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萍儿闻听此言一愣,双眼眯着缝儿睁开了一点,只见眼前的男子抱着臂,略偏着一点儿头看她,长发在脑后束起一半,碧色的发带时不时飘扬到身前。
她进去玉琼宫之前,就知道修仙界姿容出色者众多,可这些日子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如眼前这位一般有些超凡脱俗意味的。不知不觉间睁大了眼睛,微愣在原地。
玉灵看着她呆愣愣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抬腿上前两步。
曲萍儿便又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三步。
玉灵上前解释道:“那个是走火入魔的邪修,已经被我击毙了,另外一位师弟也是被其所杀,正要将此事禀报长老,让师妹受惊了。”他各指了指地上的高瘦矮胖两个修士的尸体向她示意。
曲萍儿探头往那边看了看,然后苦笑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毕竟只是这人的一面之词,她不敢完全相信这番话,但也不敢跑,只凭方才这人的飞剑,只怕刚抬脚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玉灵也没再管她,自顾自在那个邪修尸体上搜索起来。
法器符箓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功法。功法才是决定性证据。
而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随身携带。
可搜寻了一遍此人的储物袋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那么这个人身上,一定还另有机窍。
他驱动灵力,覆盖了那邪修的全身,果然在他束发的簪子之中,发现了些邪祟的痕迹。
手指微勾,将发簪召唤到面前。这邪修也是够谨慎,还给其下了禁制,不过在元婴大能面前,还是如同探囊取物。
口中轻念了一声“破”,簪子便自己吐出了一本红色封皮的小书。
他拿过小书,随手翻动了几页,上面用秘文记录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像,都是一些失传已久的内容,玉灵勉强能看得懂一些,是古时西域某小国传出来的邪术,但应该在数百年前被剿灭了才对,怎么会被此人得到?看来这个邪修的出现,远没有他之前想的,只是弟子走了歪路那么简单。
兹事体大,还是不要惊动那些个掌门、长老的好,那帮人各怀鬼胎,说不准还会贪图秘术走歪几个,现在的修士心性着实不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看向曲萍儿,心想这个小弟子人微言轻虽然不碍事,但为保妥帖,要不还是用符箓将她这段记忆清除算了。
正欲举步向前,甫一抬脚,方才看过的古老秘文便如苍蝇蝗虫一样时刻在脑内变幻,聚集,交织又散开,神识仿若陷入了某种紊乱的信息堆就的深渊里,霎时变得无法清明。那些文字就犹如有意识的**一般,从脑内一路乱哄哄地转入心窍,如同狂舞的蜂群,一路将气脉中运行流畅的灵力搅碎。
玉灵的右手死死攥着心口,另一手撑着膝盖跪在地上,那里正如把心脏扯出来攥紧拧压一般产生着巨大的疼痛,再渐渐地从他的手指到四肢,再到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如被绷紧的弓弦牢牢牵出一般动弹不得,最可怕的是,他的神识也不能运转,发出的指令就如同打进了浓雾里,甚至无法召唤出储灵囊中的护身法器。
就算在他修行的五百年里,这种克制了他神识又能紊乱灵气的功法也是少之又少,若换做宗门中的哪一个小辈,恐怕现在已经气脉逆流而死了。
脑中略过了所有现存的魔道邪修功法,并无任何一种能看一眼就达到现在这种效果的。
这本书究竟是什么来历?
曲萍儿见他僵硬地跪在地上不动,便谨慎地走上前来探看,只见他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十分吓人,下意识想转身逃跑,却被唤住。
玉灵紧绷着面部肌肉,咬牙切齿地道:“师妹,可有调和灵气的丹药?”
现在他的情况虽险,但归根究底就是灵力的运转被锁住了,他现在无法动弹,服不了丹药,只得求助曲萍儿。
曲萍儿双手掐着布包的背带,满面犹豫,白兰芝正好是调和灵力的佳品,她也采了很多,但是一则她心里记挂着靖平表哥,二则不知此人是好是坏,救了他,万一待会翻脸怎么办?
但是方才他也帮自己赶走了莹角鹿,一走了之未免太不知恩图报。
想了想,她还是慢步挪到了他身边,从包中取出一颗白兰芝,蹲下来递到他嘴边。
玉灵又咬牙切齿道:“太大了。”
曲萍儿无奈,走到路边寻了块石头,将白兰芝捣烂了,搓成一个个小丸子,从他的牙关边塞了进去,又灌了点水,终于喂了进去。
有了白兰芝进入体内,被封锁的桎梏终于一点点溶解开来。
玉灵松了一口气,活动着逐渐开始放松的四肢,直到完全站起身来,他向曲萍儿作了一揖,道:“多谢师妹相救。”
曲萍儿摆摆手道:“师兄客气了,师兄方才也救了我不是吗?这都是应该的。”
玉灵看了眼她放满白兰芝的布包,笑道:“那不算什么,就算我不出手,师妹也有脱身之法。”他指了指布包,“莹角鹿最爱吃白兰芝,只要将这小包丢了,自然就不会再追你。”
曲萍儿一听更加捏紧了布包,不情愿的摇了摇头。这可是靖平表哥的救命药,就算被莹角鹿再追三千里,也是万万不能丢的。
看她这宝贝的模样,玉灵递过方才在那个邪修身上摘下的储灵囊,这里面他已经检查过了,只有些丹药和灵石什么的。
“此物赠予师妹,之后将灵草放入其中就可隔绝气息,不会再被灵兽察觉到了。”
曲萍儿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储灵囊,黛眉纠结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多谢师兄抬爱,但是我……用不了这个。我还在煅体期,只能从储灵囊中拿东西,不能往里放东西,拿了也没用。”
玉灵这时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煅体期,还是断灵根?以此天赋恐怕此生也难筑基。他眼中太久没有出现过煅体期了,以至于都忘了不到炼气就不能驱使法器这回事,储灵囊也算是个法器吧。他又蹙眉问道:“取物不是也要灵力?”
曲萍儿接过他手中的储灵囊,摘下兜帽,从发中拔下一枚银闪闪的东西,这是她唯一能使用的一件法器,一枚祭炼过的裁纸刀,这样的小型法器不用灵力,可以划破一些简单的符咒。
她将裁纸刀插入储灵囊的袋口,然后轻轻一挑,破了缝在其中的灵符,然后提着袋底一阵狂抖,袋中的一些丹药,灵石,就被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散落了一地。
玉灵微惊,他自己出生就已经是炼气期,从来接触的也是些天赋极佳的修士,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做这么一番动作的。不过这女孩虽是断灵根,却有几分小聪明,颇通一点道性。
曲萍儿尴尬地干笑了笑,从地上拾起那些丹药和灵石,递与玉灵,道:“这些还是还给师兄吧,我已经不打算修炼了,拿着也没用。”
玉灵不解,从来只有凡人想踏上修行路的,还是头回看见有修士放弃修行去当凡人的,遂拧眉问道:“为何?涉险入禁渊采药却不打算修炼了?”
说起原因,曲萍儿顿时变得有些羞赧,她低头轻轻地说:“其实是为了我表哥。这些草药也是为了给他治病而采。”
“就算是为了医治表哥,也和你继续修炼不冲突啊。”玉灵又道。
曲萍儿摇摇头:“不是,其实我志不在此,只想过平凡人的日子。而且我和表哥已经定亲了。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会比修仙更好。”
她的这番话让玉灵有些惊愕,他在修仙界生活了五百多年,见过太多深厚的感情最终也抵不过对长生渴求,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觉得平凡人的日子会比修仙更好。
见玉灵不答话,曲萍儿笑着将那些灵石丹药放到他手心里,说:“师兄,这些丹药与灵石您就收好吧。我这便走了,咋们有缘再会。”
说罢,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玉灵手心里被塞满了沉甸甸的东西,手掌边缘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女子掌心的温热,他抬头却见她已经转身了。
然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玉灵分明看见她的印堂之间闪过一丝不详的黑气。
他的心头猛然一跳,认出来这是生死劫的标志。
不超过三天,眼前这个女孩就会经历一场生死之劫!
人的命运,都是由一次次选择构成的,不同选择造就了不同结果。选择也可以说的命运的分界点,就像现在这样……
方才他递给曲萍儿那些灵石和丹药就是一次选择,如果她选择拿了,就代表进入修仙路,但是现在她没有拿,为了爱情放弃了修仙,她印堂出现的这丝不详的黑气,应该就和她的爱情,她的表哥有关。
修仙界的各个等级,同时也代表了不同层级的视角,玉灵身在元婴,比曲萍儿层级高出太多,所以能看出这些,但身在其中的曲萍儿却无法看见自己即将走向命运的拐点。
方才玉灵随手救下被莹角鹿追的曲萍儿,曲萍儿也顺手帮了身陷困窘的玉灵,这是因缘际会,并非因果,但是因缘际会多了,尘情牵缠也就多了,也就有了因果。
修仙者的最佳境界就是远离因果,玉灵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在想要不要插手?
他从储灵囊中取出一枚古币,大拇指顶在食指上,古币覆在大拇指指甲盖上,停了片刻。
最后还是将古币重新放回储灵囊内,飞身离开了禁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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