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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春柳走在赵桑榆前面,两步一回头,弄得赵桑榆走路都不知道迈哪只脚好了。眼看着春柳就要撞到门上了,赵桑榆不得已伸手拉了她一把,春柳这才回神,将门推开。

门外,林非晚在门前不停地踱步,眉头紧锁,还时不时地看向赵桑榆房间的方向,见到门从里侧打开,他这才紧了步子上前。

“师姐可醒了?”

话刚出口,便见到赵桑榆便从屋里走出,忙上前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扫视了一通,松了一大口气。

“你怎么在外面站着?”赵桑榆看着他嘴角漾起了一抹笑,左手挽着春柳继续往前走,林非晚跟在一侧,也不答话,就来来回回地看着她的周身。

赵桑榆抬了抬覆着薄纱的右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冻傻了吗?”

“师姐没事可真太好了。”林非晚拎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身侧,“快莫要乱动你的伤手了,再留了病根。”

绣娘的手对于绣娘的重要性再简单不过了,赵桑榆听话地将手贴放在身侧未再乱动,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走到堂屋门前,春柳才松开了赵桑榆的胳膊,站在门口看她和林非晚安稳坐下后,才转身往厨房走去。

“还有没有别的哪里难受?”虽然跟她走了一路都没见到什么异常,林非晚还是怕她忍着哪里不舒服没说,坐下了心中还是难以安定。

“没事了,就是手有点疼,后背还有点疼,脸也有点疼,腿好像也疼…”赵桑榆前面说的是真疼,但见他越来越紧的眉间,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处想逗逗他,他怎么比病人还怕疼啊。

“你怎么傻乎乎的,遇见坏人打不过,要跑啊,你受伤了w,家里人该多担心啊,也怪我今日没有跟你们一起去铺子,若是行风再晚上一会……”

林非晚按捺住骂她的冲动,试图对她循循善诱,不要做危险的事情,要保护好自己,但是说着说着又将自己说得更后怕了,便止住了话头。

赵桑榆也知道这是件危险的事情,她不论当时还是现在都害怕得不得了,但又没别的办法。

若她也畏首畏尾的,她和春柳两人只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如此想着当时的情景、雨水的冰凉滋味好似又席卷了全身,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见她状态不好,林非晚忙给她添了热水,又连连道歉,“是我不好,怪我,不该提起那两个腌臜货,别再想了,师傅定然不会饶过他们的。”

似是安抚,林非晚的语气放柔缓了不少,将温暖的杯盏推进了她的手中。

“是怪你,都怪你,你送伞就送伞,怎都不早点来,偏等那雨都淋到我身上了,也不见你过来。”

赵桑榆本也很是委屈害怕,糟了这么档子事,强撑着坚强了一路,醒来又不忍春柳伤心,仍是强忍着,到了现在他还提,一肚子的烦闷憋着无处宣泄,也没个由头,胡乱说了一通,又自己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林非晚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这事又错不在她,干嘛一个劲的让她反思,按照当时的情形,她明明已经做到最好的了,平白地糟了这些罪,还要别人怨她做得不好不成,任谁来了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了。

她哭得很是委屈,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白皙的脖颈也随着哭泣的节奏抖动。林非晚见状有些不知所措,慌乱的手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只能换了认错的语气,低声地哄着她。

“是我错了,师姐,是我嘴笨,说错了话,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别……”

不过他的话只说了一半,鼻间便发痒难耐,只得背过身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见他打喷嚏,赵桑榆才将头缓缓抬起,他这人还说她没照顾自己,他自己不也是,明明早上已经有些风寒了,晚上还非要在门口傻站着吹风,也不知道进屋里避风。

赵桑榆吸了吸鼻间的酸楚,瞥了他一眼,“你还不是一样傻呼呼的,要是在外面吹风冻病了,我才不会心疼你。”

听到熟悉的语气,林非晚心中增添了几分安稳,取出袖间的另一条帕子,折出柔软的弧度,轻轻放在她的眼下,吸走泪痕,“别哭了师姐,眼睛都哭丑了。”

“你才丑呢。”赵桑榆伸出好手挥起拳头,边说着一下下地锤在了他的肩膀,存了撒气的心思,力道不轻,“你丑,你丑,你丑。”

“好好好,我丑我丑,我是小花猫。”林非晚倒也不躲,任她撒着气,只怪自己嘴笨不能哄得师姐欢心。

*

春柳是和赵春娘、行风一起进来的,屋内两人正闹着,赵桑榆偏头看到自己的阿娘,一瞬间委屈喷涌而出,撇下林非晚,顾不得周围人在场,径直奔进了赵春娘的怀抱。

“阿娘。”

赵桑榆埋进赵春娘的胸口,贪婪地汲取着她怀间的暖意,这一刻她才真的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童。

赵春娘轻抚着她的头,满眼的心疼,抱着她挪动着落了座,这会见到能跑能跳的她,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

初时自己的阿榆昏着回府,春柳也吓得不成样子,她恨不能立刻将那两人千刀万剐,强忍着怒意,凭着残存的理智去了官府,要为两个女儿讨回公道。好在没多久府里就派来了小厮递消息,说两位姑娘都无大碍,她才安了一些心。

幸亏有那位路过的男子,他配合地去了官府做了记录,才顺利地将那两人关进了大牢之中,赵春娘又去男子府中千恩万谢地感谢了一番,才回府晚了些。

行风那一记飞石的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当下令他痛不欲生,却没有让他往后都失了光明,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说话的间隙,有侍女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众人都是忙碌了一晚上没有吃饭,此刻已然是非常饿了,赵桑榆的右手此刻不便活动,春柳便挤走了他左边的林非晚,端着碗坐下了,往赵桑榆的小勺中不停地夹着她爱吃东西。

一旁的林非晚才夹了一块肉进碗中,还未用筷子慢慢地将肉从骨缝中完全剥离,就被春柳抢了位置,又不好对着年龄小的师姐发火,只能愤愤地将扒下来的肉尽数吃光。

饭后,锦姨才端出饭前刚熬好的汤药放在赵桑榆面前,这药熬得乌黑,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苦涩的味道。赵桑榆捏了鼻子试图一饮而尽,却在半程中被迫停了下来,实在是苦涩得无法继续下咽。

春柳则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取出一颗鲜亮的蜜饯塞进了赵桑榆的嘴里,“特地从厨房拿了放在身上的,甜吧。”

蜜饯糖衣的甜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驱散了些汤药的苦涩,赵桑榆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些,忍着将剩余的汤药喝下,似乎是求夸奖般给她看了空空的药碗,眼带哀求地看着春柳,请求她再给上两颗甜蜜。

春柳这才小气地从蜜饯包中又拈了一颗,放进了她的口中,“不许多吃了,吃多了会牙齿会痛的。”

赵桑榆暗暗说了句“小气鬼”,将嘴里的食物咽了干净,呲着牙对她转了一圈,“我牙好着呢。”

*

是夜,春柳今晚依旧是赖着睡在了赵桑榆房里,美其名曰好照顾自己的救命恩人,实则她自己也是害怕的。

“师姐,对不起,我太懦弱了,都没帮上你什么。”春柳倚在赵桑榆的怀里,偷偷地红了眼睛,她何尝不是强装的坚强呢,外加着许多的自责,此时终究是因她而起,师姐纯粹是受她连累,无妄之灾罢了。

赵桑榆摸了摸她的头,搂得更紧了些,“阿柳,不要自责,这都是那些人的错,不怪你的,起了歪心思的人是他们,要道歉也不应该是你来道歉,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师姐,你为什么不怪我啊,你不怪我我才心里更难受。”师姐这样美好的一面在她面前,甚至会让她觉得羞愧,她又不勇敢,又不机智,只是白白地拖了师姐的后腿罢了。

“一家人就是要互相保护的啊,我们阿柳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一样也会保护师姐的不是吗?”赵桑榆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都是小女孩,谁的心思又能瞒得过谁呢。

“嗯,我一定会快快长大保护师姐的。”怕自己眼泪染湿了赵桑榆的中衣,春柳移出她的怀抱才悄悄地抹掉眼泪,红红的眼眶注视着她的右手,她明明不比她大许多,“师姐你痛不痛。”

赵桑榆见她红了眼眶其实自己的鼻间也有些酸涩,忍着疼抬了抬胳膊,“过几天就好了,别害怕。”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也不知是谁先染上的困意,声音都逐渐被黑夜吞噬。

*

夜色如墨,月光躲进了云层中,光明消逝于大地,漆黑的巷道中只有夜风的呼啸。

一个女子独自走在街道上,背后却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漆黑的四周令她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突然,不远处有了点点黄光,她仿佛见到了希望,奔向亮光,逐渐靠近视线变得清明,脚步声也戛然而止,就是这里,两排黄牙从夜色中冒出,那主人的眼神盯得人发毛。

一双有力地手从面前推来,女子跌坐在地,那黑影也举起了一把乌黑发亮的弯刀,直直地向她的脖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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