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透过黑布凝视着放在他面前的东西，黑着脸问：“这是什么？”
冒牌巫女经常给他带些甜腻的东西，虽然不是宿傩最喜欢的，但他从出生开始就没什么进食的记忆，那些小点心给他的新鲜劲还没有过。再加上塔里的时间太过无聊，不合胃口的小零嘴聊胜于无，因此宿傩一直照单全收。
直到今天。
“是野菜，口感很棒，我特地让侍女帮我从外面买回来煮好的。”
摩耶将一碟深绿色、软趴趴看起来就恶心的草放在他的面前。
“.......”
宿傩蜷了蜷手心，想着对方暂时对自己有利，才勉强忍下想要杀戮的不爽。
他吃过这种东西。某一年，一株藤蔓顺着高塔屋檐上开裂的缝隙生根发芽，因为高度所以没有被人发现，竟然一路长到阁楼的窗户附近。
宿傩正坐着无聊，看向窗外发呆时发现了这个“侵入者”。
垂坠的藤蔓在空气中飘来飘去，让宿傩感到莫名不爽，于是将它连根扯进阁楼，一时兴起将藤蔓的尖端放进嘴里咀嚼。
宿傩至今仍能想到那股草腥味以及生涩的口感。
他厌恶地把黑布拉下来盖住眼睛：“拿走。”
“你不吃吗？”
“不。”
摩耶好像对他的拒绝感到很震惊一样，顿了顿，又从身后拿出另一样东西：“那这个.......”
血腥味？
宿傩在她从窗户外面探出头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还以为是冒牌巫女又尝试了新的解咒方法，在身上搞出黏糊糊的血液没有收拾干净才出现了这股气味。
原来不是她身上的血吗，难怪闻起来有些陌生。
宿傩隔着黑布也能看清东西，甚至不需要他仅剩的一双眼睛，他立刻认出摩耶拿出的纸包中包裹着一块新鲜的肉。
他感兴趣地嗅了嗅空气中的腥味。
因为刚刚宿傩对野菜无动于衷，摩耶稍微被打击到了，此时发现他对牛肉的兴趣，于是她立刻再次活跃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宣布道：“给你拿了牛肉，要尝尝吗，据说很新鲜哦。”
“拿来。”
——
最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摩耶和宿傩面对面吃东西。
“怎么样，好吃吗？”摩耶笑眯眯地问。自从发现自己好像在人类辈分上变成了宿傩的继母后，面对着身形瘦小的宿傩，她总认为自己责任重大。
宿傩用一只手托着肉块，另一只手的手心里长出一张嘴，大口撕咬着肉块。
他难得赞许：“还不错，等我恢复全部力量从这里出去，第一个就把你杀了。”
摩耶点头：“虽然我死不了，但还是谢谢你愿意尝试。”
宿傩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吃肉。
“……”
摩耶托着之前盛有野菜的空碟子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我身边的人类女人被换掉了。”
人类女人，指的是她身边的侍女吗？宿傩没出声，等着听下文。
“新来的人类认识我，她说她的父母来自我来时候的村子，她的孩子现在和她父母一起住在那里。我为她的村子杀死了妖怪，直接救了她父母和孩子的命。”
“她很感谢我，说是可以帮我做任何事情，包括帮我逃出去。”
听到这里，宿傩目光一沉：“你的回答是什么？”
摩耶指了指曾经包着牛肉的布包：“我问她，能不能帮我弄点肉来。所以她今天回村子了一趟。听说是我的要求，村长就把自己家的牛杀了，让人把最好部位的肉带给我。”
“你.......原来真的是巫女？”宿傩问。
他从有记忆起就被关在这座塔里，接触的人类很少，倒是见过不少巫女。面前的人浑身笼罩着宿傩熟悉的黑色力量，和那些散发着纯净光晕的巫女完全不是一回事，反倒和宿傩自己的力量更相似。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断定这个巫女是假冒的，只有那些弱小愚昧的人类，才会被她的表象迷惑。
摩耶刚才说的一番话表达的意思却和他的猜想截然不同。
为村民除妖，守护村庄，这些都是巫女才会做的事情。而且，这个女人并没有说谎的必要。
摩耶想了想，回答：“唔，村民说我是个巫女，他们不是坏人，所以说的应该是实话吧。”
宿傩：“.......”
完全不是一回事啊。果然还是个冒牌巫女。
说起来，他们倒挺像的，都不在意对自己的称呼，将别人叫自己的方式当做名字，随意地沿用下来。
宿傩嗤笑一声：“是吗，原来你和我一样，被取了不属于自己的名字啊。”
摩耶闻言看向他：“宿傩，这不是你的名字吗？”
宿傩无所谓地说：“只是他们这么叫我，说我像一种没人见过的妖怪，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
摩耶突然顿住。她侧过脸，让清透的月光照在宿傩的脸上，动了动手指，把宿傩脸上缠绕的两条黑布拉下来，仔细端详他的五官，。
“你在干什么？”
“头发的颜色一样，眼睛的颜色一样，脸上的纹路太多不过也差不多，有嘴的话……脸型也一致。”摩耶喃喃自语。
她震惊地看向两面宿傩：“你就是两面宿傩——这个世界的诅咒之王。”
尚且处于幼年的诅咒之王一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表情，挣脱了摩耶托住他下巴的手，不明所以地问：“诅咒是什么？”
摩耶盯着他看了几眼，懊恼地扶住自己的额头：“原来是这样，时间线跳早了。”
宿傩啧声：“我没有耐心问第二遍，所以回答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摩耶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自产生意识以来，她的血液就非常粘稠，身体的形状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她到处寻医问药都没有任何改善。
在求助了她那个世界的魔法师后，对方说，这更像是一个诅咒，在她最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解开。这个世界中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则是最有可能有办法解开她身上诅咒的生物。
“成年后的你能解开我身上的诅咒，所以请你务必活到长大。在那天之前，我会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宿傩大人。”摩耶热切地说。
宿傩：？
发生了什么让这冒牌巫女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宿傩冷笑：“宿傩大人？昨天不自称是我的母亲吗？”
摩耶眨了眨眼，似笑非笑：“你想的话，我没问题。”
宿傩瞬间黑脸：“我不想——别再这么叫我，也不准有这种自称。”
“还有，平隆史那边怎么样了。”
摩耶心虚：“还没有结果。”
宿傩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摩耶声音拉长：“我有什么办法，一天都见不到他一次，总不能掐着其他人类的脖子逼他们带我去见他吧。”
宿傩的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为什么不行？】
搞得摩耶也有点迟疑：好像，确实也可以？
“好像没错——不对。”
摩耶敲了敲头，懊恼于自己差点被宿傩的逻辑给带偏了：“最好用和平的方法解决问题。惹怒了平隆，他就不会让我当他的妻子了。”
宿傩闻言脸色怪异：“你还真想嫁给他？”
摩耶小心地说：“我听说他的每一任妻子都会莫名暴毙身亡，想着如果我也成为他的妻子，说不定也会.......”
宿傩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已经说了，在我恢复力量后会亲自动手，比起我，你难道更相信那个人类的力量吗？”
他怀疑地审视着摩耶不自然的神情：“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寻找解封方法？”
“是真的！只不过我想着，两个方法可能成功的几率更大，而且嫁给平隆大人之后，我问他事情也更方便，毕竟那时候我应该就能见到他的面了......”
摩耶越说越心虚，但又不知道自己的心虚到底是从何而来。
宿傩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枚深红色物体。
“吃下去。”他说。
摩耶借过来仔细打量一番，才认出：“手指？是谁的？”
“我的。”宿傩看她一眼，不耐烦地催促，“吞下去。”
摩耶皱了皱脸：“我在清理血液，不能总吃荤食。”这么抱怨着，她把手指塞进咽喉里，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处，确保手指被自己成功吞进肚子。
“然后呢？”她等了两秒，问。
宿傩没有回答。
摩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她疑惑地敲了敲自己头盖骨的位置，不确定自己听见的声音，是不是因为她下午跳进池塘试图把自己淹死时脑子里进水了。
倏然间，在她眼前，一簇红色的火焰猛地炸开。
摩耶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难以辨别是荒原还是血海的地方，头顶上的空间被一扇巨大的胸骨包围。
一个身材健硕的少年缓缓从一根比柱子还粗的骨头后面走出，红色的光映亮他脸上的黑色纹路。
他的四只手臂都揣在袖子里，随意抬起上面的左手，朝摩耶做了个招呼的手势。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假巫女。”
幼年期宿傩的性格会和成年期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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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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