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晃,路希到苏市已经一周有余,校园生活的节奏逐渐变得熟悉起来。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穿梭在教学楼、图书馆和宿舍之间,好在室友们都很合拍,让他这初来乍到的日子多了不少乐趣。
这天,导员突然在班级群里发了条通知:从下周开始,一直到国庆假期前,全校进行军训,期间没有任何假期,大家务必在本周末把该买的东西买好,该办的事办好。看到这条消息时,路希正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预习,手指不自觉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周末,得把王冠奕约出来,有些事,他实在憋不住,想弄个明白。
可话虽如此,怎么约,又怎么开口呢?路希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他咬着笔头,目光呆滞地盯着书本,心思却早就飘远了。回想起这段时间,王冠奕对他的种种关照,怎么看都不像仅仅出于同乡的情谊。帮他搬行李时那毫不犹豫的劲儿,送他回寝室后还不忘叮嘱几句的细心,还有每次见面时,那仿佛能把人看穿的目光……路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不敢确定,王冠奕到底是把他当兄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特别的意思。
犹豫再三,路希决定向网络求助。他偷偷躲进图书馆的卫生间,打开手机浏览器,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如何确定直男是喜欢自己,而不只是当兄弟?”按下搜索键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感觉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网页瞬间弹出无数相关内容,路希眼睛都看直了,有说看聊天时回复速度的,有讲留意日常行为细节的,还有分析眼神交流的…… 他看得头晕眼花,却越看越迷茫,心里那团火不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从图书馆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路希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往寝室走,一路上都在琢磨该怎么行动。回到寝室,宋喆正坐在桌前打游戏,耳机戴得紧紧的,时不时对着麦克风大喊几声;李胜利和吴家坤窝在一块儿研究手机里什么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路希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跟着倒了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子还在高速运转。
“路希,咋啦?丢魂儿啦?”宋喆打完一局游戏,摘下耳机,转头看向路希。
“啊?没事没事。”路希回过神来,连忙坐起身,挤出一个笑容。
“别装了,你从进门就不对劲。”吴家坤把杂志一放,凑了过来,“是不是有啥心事,说出来听听,哥几个帮你参谋参谋。”
路希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憋在心里也难受,要不就问问他们?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我…… 我有个朋友,他有个朋友对他特别好,好到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就想知道,怎么确定对方是不是喜欢他,而不只是把他当兄弟那种。”说完,路希紧张地看着他们,生怕被看穿自己才是那个“朋友”。
“这还不简单!”宋喆一拍大腿,“看他平时对你朋友的态度呗,要是比对别人都上心,那多半有点意思。”
“可怎么算上心啊?”路希追问道。
“比如说,出去玩的时候,他是不是老盯着你朋友,有啥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朋友;你朋友要是遇到点麻烦,他是不是比自己有事还着急。”宋喆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着。
李胜利也在一旁点头:“还有还有,聊天的时候,他是不是回消息特别快,而且每次都聊很久,不舍得结束话题。”
路希听着,心里默默对照着王冠奕的行为,好像还真挺符合的。可他还是不太确定,又看向吴家坤:“家坤,你觉得呢?”
吴家坤沉思片刻,说道:“要我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个机会,一起出去喝顿酒。人一喝醉,最容易说真心话了。要是他真喜欢,保准藏不住。”
“喝酒?这能行吗?”路希有点犹豫。
“绝对行!”吴家坤拍着胸脯保证,“我和阿胜以前就靠这招,套出过不少兄弟的秘密。你就把他俩约出来,点上几瓶酒,边喝边聊,到时候看他啥反应。”
路希咬了咬嘴唇,觉得这个办法虽然有点冒险,但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他暗自下了决心,周末就这么干。
接下来的两天,路希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他一边期待着周末快点到来,一边又害怕面对可能出现的结果。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一大早,路希就躺在床上开始构思怎么约王冠奕。他拿起手机,盯着聊天界面,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才终于敲下一行字:“奕哥,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聚聚。”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用被子蒙住,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没过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声。路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紧张地打开手机,是王冠奕的回复:“行啊,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想去哪儿吃?”路希长舒一口气,飞快地打字:“我看某评上推荐有家火锅店不错,在市里,要不就去那儿?”“行,几点?”“中午十二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好。”
搞定了王冠奕,路希又给王乐乐发了消息,让他也一起。王乐乐倒也爽快,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中午,路希早早地来到学校门口。他特意换了件白色紧身背心外搭一件白色衬衫短袖,头发也打理了一番,还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微笑。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王冠奕和王乐乐并肩走来。王冠奕穿着件简单的黑短袖,下身一条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又帅气;王乐乐则是一身嘻哈风,戴着顶棒球帽,嘴里还哼着歌。
“路希!”王乐乐老远就挥手打招呼。
“来了。”路希迎上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王冠奕身上。王冠奕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等很久了?”“没有没有,刚到一会儿。”路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火锅店走去。路希表面上和王乐乐打闹着,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灌酒。到了火锅店,热气腾腾的锅底一端上来,路希就开始行动了。
“奕哥,乐乐,今天难得聚聚,咱喝点儿呗。”路希拿起菜单,点了几瓶啤酒,感觉不够又点了瓶白酒。
“行啊,我可不怕醉。”王乐乐笑嘻嘻地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王冠奕看着路希,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少喝点,别一会儿醉了回不去。”
酒过三巡,路希发现,这灌酒计划比他想象的要难多了。王冠奕酒量好得惊人,几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反而话多了起来,和王乐乐聊得热火朝天。反观王乐乐,没喝几杯,脸就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我头晕……”王乐乐趴在桌子上,说话都开始含糊不清。
路希一看这情况,心里着急了。他转过头,看向王冠奕:“奕哥,你还能喝不?要不咱再喝点?”
王冠奕笑了笑:“你想喝就再喝点,不过你也悠着点儿。”
路希又给自己和王冠奕倒满酒,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可他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远不如王冠奕,没一会儿,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人都开始重影了。
“我…… 我好像不行了……” 路希迷迷糊糊地说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
王冠奕见状,赶紧扶住他:“行了,别喝了,看你醉成这样。” 说着,他叫来服务员,结了账,又把王乐乐从桌子上拉起来,扶着两人走出火锅店。
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灯火通明。王冠奕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拦了辆出租车,先把王乐乐送回嘉城大学。可到了学校门口,王乐乐已经完全不省人事,根本没法自己走回寝室。
“这可怎么办?”王冠奕皱着眉头,看向坐在副驾驶座上同样醉醺醺的路希。路希靠着车窗,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王冠奕想了想,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去最近的酒店。”
到了酒店,王冠奕开了两间房。他先把王乐乐扶进一间房,让他躺在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回到另一间房,把路希扶了进去。路希一沾到床,就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王冠奕,怎么也不肯松手。
“路希,松开,我去给你倒杯水。” 王冠奕轻声哄着。
“不要……我不松手……”路希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王冠奕,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奕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说啊……”
王冠奕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看着怀里的路希,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犹豫了片刻,他轻轻地拍了拍路希的背:“睡吧,明天再说。”
可路希根本不听,反而抱得更紧了。王冠奕无奈,只好就这样和衣躺在路希身边。不知过了多久,路希的呼吸渐渐平稳,进入了梦乡。王冠奕却睡不着,他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路希刚才说的那句话。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感觉自己配不上他。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路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紧紧地抱着一个人。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王冠奕,瞬间清醒过来。
“我…… 我们怎么会……”路希惊恐地看着王冠奕,大脑一片空白。
王冠奕也醒了,他看着路希,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你昨天喝醉了,抱着我不松手,没办法,我就只能在这儿陪你了。”
路希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心里既尴尬又紧张。他结结巴巴地说:“那…… 那我昨天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王冠奕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地靠近路希,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路希,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路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王冠奕,嘴唇微微颤抖:“真的吗?奕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是真的。”王冠奕的指尖还停留在路希的发顶,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晨光。他看着路希泛红的眼眶,喉结轻轻滚动,“从第一次在二中见到你,阳光落在你头发上…… 我就没移开眼。”他没有说,当时他其实知道三班在哪里,他是故意问路的。
路希的眼泪突然砸下来,滚烫地落在王冠奕手背上。他扑过去紧紧抱住对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也喜欢你,奕哥……我好开心。”
两人相拥的力道几乎要嵌进彼此骨血里,酒店的白色被单被揉出深深的褶皱。王冠奕的下巴抵着路希的发旋,闻着那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里却突然涌上一阵恐慌。他慢慢松开手,指尖抚过路希泛红的眼角:“可是路希,我……”
“嗯?”路希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晨露的玉。
“我没读过多少书,以后大概就是个玉雕匠人。”王冠奕的声音有些发涩,看着路希发亮的眼睛,“你不一样,你聪明,学习好,以后要当律师,要去大城市……我怕我配不上你。”他甚至不敢告诉路希,为了凑学费和拜师礼,家里把房子都卖掉了。此刻握着路希的手,都觉得自己掌心的薄茧会磨坏对方细腻的皮肤。
路希愣住了,随即用力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在石佛镇摆摊的时候,你教我看玉的纹路,帮我那么多那么多,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比谁都厉害。”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王冠奕的下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什么学历财力。”
王冠奕的心脏像被温水浸过,酸得发涨。他低头吻住路希的嘴唇,动作生涩却带着孤注一掷的虔诚。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路希忽然被王冠奕发颤的睫毛扫到脸颊,像有羽毛轻轻搔过心尖。他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不安,忽然笑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两人泛红的脸。
“别动。”他轻声说,举起手机凑近。镜头里,他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正被另一只有着薄茧的手牢牢包裹——王冠奕的掌心宽厚,指腹带着常年磨玉的粗糙,却在交握处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路希按下快门,照片里阳光在交叠的指缝间跳跃,像撒了把碎金。
还没来得及看照片,王冠奕忽然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和清晨那个不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急切,舌尖试探着撬开他的牙关,带着玉石与薄荷混合的气息。路希的呼吸瞬间乱了,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床单上,双手不自觉地攀上对方的脖颈。
吻渐渐深了,从唇齿间的纠缠到耳后的厮磨,酒店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滚烫。王冠奕的手有些笨拙地探进路希的衣摆,指尖触到细腻的皮肤时,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却被路希按住了手腕。
“奕哥。”路希的声音带着吻后的喑哑,眼神在晨光里湿漉漉的,“我怕……”
他没说下去,只是红着脸。王冠奕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呼吸粗重:“希希,别怕,我教你……”
“好。”路希仰头吻了吻他的喉结,动作青涩却坚定。他的手指带着微凉的体温,小心翼翼地探入布料,触到滚烫的肌肤时,自己的耳朵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王冠奕的喘息声突然变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扶住路希的后颈,将人按了下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慢点……路希,慢点……”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单上投下狭长的光斑,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路希的动作从生涩到渐渐熟练,掌心的热度仿佛要与对方融为一体。王冠奕闭着眼,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吟,指尖深深按着路希的脖子,像是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路希趴在王冠奕胸口,脸颊泛着潮红,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王冠奕的手穿过他汗湿的发丝,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掌心的薄茧蹭得人有点痒。
“难受吗?嘴.....”王冠奕的声音哑得厉害。
路希急忙捂住王冠奕嘴巴,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对方锁骨处的凹陷。
两人静静相拥了许久,直到阳光爬过床尾,路希才想起被扔在一旁的手机。他伸手捞过来,点开相册里那张牵手照,照片里的两只手交握得很紧,像根系了死结的红绳。
他点开微博,指尖在键盘上敲下:“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想了想,又加了个小小的爱心表情。点击发送的瞬间,他感觉心里那个空了很久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满满当当填了起来,暖得发胀。
王冠奕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忽然笑了,低头在他发旋上印下一个吻:“以后这微博,就是咱俩的恋爱日记了。”路希笑着点头,把脸埋进他怀里,听着对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觉得苏市的秋天,好像比玉县的夏天的更暖一些。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时,修泽佑才从堆积如山的习题册里抬起头。台灯的光在他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手机屏幕还亮着,路希那条微博动态停留在首页——牵手照里,路希的指尖泛着粉,被另一只手牢牢包裹着,红绳手链和对方手腕上的玉珠缠在一起,像打了个解不开的结。
“终于等到你。”
修泽佑嗤笑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保研面试的结果出来那天,导师拍着他的肩膀说 “差了一点”,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失态,只是平静地把准备了半年的课题报告扔进了垃圾桶。财经类的研究生考试竞争惨烈,他现在每天要啃完三本专业书,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刷到了路希的“圆满”。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想起路希说“喜欢玉雕”时的雀跃,想起自己特意去查石佛镇的资料,甚至找了几篇知识产权相关的论文——虽然他是学财经的,不懂那些法条,却记得路希说“想让好手艺不被欺负”时,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玉。
“啪”的一声,修泽佑合上了《西方经济学》。书页间夹着的便签纸掉出来,上面是他随手写的“苏市”,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玉坠图案。失败的保研面试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可看到路希那条微博时,那点挫败突然变成了更汹涌的不甘。
他不是输不起,只是不信。不信路希会满足于眼前的安稳,不信那个对方能陪路希走到他想去的未来。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研友发来的“晚安”。修泽佑没回,只是点开路希的微博主页,把那张牵手照放大,又放大。照片里路希的笑很耀眼,可他偏偏注意到对方手腕上,还戴着去年他推荐买的那款防过敏红绳。
“总会见面的。”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阅览室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保研失败又怎样?财经背景又如何?等他考上研究生,哪怕跨专业辅修法律,哪怕从头学起那些他不懂的法条,总有一天,他会站在路希面前,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能看懂他眼睛里那束光的人。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架,照亮了角落里那本被翻得起皱的《知识产权法入门》。那是他上周特意去图书馆借来的,书里的批注密密麻麻,像在无声地宣告一场漫长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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