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栖不观有个规矩，无以名易，尘世不观。
意思是要找他解答问题，要先拿自己的一缕灵息作为介物。
这点很正常，衍算天机需眼观面相，生辰八字、头发指甲都是常事，有时连血液都要滋拉半瓶。
越是高级的测算，越需要和测算之人相关的东西。
因此像栖不观这样无论大小事，都只要一缕灵息的，真不常见。
但栖不观要得就是这缕灵息。只有灵息融入[万界书]，栖不观才能探查有关的信息，给出相应答案。
对此[万界书]给出评价，“好一出空手套白狼的诈骗。”
“修道之人的事怎么能叫欺骗呢？我只不过是换了套说词而已。”
这可是他暗中摸索[万界书]的使用方法，从无数条道路中终于搞明白的“越阶收集“操作。既正大光明，又合情合理。
只是……
“只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万界书]说得毫不留情，“不观你修为太低了，就算你向天机阁的阁老们解释你没问题，那些人也提心吊胆，生怕你寿命透支，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尾随守护。”
“别提，扎心。”栖不观眼神幽怨。
越是精准的测算，测算者付出的代价也越多，更何况推衍这门本就是唯一一个不以修为论高低的修行。
这也导致栖不观自六岁起、摆摊开张十二年，顾客几乎全被阁老截住，进展寥寥无几。
寻问者不敢问，所求人不敢求，好不容易有个突破重重包围来问的顾客，还全是“天机不可泄露”。
“也只有像止语剑尊这般优秀的人，才如此省心省力。”
栖不观看着[万界书]上“止语剑尊”四个大字浮现时、猛地往上蹦了一点的总进度条，一时之间感慨万分。
栖不观：离开了为他遮风挡雨的天机阁，才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下雨。
【止语剑尊，姓名：楼双执。性别：男。年龄：八百一十七。出生地：洛北冬杨城。种族：人族。修为：大乘后期。本命剑：止语。】
振奋归振奋，栖不观也没有忘记正事。虽然从栖不观的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振奋。
他唤出一只墨笔，在[万界书]舒展的长卷上写下“止语剑”二字。
在看清内容后，栖不观似是一怔。
止语剑尊向前一步，“可有不妥？”
“并未，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栖不观语气很淡，和之前一样，“剑尊可知，止语剑，乃是妖骨所铸。”
……
“看来他不知道。”
止语剑尊在听到这个回答后，连过多的停留都没有，丢下一句“告辞”便消失不见。
“就是可惜[万界书]现在能解锁的信息还是太少，探查不到止语剑究竟是什么上古大妖的骨头。”
栖不观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可惜，他的“可惜”也向来只有一瞬――
“所以……”
栖不观扭过头，看着不远处时不时高举双手又放下、疯狂朝他做手势结印、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的道院院长，满眼迷茫地询问[万界书]，“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帮我录个视频。”
[万界书]麻溜地点开了记录功能，“不造啊，我刚刚一直和你在一起。”
它想了想，“要不我出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行，你、诶？出去？”
栖不观沉默两秒，两秒后，他伸出手，在快要触碰到道院院长时碰到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这是止语剑尊刚才设下的隔离阵，不仅隔离了声音，也把栖不观一起隔离了。
“哈。”栖不观完美无缺的表情裂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真当大学生没有脾气吗！给我把止语剑尊喊回来开阵！”
他快速写了四封通讯，却在发送时发现根本没有信号。
就连那只被栖不观寄予厚望的送信纸鹤，也不负荣光地一头扎在了屏障上，“啪嗒”一声掉在了栖不观的手心里。
“那个，视频还要吗？”
栖不观低着头，轻抿着嘴唇，让卷云千变成浮椅，手捧着头断了的纸鹤坐回卷云千上，好半晌才回复[万界书]，“……要。”
他在暗地里偷偷画圈圈，但院长们可不知道。
院长们只见到打完谜语后的栖不观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露出的无措委屈，不经意间对视时的黯淡眼眸，偏生他还不吵不闹，乖巧坐在那里，无端得令人心疼。
“我好像知道天机阁为什么不放心了。”
烨禾靠在闻阙身上，轻摇着扇子，眼神微眯，舌头都顶住上颚了，可话语一转问起了其他，“君轻那个家伙还没有来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逍椒对阵法一窍不通，他一边拦着跃跃欲试想要暴力破开隔离阵的烨禾，一边示意愈育快点联系君轻。
“她说她怕生。”
“你信她的理由？愈育你偏心！”逍椒瞅了一圈，发现少了人，“素衣人呢？”
“我、我知道！”闻阙摆脱了禁言咒，生怕再下个，举起手回答，“素衣已经去君轻房间里面揪人了！”
在一整手忙脚乱、并没有任何用的喧闹后，觉着无聊已经在和[万界书]下五子棋的栖不观掩下哈欠，终于从隔离阵中解脱。
据发现被困也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解开阵的是一位衣物凌乱、像是从被窝里面被人硬拖出来的女子，顶着根本没有打理的头发，只用最小的力道和灵气往正南和西北两个方位攻击了一下，便轻而易举破解了阵法。
――不愧是被誉为阵法大道的大能，留轻院院长君轻仙君。
“我也很厉害的。”[万界书]不满地小声嘀咕，“我也能看穿隔离阵的解法，你想要多少种都行。”
“是是，万界你最厉害了，可我不能总靠你啊。”栖不观悄悄对[万界书]眨了眨眼睛，“别忘了，我们不就是为了学习阵法来的吗？”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走向君轻仙君，向以君轻仙君行了个敬师礼，“学生不观见过君轻老师，多谢老师救命之恩。”
离了近了，栖不观才发现君轻仙君眼下有着黑眼圈，也不知是多久没有睡过好觉。
君轻仙君的反应有些慢，似乎回想了好一下，才把目光聚焦到栖不观身上，“不观……哦，栖不观，我收到过你的来信。”
“救命之恩就免了。”她随手抓了一把头发，“你要想进留轻院和掌事说一声便行，我一般不过问留轻院的事物。”
可任谁都明白栖不观的那句“老师”并不是指留轻院。
栖不观似要不死心地张口，君轻仙君提前一步打断，声音有些烦闷，“你……你若想学阵法，我可以指点一二，但师徒之名……”
君轻仙君皱眉，“我从不收徒。”
这话说得难听，也不给人面子。
逍椒知道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正是好面子的时候，怕伤了年轻人的自尊，刚想着劝两句，便听到了栖不观进退有礼的答复。
“学生知晓，还望君轻老师日后多加指点。”
他微微弯身，作后退告辞状。
‘这都什么事儿！’逍椒抹了一把衣袖，“这样吧，不如让闻阙、”
“我去吧。”烨禾站了出来，金色的眼眸拖着明艳，“正好我无事，栖少主，我来带你参观道院。”
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后，逍椒快步走到君轻面前，“你说你，栖少主希望向你求学一事，怎么不事先知会一声。”
“就算你不会教授道院之外的学生，也不得在如此多人面前、”
“在那么多人面前无法下台的是君轻。”愈育示意茫然的素衣带着茫然的闻阙到一边玩去，顺带拉住了逍椒，“君轻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能被逼着许下‘指点’已是不易，你再多说两句，君轻可要哭了。”
“我不会哭。”君轻瞥了愈育一眼，然后视线重新回到逍椒身上，一本正经，“我教不了他。”
“也没有人能教他。”愈育表示赞同，“逍椒，‘生而知之’这四个字份量很可怕。”
“栖不观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聪慧。”
“你猜，能神不知鬼不觉闯进君轻设下的护院大阵，栖不观真的不知道怎么解开隔离阵吗？”
愈育那句话是对着逍椒说的，反应最大的却是君轻，她眼睛都睁开了，“他知道？他怎么能知道？！”
她还以为刚才在栖不观面前耍了好一场帅呢！
被君轻盯着的愈育挑眉：“你……不知道？那你刚刚折中依了栖不观的想法，还说自己教不了他！”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我怕我忍不住。有什么问题吗？还有你说栖不观知道隔离阵的解法，真的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愈育冷着脸，觉得和君轻说话就是个错误。
“早说嘛，这次就原谅你了。”君轻没管愣住了的逍椒，嫣然一笑，说着就要转身回到自己的小窝，“对了，我要闭关一阵子，别让任何人来吵我。”
“又闭关？”这句逍椒听懂了，“你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去山下的饭馆打包饭菜，算什么闭关！给我回来！愈育你也说她两句，堂堂一院院长不修边幅像个什么样子！愈……愈育？”
愈育仙君把逍椒那张脸移开，“你也是假的。”
愈育：被傻子包围了。
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被留下的逍椒：？
栖不观：其实他只是单纯想认个老师来着……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观看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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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以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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