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愠从来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卫无珩居然是在现在情形下。
在紫热原被一群人追杀,然后他救了他。
而且,卫无珩竟然不认识他。苏愠第一反应是他在玩弄自己,于是他的语气跟着冷下来:“卫将军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来了紫热原头也被热昏了?”
“或者都有可能?”卫无珩挑了一下眉,面对眼前说话犯冲的青年,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最后目光落在苏愠脖子上的红痣上。
这颗红痣点的真好,好到他见了第一眼就想上手触碰。
“不好意思,我现在失忆了,除了紫热原的兄弟们谁也不记得。”他最终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苏愠身上移开:“如果我们认识的话,你可以再介绍一遍自己。”
苏愠看着他微笑的表情,那表情没有玩味,也没有情感,他不禁要接受这个可笑的事实:“你真的失忆了?”
那个对他万般凌辱,被他算计贬谪到紫热原、与他结怨的卫无珩竟然失忆了。
那他的痛苦又算什么?
“千真万确。”卫无珩有些烦了,他懒得理会苏愠,招呼徐肆过来:“老徐,这两个人什么情况,他们认识我?”
徐肆见箭被卫无珩挡下,心中一惊,怕卫无珩看出来他是故意为之。然而现在再看卫无珩因为失忆而转移了注意力,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立刻上前禀报:“三爷,这两个人是我们追到的俘虏,他们非说自己是朝廷的人,还说认识您。我想把他们带回去交给您,没想到他们半路逃跑了,都怪我学艺不精,要不是您及时出手,我就误伤他们了。”
“骑马射箭,误伤是正常的。”卫无珩并没有追究他们,反而又看向苏愠:“你说你是朝廷的人?”
苏愠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只得跟失忆得卫无珩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是鸿胪寺卿苏愠,朝廷派往西羌出使的使臣。”
“哦,苏大人,你说你是使臣,有能证明的信物吗?”卫无珩朝他伸出了手。
怎么每个人都是这句话,苏愠木着脸摇头:“我们和车队走散了,信物不在我身上。”
“那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卫无珩摸着下巴,下意识抽了口烟,烟雾缭绕,苏愠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你抽烟?”
“我什么时候不抽烟?”卫无珩又抽了一口,意识到什么,他问苏愠:“还说你认识我,连我抽烟都不知道,这位大人,别以为我失忆了就能骗到我。”
“……”苏愠无语。自从他和卫无珩认识开始,他就没见过卫无珩抽烟,也不怪现在他对卫无珩抽烟感到惊奇。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卫无珩抽不抽烟,干他何事?
“所以呢?我证明不了自己是使臣,你打算如何?”苏愠现在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如果他要杀人,自己必须做好准备,苏愠暗自握紧了手心,摸到了袖子里藏着的匕首。
不对,苏愠有些绝望地想,卫无珩的武功太高,他要是对卫无珩出手,胜算几乎没有。
卫无珩察觉到了苏愠紧张的动作,他转头问徐肆:“老徐,这两个人干什么坏事了吗?”
“这……这倒没有。”徐肆道:“但是这两个人总归是个麻烦。”
“确实。”卫无珩表示赞同,他看向苏愠,高高在上地做了审判:“苏愠是吧,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们走,你证明不了你的身份,但是看在你是颐国人的份儿上,我可以收留你们两个人。第二,你们两个现在离开……不过,你这朋友脚上的伤如果得不到医治,恐怕就要废了。”
苏愠听他这样说,赶紧看向鱼竟夏,他定睛一看,才发现甩掉鞋袜的鱼竟夏的脚踝已经发黑。鱼竟夏看着自己的脚,同样吃了一惊:“这,这是什么?我的脚怎么了?”
卫无珩道:“你不知道?也对,这是沙地里独有的毒物红霞花,如果不及时处理,你的整只脚都会腐烂,哦,忘了跟你说,我们家里正好有会治这个的大夫。”
鱼竟夏张了张嘴,犹豫片刻,他看着苏愠:“大人,不用管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林将军。”
苏愠看着鱼竟夏,他脚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扩散,看着十分吓人。如果伤口得不到治疗,怕真如卫无珩所说让伤口蔓延溃烂。
可是林将军和车队说不定就在前面——
苏愠看向卫无珩,道:“我愿意跟你们走,求你们救治他。”
就算找到了林将军,车队里没有大夫也是徒劳,鱼竟夏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鱼竟夏一惊:“大人!”
苏愠选择忽略他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卫无珩。卫无珩无所谓:“好啊,老徐,带他们两个回大本营。”
“是,三爷。”
徐肆暗地里从鼻子呼出一口气,哼了一声,让苏愠和鱼竟夏上了马。
苏愠坐在马上,暗暗记下他们行走的路线,他抬头时,看到最前面的卫无珩,他脊背挺直,随着胯|下骏马地动作微微摇晃,其他人都已他为首,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不敢骑太快。
他才知道卫无珩已经拿下十个部落,真正取得了一半的南境,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真能一统南境。
马队走了大半天,苏愠终于瞧见他们的大本营,不过与其说那是大本营,不如说是土匪窝。由木头架子把半山腰全圈起来,里面建造了几十间木头房子,如果凑近仔细一瞧,会发现这木头房子冬凉夏暖,既不能遮风避雨,也不能遮挡太阳,纯粹是为了有个睡觉的地方。
他们回到了大本营,苏愠和鱼竟夏也跟着下马,徐肆叫人把行动不便的鱼竟夏抬到房间里去,手下问哪个房间,徐肆想了想,道:“南梁那屋不是空着的吗?抬去南梁那边。”
“南梁?”苏愠想起来了,南梁好像和卫无珩一起来紫热原了,他没有犹豫,追上了大步流星的卫无珩:“卫将军,等等。”
卫无珩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停下来,直到苏愠加快了脚步,累的气喘吁吁,终于跑到了卫无珩面前:“等……一下。”
“你有事?”卫无珩斜眼睨着他:“我很讨厌有人站在我的面前,有事你快说。”
他还讨厌卫无珩呢!苏愠心里烦躁,他一见到卫无珩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可是人在屋檐下,卫无珩又确定失忆,苏愠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跟他说话:“我想见南梁,南梁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卫无珩话锋一转,道:“不过很可惜,南梁现在正在带人挖铁矿,你现在见不到他。”
苏愠觉得有些崩溃,为什么连南梁都不在,难道他真的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了吗?卫无珩并不关心苏愠的崩溃,他想到了什么,继续跟苏愠道:“对了,忘记跟你说,这里的大夫救人是要有报酬的。”
苏愠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带:“我没钱。”
“一猜就是,所以要救人,你要干下人们该干的活,洗衣喂马你都得跟着干,否则我会让他们把你和你的残废手下赶出去。”
苏愠低下头:“我知道了。”
他又不是没当过下人,入京之前,他都是一路干下人的活干过来的,现在只不过又回到了老样子而已。
他转过身慢慢追上鱼竟夏他们,却没注意到卫无珩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连南梁都认识,莫非真是熟人?”
大夫很快赶过来了,见到鱼竟夏脚踝上的伤口,他不由得诶呦一声:“这伤口严重了。”
苏愠心中一紧:“大夫,能治吗?”
“年轻人着什么急,我又没说不能治。”大夫也有脾气:“别小看我的医术啊。”
听到大夫说能治,苏愠松了一口气,他站在一边不敢乱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大夫把鱼竟夏脚腕上腐肉用刀刮了下来,鱼竟夏疼的浑身抽搐直冒冷汗,苏愠试图安抚他,鱼竟夏看着他,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鱼主簿!”
“没死,太疼了晕过去而已。”
大夫用一副少见多怪的语气道。他又在那块伤口上撒了些不知名粉末,随后拍拍手站了起来:“行了,这瓶药粉洒在伤口上,记得每天换药,大约半个月以后就会完全康复了。”
苏愠接过药瓶,目瞪口呆:“半个月?”
“嫌长也没办法,我是大夫不是神仙,你就是找遍天下名医,他们也得说半个月。”大夫摆摆手:“要不是卫将军救了我的命,我早就回颐国了,才不在这么热的地方给人看病。”
大夫独自嘟囔了半天,晃晃悠悠走出了小屋。苏愠拿着药瓶,看着昏迷的鱼竟夏,心中希望他能快点儿好起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苏愠把药瓶放下,又给鱼竟夏轻轻盖了一层薄被,希望他能尽快醒来。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新来的,有衣服要你洗。”
苏愠眨眨眼,还没意识到对方再叫他。
那人见他站着不动,又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不走我就去告诉四爷。”
“……我去。”
苏愠应了一声,走出门看了鱼竟夏一眼,随后关上了门。
他跟着对方去了河边,紫热原虽然常年干旱,但是仍有一条河供给着整个紫热原,苏愠在河边用了两个时辰,才把所有的衣服洗好,等他再起身时,眼前早已漆黑一片。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小屋,一推开门,他发现鱼竟夏已经醒了。
鱼竟夏抬起头,也看到了他,看到他疲惫的脸,以及他挽起的袖口,泡肿的手指,以及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
一看就知道受了很多累,鱼竟夏心里一酸,哽咽着喊他:
“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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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落难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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