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审判
卡维怔怔地望着那两轮青色镜子中自己的倒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赢了吗？”他迷茫地眨眨眼睛。
想来是这样的……当时那个虎牙姑娘半点都没有提到他的学者身份，提纳里也没有刻意强调自己有因为学者身份遭到狞猫团的什么为难。
卡维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强装镇定，像平时那样回怼道：“……怪不得没有听到你阴阳怪气，原来是因为输了啊。”
艾尔海森别过脸，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这个口头赌（手动分隔号）局的输赢无关紧要，毕竟我赢到了更有价值的‘奖品’。”
卡维的视线迅速把艾尔海森的全身都扫描了一通，除了奔波粘上的沙子之外也没见多出什么。他直觉艾尔海森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且无形的东西——比如镀金旅团和罐装知识。
教令院有人走私罐装知识算是公开的秘密，但拿活人制作罐装知识，这还是卡维第一次听说。想来艾尔海森也对能抽离他人记忆的埃里克以及对埃里克紧追不舍的小塔很感兴趣。
“好好好，反正我们的知论派天才向来都是心想事成的——不过，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终于平静下来的卡维和往常一样拍了拍室友兼学弟的肩膀，“可以把你的计划分享出来了吧？”
谁知艾尔海森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抱怨道：“如果不是考虑到某人泛滥的同情心，我原本的计划是扔下‘大风纪官大人’和‘大巡林官’，一个人离开。”
卡维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你该不会以为我对这种麻烦事感兴趣吧？”艾尔海森凝视着卡维耳边的虚空终端，又补了一刀。
卡维的脸于是全黑了。
卡维：“你这个人说话还是积点德吧！”
艾尔海森：“是你的口才还需要锻炼。”
卡维：“你！”
“你们两个待会儿再培养感情。”提纳里开口，打断了卡维的嘴遁蓄力。
艾尔海森立刻转向提纳里和刚刚和他缠斗许久的小塔：“怎么？”
提纳里用手指撑着小塔的眼睑，眉头紧锁。
卡维凑近了看，才发现此刻小塔的瞳孔几乎是完全涣散的，这让他原本猩红的眼睛乍看之下成了黑色。
“他这是……？”
“一分钟前，我还以为他大部分时候是在装傻。”提纳里将手指伸到小塔耳后，解除了虚空终端和小塔的绑定。
失去虚空终端的小塔终于精疲力竭了似的，手脚不再乱动、双目闭合，在捕兽网中沉沉睡去。
提纳里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解开了小塔的斗篷。斗篷之下是穿了轻薄长袖的精瘦身体，倒是没有像埃里克那样浑身布满狰狞的咬痕。
提纳里抬起小塔的手，示意他的两位同伴去看小塔的小指外侧和食指远端的第一个指节——
没有长期写字磨出来的茧。
而且是两只手都没有。
“果然他不是学者啊……我就说嘛，如果真有这么年轻的学者，还出身沙漠，那名声应该早就传到我们耳朵里了。”卡维扶额，感叹自己之前真是被吓懵了，居然信了狞猫团那些人的鬼话。
“这个虚空终端应该也不属于他。”提纳里举了举手里的虚空终端，“这个虚空终端早就被原主人锁住了。我刚刚试了试获取持有者的身份信息，是埃里克没错——素论派失踪三年了的二年级学生，之前在一个小导师手下做助教工作。”
卡维的大脑快速整理着已知信息：怪不得埃里克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合着是因为被抓时本来就年纪就小，外加这几年被虐待的基本没长身体……
“但为什么虚空终端会在小塔身上？而且其他狞猫团的人都以为小塔才是学者？”
一直保持沉默的艾尔海森终于开口：“看来，是我低估这个后辈的诚实程度了。”
卡维和提纳里一齐望向他。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艾尔海森一本正经地耸耸肩：“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不保证自己的猜测百分百正确——还是和那位‘大风纪官大人’早点会合吧。”
■
四人一起挤在展开成巨剑形态的梅赫拉克上，即使提纳里和小塔加在一起四舍五入只占了一个成年男性的空间，卡维还是认真考虑要不要给梅赫拉克造个玩伴。
他和艾尔海森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平时和这家伙同居时并没有这种不自然感，但现在只要和艾尔海森的距离小于一米，卡维就头脑发胀，简直像起了脑雾一样邪门。
艾尔海森的肩膀时不时蹭到卡维的，此时卡维的上身约等于只套了提纳里的白色短袖外衣，所以免不了产生些“肌肤之亲”。
卡维悄悄朝提纳里的方向挪动，结果又被艾尔海森拽了回来。
“房子可以借，衣服还是免了。”
“我总不能在沙漠里顶着大太阳裸（手动分隔号）奔吧？”
艾尔海森皱眉：“你原来的衣服呢？”
卡维一阵心虚，宛如和别人发生一（手动分隔号）夜（手动分隔号）情却在事后被伴侣抓包的负心汉。
“……被撕坏了。”卡维满头大汗，只憋出这四个字。
没想到艾尔海森异常平静，只道了声：“抱歉。”（注）
卡维震惊地眨眨眼，没懂艾尔海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提纳里默默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自己过早成为心思肮脏的大人。
■
梅赫拉克的速度比卡维想象中要慢，这一路上他如坐针毡。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看到表情严肃的赛诺时，他竟然感到格外轻松——如果忽略掉赛诺身后黑压压的、全部被绳索缚住双手的狞猫团成员的话。
一直被他们猜测着身份的埃里克乖巧地坐在一个带盖子的陶罐上，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逃跑。
赛诺之前的鄙夷表情也扫荡一空，严肃中莫名透露出一丝细不可察的怜悯。
看来赛诺已经了解完前因后果，提纳里的心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愈发清晰。
起初看到他们归来，埃里克面露喜色，然而在视线触到提纳里怀中那团红色后，埃里克顿时沉下脸，仿佛终于不用再演戏一般，将压抑三年的愤怒与嫌恶完完整整地表现出来。
“我已经犯罪了吗？”埃里克抬头向赛诺询问，乖巧的仿佛向老师提问的优等生。
在看到赛诺点头后，埃里克平静地向卡维一行人走去……准确地说，是走向提纳里。
更准确地说，是走向提纳里怀中的小塔。
“……等回到教令院，一切还能重新开始。”卡维开口安慰，“你原本入学的就早，并没有落后多少。”
提纳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埃里克视线相撞的刹那，他的心猛地一揪。
顿了顿，提纳里开口：
“别做的太过分，我会一些简单的治疗措施。”
那双夜泊石色的眼睛中荡漾过几抹水光，一直以耍宝形象出现的小少年面部肌肉抽动几下，在一个无比狰狞的表情上固定。
仿佛刮过一阵风，一蓝一红两个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几个人立刻站在沙丘之上，往下望着纠缠在一起、坠落远去的两个身影。
“都是因为你！！！”
“没遇到你之前我犯有什么大错吗？为什么我的人生变成了这个样子？！！”
整个营地都回荡着埃里克撕心裂肺的喊声。
即使在沙坡上不断翻滚，埃里克仍旧把全身能凝聚的所有力量都使在只剩三支手指的右手的上，死命掐着小塔的脖子。
“而你居然还敢一直缠着我？”
“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小塔握上埃里克的手腕，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氧，他的手又很快松开。
“我……不……知道……”
“来的……是你……”
这似乎更加刺激到暴怒的埃里克，埃里克丝毫没有减弱手中的力道，喊声也更愈发歇斯底里：“后来阻止我逃跑的也是你，对吧？！！”
“这种生活……很开心……”
这话彻底焚断了埃里克头脑里绷了三年的那根线。
埃里克沉默许久，像吸烟时吐出烟圈一样，轻轻吐出一句话：
“……好恶心。”
小塔已经没有力气再回话，眼球渐渐凸起，也似乎没有了呼吸。
赛诺需要留下镇着还有活动能力的狞猫团成员，一时走不开。其余发现不对劲的几个成年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路，等顺着坡滑下来时，和埃里克和小塔已经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
提纳里上前检查小塔的生命体征，提起的一颗心才沉回胸腔。
埃里克脸朝下，整个人倒在地上，不顾满嘴的沙子，自言自语道：
“真好啊，今后不用继续逃了。”
对于须弥城内长大的人而言，沙漠的阳光除了“烫”和“煎熬”之外，再不能提供其他的感受。但因为偶然遇到了奇迹，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埃里克望望自己残缺的手掌。
或许有一天，他会扛着侦测地脉的装备再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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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海哥以为是自己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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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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