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渊,水明镜。
正殿王座之上半躺着一个黑衣男子,男子衣襟半敞,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肤色,本该是极为诱人的姿态,却被当胸而过的一道恐怖的疤痕破坏了美感。
“哟,将离,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正好,来一块儿乐呵乐呵。”
正殿歌舞喧嚣,阶下乐师排排坐,管弦丝竹声不绝于耳。阶上男男女女,有之裸/露上半身,有之半/露香肩,均依偎于上座男子之旁。
将离左右扫视,竟发现无处可坐,眼眸微眯,神色凌冽。
上首的北渊见好就收,立刻赶人,“滚滚滚,都出去!”
众人齐呼一声“是”便低眉顺眼地退出去了。
软榻上满是脏污,将离眉心一皱,“换个地方。”
北渊知道好友的洁癖,从王座上站起,拢起外衫,在前引路,“成,那去偏殿。”
两人至偏殿,才说起正事。
将离率先问了仙帝折子上所言的魔物尽出危害四方之事。
“你镇守苍龙渊多年,吾不认为你会有疏忽之举。”将离问道:“所以那些魔物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苍龙渊与魔族之地相连,以万丈沟壑形成天然屏障压制魔族出世,是最好的易守难攻之地,北渊镇守苍龙渊数十万年从未出现过纰漏,正因此六界才有了数万年的安定。
北渊容颜妖治,不笑时如鬼魅临世,笑时却如春风过境,与封尧有几分相似。
“还是你了解我,怪不得仙帝那小孩儿把消息送到你跟前。”
“到底出什么事了?”将离道。
北渊正色,忆及过往,道:“大概小半年前,苍龙渊出现异状,一道剑气毫无征兆地自渊底拔地而出,所向披靡,竟一举击破苍龙渊的屏障,直接撞出一个豁口,魔物趁此机会倾巢而出,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然有些晚了。”
“小半年前?”将离眸色一动。
“你也想到了?”当日天道于神祇降下旨意,北渊因苍龙渊之故并未出席,但事后也收到了封尧被定为转机者的消息,“若说是巧合,我是万万不信的。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封尧和那道剑气有脱不开的关系。”
“当日事毕后,我去查看过魔族界碑封印,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北渊故弄玄虚道。
“直说。”
北渊弯唇一笑,“我发现趁机逃出去的魔物全都是一些常常徘徊在界碑附近的宵小之辈,那些个有名有姓的都没出来,你懂我的意思吧?”
将离“嗯”了一声。
屏障被破,无论是对北渊还是对魔族……都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以我很好奇,这位日月星君不是第一天出现在上天庭的,虚明镜也不是第一天被镇压于缚龙锁下,怎么偏偏是小半年前?”北渊表面吊儿郎当,心思却谨慎细腻,“与天道降下旨意的同时,封尧身上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将离神色不变,“那天……是他选中无情道的日子。”
北渊饮酒的动作一顿,“怎么又是无情道,这东西普天之下除了你,居然还有第二个不怕死的敢修。”
将离摇了摇头,“据吾所知这并非是他自愿,而是意外选的。”
“意外?”北渊嗤了一声,“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意外,搞不好这小子是被人算计当了筏子了。”
忽地,北渊笑意凝固在脸上,他后知后觉地看向将离,只见对方如炬的目光盯着他,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之色。
“当日天道降下旨意,却并未说转机者身上的转机到底为何?”北渊心底涌上一个恐怖的猜测,“意外选中的无情道、转机者、神祗、剑气、魔族,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只是猜测,至今未有验证。”
“无情道做转机,天道到底想做什么?”北渊神色一凛,颤声道:“难道……他想重演当年小神官那一幕?”
自古转机者从没有修无情道的。无他,只因修习无情道者至最后无一不疯癫堕落,风险太大根本担不起转机之命。
可从古至今却也不是没有无情道者担任转机者,唯有一位那便是四十几万年前由天道亲自养育的那位身负魔灵的小神官。
小神官完成卧底任务的同时知晓了自己魔族血脉的真相,他修无情道,本该断情绝爱,可身上转世者的批命却如锁链牢牢地困住他,绝望和信念交织之下,那位小神官无奈自杀,辉煌的一生还没开始便草草结尾。
将离:“天道的心思越发难猜了。”
北渊收了酒壶,神情认真,“将离,你别怪我乱猜,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封尧是不是也是……”
不怪北渊多心,只因从现如今看来封尧的成长轨迹像极了那位小神官。
“不是。”将离顿了一下,报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他身有神魂,怀有仙骨,不是魔。”
不仅将离亲自探查过,封灵台的千年树灵也做出了选择。
封尧的神魂仙骨皆没有问题,仙者的身份毋庸置疑,但唯独灵脉中的魔灵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疑点。
一个身有神魂之人体内为何会有与之对抗的魔灵?
北渊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还以为天道又不当人了。”
将离眸色一动,但一闪而过无人察觉,“还有件事问你。”
“你说。”
“化骨石为何会流落凡间?”将离面无表情,“有魔物身怀化骨石进化为魔种,出现在上清境。”
酒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酒液自瓶口而出浸湿地毯。
“你说什么?”北渊语气顿时上扬,难以置信,无他只因化骨石乃是苍龙渊特产,四海八荒独一份的,但因此物过于血腥损害因果,很多年前北渊便已然下令严禁任何人动用化骨石,更将化骨石所在地划为禁地。
“上清境的暂且不论,但放至人间,危害如何,想必无需吾说了?”将离抿了一口茶便皱起眉头,觉得味道一点不如封尧亲手泡的,“北渊,苍龙渊该整顿一下了。”
北渊脸色难看,“知道了。”
“走了。”
将离起身欲走,北渊直接看愣了,连忙开口,“怎么刚来就走,这么着急?留下吃顿饭喝口酒也行啊。”
“有事。”将离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转身看向北渊,说道:“过段时日吾会带封尧来苍龙渊。”
“所以?”北渊不明所以。
将离眸色一深,略带警告道:“把该收的东西、该藏起来的人都办妥,别带坏他!”
北渊:“???”
——
封尧终究是一夜没睡,第二天宋琰来找他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
“你这……做贼去了?”宋琰调笑道。
封尧丝毫不意外宋琰能找到这家客栈,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也差不多了。”
“找我什么事儿?”封尧打了个哈欠。
“那块衣料的事情查出来了。”宋琰道。
封尧的瞌睡顿时醒了大半,“这么快?”
“说来也是赶巧,那块布料竟然是千金难换的纸上春,整个皇城也只有一家布庄卖过。”宋琰将账本翻到某一页,推到封尧面前,“更巧的事……半年内,纸上春只上过一匹,而买走它的人正是万花楼的头牌鸣春姑娘。”
封尧接过来一看,笑出了声,“首先说明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不过既然这纸上春千金难求,为何皇城的达官显贵无一造访,反而卖给了鸣春姑娘?这合理吗?”
宋琰: “我和你一样好奇,所以来之前派人去这家布庄问过一次。这家布庄的老板说他们家的纸上春有灵,会自己挑选主人。”
封尧没抬头,只翻看账本:“所以挑来挑去,挑中了鸣春姑娘?你信吗?”
“不信,所以我用了瞳术,结果你猜怎么招?”宋琰调笑道:“纸上春根本没有灵气,所谓的灵气不过是老板为了卖东西想出的噱头罢了,真相是……那匹纸上春是某日出现的神秘人逼迫老板卖给鸣春姑娘的。”
“什么神秘人?”
宋琰摇了摇头,“那人身上有屏障,我看不透他的身份和来处,但一定不简单。”
“神秘人,纸上春,尸体。”封尧挑了挑眉,“看来……这一趟万花楼是非走不可了。”
结果,封尧话音刚落,就见宋琰立刻摆手,“先说好,我不去,我可是有妻有子的人,要避嫌。”
封尧眯着眸子,目光上下扫视打量宋琰,“我说呢……按理说你有了线索也该去找大理寺或者刑部,好端端跑来找我作甚,原来是指望我替你走一趟万花楼。”
宋琰也不矫情,当即承认,“好不容易才哄回来,我可不想再被赶出去睡书房了!”
封尧抿唇一笑,“看来是抱得美人归了。”
“年少情钟,多年颠沛流离,至今终于得偿所愿,可不得紧着点。”
短短两日,宋琰和封尧一见如故,许多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行,我替你走一趟,不过也不是白走,你帮我查个人。”封尧可不会轻易放过宋琰。
“你说。”
“帮我查查唯一姑娘,从出生到至今的,尤其是查查她的前半生经历里有没有和一个叫二丫的姑娘有牵扯。”
唯一那晚的停留不太对劲,她和那个叫二丫的姑娘应该有很深的渊源。
“可以,交给我。”
送走宋琰,封尧只身来到万花楼,刚一到门口就被冲天的香味熏得差点背过气去。
打点了老鸨,见到了万花楼头牌鸣春姑娘。
开门的一瞬间,封尧唇角勾起三分浅笑,“鸣春姑娘,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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