了,要不您去旁边的敞篷,我派人帮您把这些账册全搬到那边,方便您查账。”
“多谢,不过这个地方还好,我没什么不适应。”苏愠朝他笑笑,慢慢翻开账册,细细比对起来,不得不说,禁卫军的账册做的极好,各项条目全都规规整整列在帐册中,一些节假日、欠款,在国库中借贷的账目都用朱笔标注出来,对查账的苏愠来说十分友好。
其实这次来军营查账本来是其他人,奈何那位同僚说自己害怕马,一见到马就会昏迷,他怕自己还没查帐,就昏倒在军营里,被士兵们取笑,因此葛天骄只能让苏愠去,苏愠虽然因为卫无珩的原因不想去军营,但是既然任务要求,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只要他小心一点,也不可能那么巧再次遇见卫无珩。
“这账本做的很清晰。”苏愠忍不住夸赞道。
“以前很乱的,后来卫将军说账册要做的清楚一点,更有利于管理军队。”
再度听到卫无珩的名字,苏愠翻页的手顿了一下,他想了想,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他有点儿后悔提起这个了。
陈威注意到苏愠的不自在,他环顾四周,见库房里没有其他人,外面似乎也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问苏愠:“苏大人,我听朝中官员中,您一直和卫将军有矛盾,是吗?”
苏愠皱了一下眉,他不知道陈威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莫非他是想给卫无珩说好话?抱着这样的态度,苏愠反而十分警惕:“我与卫将军井水不犯喝水,陈副将没必要说这些。”
陈威纠结了一会儿,又问苏愠:“如果卫将军他做错了事,大人愿意秉公执法,将这件事报告陛下吗?毕竟这涉及到几千人的性命。”
怕苏愠不信,陈威加上了最后一句。
苏愠立刻警惕起来:“你说什么?卫将军对这些人做什么了?”
陈威叹了口气,他思索了一番,迅速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告诉了苏愠:“三年前我们与乌国赤江一战,损失惨重。当时我在玄武军还只是一个士兵,那一战是由卫将军指挥。”
“我们退守防线,卫将军忽然说要冲出乌国的包围圈,要用受伤的士兵开道。可是由于医疗不足,受伤的士兵们不到一天就死了大半,我们明明可以再退,可是卫将军竟然用数千健康的士兵打头阵,进入沼泽中跟乌国的人搏杀,这一战当然胜了。可是并不是大家口中以少胜多,而是用几千个士兵的血肉换来的,事后卫将军成了大将军,可是那些死去的士兵们呢?根本没人记得他们,其中还有我的同乡……他才十五岁,也被当成了肉盾,他做错了什么?”
苏愠听着陈威痛苦的描述,心中震惊与痛苦交织,他以为卫无珩的将军之位是靠他的武功与指挥能力得来的,没想到,他竟然用了数千条人名铺成了血路,踏过他们的尸体走向那个令人恶心的位置。
他问陈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我把这件事禀报给陛下,你愿意站出来指认他妈?”
陈威点了点头,眼角已经发红:“我愿意。”
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这一天,等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你——”苏愠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人心中俱是一惊,一起抬起头,发现了走进库房的卫无珩。
陈威先反应过来,向卫无珩抱拳行礼:“将军。”
“嗯。”卫无珩嗯了一声,看向苏愠:“苏大人来看账本?”
“是。”苏愠没理会卫无珩,继续翻看账册,一时间库房里只剩下哗啦啦翻页的声音,显得极为刺耳,卫无珩摸了摸鼻子,见苏愠不理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吩咐陈威:“好好照看苏大人,别让他吓到。”
陈威称是。
苏愠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波涛,让自己静下来将账册过目,直到晚上,他终于看完了一部分账册,他走出库房,发现卫无珩已经不见了。
苏愠放下心,离开军营后,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反而趁着夜色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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