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当天上午,她挨了二十记闷棍,在祠堂里躺了半天。
执罚的弟子算是比较好心,每一棍都尽量敲在不同的地方,罚完之后,后背一片血红,却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木寒汀心底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弟子。
毫不意外地,当天就遭到了城主夫妇的一顿责骂。加上木戎凯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描述当时情景,气得城主大人脸都青了,说要关她禁闭。
有趣的是,被关禁闭期间,那两位蓬莱来的客人成天来找她玩,带着棋盘要跟她下棋,木寒汀便央他传授心法,教她调息入定之类的诀窍。
这两人看着年轻,但都已经是过了花甲的年纪,一辈子游山玩水,到处交朋唤友,但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他们原本只打算在安遥城待上两天就走,但木寒汀想着法子讨他们欢心,生生地将他们留了下来,一住就是好些天。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
府上还没查到到底是谁在客人屋前放的蜂窝,那先生气不过,扬言要在府上多吃几日粮才甘心离开。
这恰好如了木寒汀的意。
府上住了两位蓬莱来的高人,也就相当于多了两个保安,以防不测发生。
木夫人成日里叫厨房给她煲汤,表面上说在责罚她,实际上却巴不得将她养得白白胖胖,最好是就这样一直关着她,不用再去山门那边招惹掌门师父,干脆也不用再练剑了。
练了一手的茧子,哪里还像个姑娘家的样子?
城主大人则不一样了,平日里忙活完事情,就来找她讨论事情,有些是关于城中治安的,有些是赋税政策、朝廷纳贡,还有安遥城几个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
木城主将几个对安遥木氏有威胁的家族圈了出来,逐一进行分析:“城北凌氏与京中贵族有亲,但这几年也是江河日下,以他们的财力,不可能雇得了铁爪这样的杀手组织。”
“河东一带都是安氏的地盘,安氏本就是木氏的旁支,只是这几年没有好好维系关系,过几天就让凯儿登门拜访一趟,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刘氏是你外祖母家,他们一向反对奴隶宽容政策,不过是老贵族的做派了,倒也掀不起风浪……”
木寒汀听他分析,觉得安心很多。
“铁爪”什么的,都是拿来吓唬他的,但是起到的该有的效果。如今城中加强防备,府上也增加了守卫,那股对安遥木氏有威胁的力量,听到这般动静,或许会放弃打算。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些日子,本应该发生的灭门惨案并未发生,离仙门校考也只剩下三日了。
木寒汀的禁闭结束,白天大摇大摆地去山门给掌门师父请安,不出意外被撵了出来,她便去找苏子易他们玩——
当然,其实只是想给苏子易看看她关禁闭期间,剑技究竟长进了多少,顺便欺负一下他们几个。
一套蓬莱仙人传授的剑招,耍得行云流水,打得苏子易和郭瑞几个满地打滚,纷纷求饶。
木寒汀心情极好,带着铃铛,邀上他们一起去酒楼喝酒。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酒楼,往他们提前预定好的包厢走,却在里面遇见了一个不想遇见的人。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是一脸晦气的表情。
楼梯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酒楼掌柜慌忙道歉赔礼:“对不起对不起,客官,今日小店被贵客包下了,几位还请移步到别处吃饭,实在是对不起!”
郭瑞纳闷:“掌柜的,我们可是今早就定下来的,怎么这会又改变主意?”
掌柜满脸羞愧,“实在是抱歉,这位贵客……临时要包下小店,如此一来,只能委屈你们几位……”
苏子易皱眉抱怨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我们先定下的。”
包厢里,那位在饮酒的富贵公子头也不回地说:“这有什么的,你们实在是想吃饭,在楼下在开一桌,算是我请你们的,如何,木寒汀?”
“不必了,”木寒汀冷着脸,“多谢六殿下好意。”
转过身与其他人说:“铃铛,我们换一家吃吧。”
阿莱人少女甜甜地“嗯”了一声,这时候江然才扭过头朝他们看了过来,眼神落在两个女孩子身上,说不清是落寞还是什么。
他本来想看铃铛,可眼神无意识地在木寒汀身上停留了许久。
木寒汀,比他想象中还要吸引人。
一身白衣如纱,头戴帷帽,身段婀娜,腰间悬着剑,举止间风采迷人,好似镜中月,水中花,明明就在眼前,明明伸手就能触碰,却又什么都捞不到。
这些日子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呓语秘境里发生的事情,好似梦醒了一样,觉得十份地荒唐。
阿汀当时被荻奴人抓走了,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另外一个女孩,和她多相处一会都会觉得愉快极了,完全忘了另外一个正在受折磨的人。
也怨不得木寒汀记恨他,当时的他的确是糊涂至极,回到京城反省了一段时间,才觉得后悔不跌。
实际上,论资质和美貌,木寒汀的确适合当他的妻子。
她是那种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就算是京城之中,也很少有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姿色了。
今后就算不喜欢,放在宫里当个摆设也行,何苦要闹到这个地步?
江然越想越懊恼,这段时间仙门校考在即,他从京城赶来,心想也许两人之间还有机会。
他可以忍受她那古怪的脾气,给她一个正妃的位置,再纳姮雀为妾,两全其美。
趁着木寒汀他们还没走远,江然站起身,唤了一声“木姑娘。”
这一次他语气和态度比以往都要谦卑,一步步朝她走来,温声道:“不计前嫌,不论过往,这次江某人是诚心想请诸位一道吃个饭,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木寒汀:“……?”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哪里看得出来我愿意赏脸?
“不用,”木寒汀轻轻一笑,“我饱了。”
铃铛正在学习中原话,不太明白她话语里的双关,她只会鼓着腮帮子,重复别人说过的话,便跟了一句:“我也饱了。”
木寒汀忍着笑,牵着她下了楼。
其他人也大咧咧地走了,留下一脸不高兴的江然和他的狐朋狗友们。
“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出去后,木寒汀忍不住道,“他觉得我会给他面子吗?笑死了。”
下午又去了趟师门,冷不防地撞见掌门师父正在训话,数落一名刚入门的弟子。
木寒汀心里发牢骚,也就这糟老头子会装,安遥剑派上下一个个都是浑水摸鱼的,平日里装模作样地训练只是为了应付他而已,而他竟然还一板一眼地当回事,训起弟子来毫不留情面。
也不看看他不在的那段日子,剑派弟子们都是怎么犯懒的。
木寒汀提着剑从他旁边过去,就听到一声振聋发聩的“站住”。
木寒汀停下来,客气地问:“师父,您叫弟子?”
“仙门校考在即,你除了成日瞎晃,还做了什么?”谷祁见愤愤地说,“和你一起吃饭的那几人,为师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是哪个门派的,接近你有何目的?”
木寒汀:“……?”
“师父,你连我去哪吃饭都知道啊?”木寒汀奇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掌门师父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也不学学你哥!”
木寒汀更无语了:“他到底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要这样处处针对我,糟老头子,你眼睛瞎了吗,不会自己分辨事实?”
谷祁见:“……?”
她本来想忍到仙门校考之后,再跟掌门师父撕破脸,拆穿他虚伪的面貌,但每次和他说几句话就忍不了,脾气也变得越来越火爆了。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木寒汀也不再废话了,挨了骂认了错又灰不溜秋地离开,剩下谷祁见那老头在原地气得吹胡子瞪眼。
为了避免回到府上挨骂,她这次走的后院的门,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在教训一名闯祸的少年。
她心不在焉地路过,突然听到那少年喊了一声“木姑娘!”
寻声望过去,那闯祸的少年竟然是黑鱼的弟弟,正被府上的守卫揪着耳朵,拿棍子打他。
“住手!”木寒汀喝道,“在干什么?”
“小姐!”府上的守卫行了一礼,揪着衍儿的耳朵说,“这小子翻墙闯进我们府上,被小的逮住了,您看,这也不知是从哪条臭水沟里冒出来的小杂种!”
木寒汀道:“他是我的人,你放开他。”
守卫:“???”
木寒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我说第二遍吗?”
“不是,这是……奴隶的刺青,”守卫咽了咽口水,“小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闭嘴,”木寒汀道,“这事别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饶不了你。”
守卫一脸莫名其妙,被木寒汀斥退,衍儿这才急冲冲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翻你家的围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哥那边出事了,来了好多杀手,木姑娘,你快去救救我哥!”
木寒汀:“……!”
不等他描述经过,木寒汀提着剑就走,同时让衍儿去苏子易住的地方传个信,她则先出城去支援黑鱼他们。
骑着马一路狂奔,穿过农舍和田野,她急冲冲地杀到了黑鱼那伙人所在农院。
院子前一片狼藉,地上都是血渍,木寒汀翻身/下马,跳过院子前的栅栏,扶起一名躺在地上的伤者,试了下气息。
死了。
往里头伤亡更加惨重,地上有被大卸八块的尸体,血染在沙地上,台阶上,里面还有伤者呼救的声音。
木寒汀飞快地冲进去,手中剑神乎其神,只听到“叮”地一声,紧接着就是血肉破开的声音。
打斗的声音都停下了,木寒汀提着剑往里头,喊了声:“黑鱼,你在吗?”
空气安静了一会,接着是轮子转动、压过草地的声音。
一个人推着轮椅从染血的屋子里出来,他一身黑衣被血染湿,左手和一柄剑绑在一起,剑刃上带着血,眼睛上蒙着布,只露出鼻子和嘴唇,脸上挂着一丝血,应该是别人的血。
她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面前这人。
“你杀了这些人?”她匪夷所思道。
此前郭瑞告诉她,那个荻奴人首领就死在这位无眼仁兄边上,极有可能是被他所杀,当时她还不信。
荻奴人首领受了重伤,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从天坑里逃出来,定然有非凡的本领,怎么可能死在一个瞎子手里?
更何况这瞎子完全就是个废人,除了一身的毒,看不出来有任何威胁。
但是这会,木寒汀有些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了。
这段时间,她跟着那两位蓬莱来的客人学了很多,他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试着去相信心里所感受到的。”
这一刻,木寒汀感受到了他满身的煞气,可是她收了手中剑,朝他走过去。
“别碰我。”男人低声说。
木寒汀想帮他擦一下脸上的血,闻言收回了手,表情不太自然。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道,“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男人没有回答,推动轮椅,缓慢地转过身去。
他再一次陷入沉默,也不知道下次开口是什么时候。
她猜想他身手不凡,经历了一些离奇的遭遇,才会变成这样。
但最让她钦佩的,还是从山洞逃出来的那晚,这个人为了掩护她,故意发出声音吸引荻奴人,在那种惊险的情况下,宁愿自己挨打,也要救她一命。
就冲这一点,木寒汀就下定决心——
只要她活着,在这世上的一天,就会想办法护着他一天。
她将这个念头藏在心底,转身去看其他人的伤亡情况。
苏子易和郭瑞很快也赶过来了,看到现场俱是一脸震撼。
值得庆幸的是,黑鱼的人损失不算太惨重,只失去了一位弟兄,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负伤。
“只来了五名杀手,就差点杀了我们所有人。”黑鱼捡起一块杀手的武器,那是一柄锋锐的鹰爪状利器,刺破腹部后,能直接勾出肠子,受害者往往死得非常难看。
有人问:“这段时间我们从来没离开过这里,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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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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