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鹅绒般的雪花飘飘摇摇地落入北城的怀抱，抬头望去，仿佛偌大酿乌梅上凝结的糖霜。路间已少有行人，唯余车影流转。
来来往往的车辆中，一辆警车呼啸而过尤为醒目，它摇晃着红蓝光奔往花园小区A6栋——正是张费南的居所。
“有一女士报警声称邻居家被盗贼入侵，正在全力赶往现场。”
……
时间倒退到四个小时之前，彼时张费南刚刚离开家门。
卧室内，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闪烁了几下警示灯，在最后一次灯灭的那一瞬，房间中忽然多出了一个身影。
垂下的窗帘缝隙中透出一道光倾注在他雕塑般的轮廓上，余下大片的背阔肌被黑暗吞噬，瓷白的身躯微微反光。
黎川看着眼前的双手，他变成人类了。
三年的时间里，黎川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张费南家。
不过他没有心思顾及这些。
老婆吓跑了，要赶紧把他追回来才行。
“砰——”
只可惜他还未适应这具新生的躯体，甫一动作便仰面倒在地上，头磕到了张费南的单人床角，发出一声门响。
那一瞬间，黎川感觉自己的所有程序都在那一刻宕机了，这滋味很奇妙。
可惜他连爬起来都不会，只能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联网搜索：“人类如何运动。”
他以前还在学习阶段的时候联网冲浪，似乎有刷到过类似的教程。
现在的网络上确实五花八门的什么东西都有，很快他便在一个标题为“外星人伪装人类指南”的视频合集里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以手为支撑，腹部发力抬起上半身，弓起腿部，脚掌着地……
黎川一一照做，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视频里还教了如何行走，黎川便也跟着学了起来。
视频长度一小时三十分，里面囊括了人类基本生存的大大小小所有信息，不过黎川读取和分析数据的速度极快，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将所有的信息收录进数据库内。
他甚至还学着从张费南的衣柜里找到了宽大的衬衫和睡裤穿上蔽体，只是不合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一切准备就绪，该出门找老婆了。
张费南出门之前反锁了大门，所幸门是可以从内部打开的，黎川花了不到两秒就成功将门打开，然后……
和出门遛弯回家的对门大妈打了个照面。
看见黎川的长相，大妈先是惊艳，随即仰头吸气，不可置信地看了黎川一眼，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门牌号上，之后就迅速地钻进自己家屋，“咔嗒”一声反锁上门。
黎川不明所以，踏着新学来的步子寻找下楼的途径。
对门屋内，大妈果断地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啊，我这里是花园小区A6栋1102。你们快来吧，我对门邻居家这次是真的遭贼啦，真的！那贼染的那一头金毛，长的还挺周正呢，谁知道做贼了！……那走路的姿势和电视里的小偷一模一样的呀！”
“那肯定是贼啊，我邻居家就住了一个小伙子，从来没见过有另一个人，他把我邻居的衣服都偷走啦！”
高抬脚、滞空一秒、踏下、换脚，重复以上步骤……
张费南家所在的花园小区布局十分传统，黎川很容易就找到了下楼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刚下到一楼就被赶来的警察抓了个正着。
“在楼梯间躲这么久，亏我们还查监控查半天。”
以为盗贼已经逃之夭夭的警察在给黎川带上镣铐的时候吐槽。
“有电梯不走，你走楼梯，怎么想的。”
数据库没更新啊，何况他不是躲在楼梯间，他明明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黎川在看到警察走路姿势和自己不一样的时候已经晚了，被两三个警察簇拥着塞进警车的前一瞬，周围围着的热心群众为黎川留下了一张宝贵的进狱系照片。
四十分钟后，张费南坐在地铁里，低头将手机里黎川的应用解锁，只是此刻却不像往日一般迅速跳出那个熟悉的金毛简笔人。
张费南等了一会儿，确定不是因为延迟。
也许是生气了。
如果黎川真的具有了人类的意识……张费南打开聊天框，迟疑着不知道发什么信息过去。
突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道讯息。
「花园小区业主群[有人@你]：A6栋1101那家的在不？你家遭贼了。」
自己家被偷了？
张费南的脑子有些懵，急忙打开群聊，就看到群里此刻聊的热火朝天，堪比上一次对门大妈错把自己当小偷报警抓了时的盛况。
他有些紧张，手指颤抖着滑动屏幕，顺着@自己的那条信息开始看。
「业主A：我们小区怎么还有贼啊，这也太不安全了。」
「业主B：这不是上次遭贼那家吗，这才多久啊就又被偷了？」
「业主C：还好抓住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业主B：你这信息也不更新一把，人上次没遭贼，是搞错啦，这次才是真的！」
「花园小区唯一摄影师：谢邀，我拍照了，大家多警惕，拱手.jpg」
「花园小区唯一摄影师：[图片]」
花园小区唯一摄影师不愧是专业的，就这样一张照片甚至拍出了前后景别——照片周围的环境和围观群众都被虚化了，只有警车前的几个人尤为醒目，特别是中间那个金发男子。
张费南点开大图，金发男子的颜值极有冲击力，害得张费南甚至心都漏跳了一拍，只是视线下滑到他手上的那副冰冷的银手镯……
还是算了吧。
长的这么好看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偷东西。
显然群里的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业主A：他这长相不当男模去当小偷？真的假的，摄影师你别诓我。」
「业主B：我怎么那么不信他是小偷呢，妈妈我看到神仙了！」
「业主D：你是不是给他加美颜了？@花园小区唯一摄影师有这个必要吗，一小偷还给整上滤镜了。」
「业主C：我怎么记得上次抓到的也是一帅哥呢，1101家怎么这么招帅哥啊，不会……嘿嘿嘿嘿」
「花园小区唯一摄影师：别瞎说啊@业主D，天地良心，这么短的时间我哪有功夫给他做后期，你可别冤枉我。」
「和平就靠我：行了大家别吵了，1101呢，我刚@他了，怎么还不出来。」
「花园小区流浪猫大使：上次我妈报警抓错了，人小帅哥是1101本人，搞得我妈特别愧疚，这次我出门和朋友吃饭了，不知道是谁报警举报的，等我回去问问我妈。」
见有人说起自己，张费南连忙回复。
「A6栋1101：我在的，马上到家。」
群里人一间当事人出现，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业主C：小帅哥出来了！快说那位是不是你对象！@花园小区唯一摄影师上次他那照片是不是也是你给拍的，拿出来给我品鉴品鉴像不像情头！」
张费南不禁扶额，正想解释，便有电话打了进来。是警察打来的。
他连忙接起。
“你好，是张费南吧？”
张费南连忙回应。
“这个，咳咳，就是我们可能搞错了，请问这位叫黎川的先生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谁？黎川？
张费南的耳边仿佛有数十支烟花一齐点燃，炸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他说他是……黎川？”张费南浑然不觉自己说出黎川名字的那一刻舌头有些打结。
“对，张先生您这边是有什么困难吗？”
“不，我没有。”
“那我换个问题，您和黎川认识吗？”
张费南沉默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警察先生，我能亲自和他谈谈吗？”
对面的警察也沉默了一下。
“哦，那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黎先生他目前拿不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如果他真的和你是情侣关系的话，希望您能拿出他的身份证明来我们所里做个登记。”
“我知道了。”
警察留下地址便挂断电话，剩下张费南自己还举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地铁上。
他说他是，黎川？
不知过了多久，张费南才反应过来，翻找回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金发男子有着一双蔚蓝的眸子，穿着的衣服似乎也有些不合身，甚至是赤脚走在路上。
“……终点站到了，请您带齐您的行李物品下车。下车请注意安全……”
地铁中的广播应时响起，张费南这才恍然自己已经坐过了站，连忙前往回程路线。
不过，刚刚警察说的，黎川的身份证明？
他哪有这种东西？
张费南不禁有些慌乱，连忙发消息给曹陌：“曹陌，你知道怎么样给别人办身份证明吗？”
对面的曹陌：“？”
“张费南你能不能说人话。”
“我的虚拟男友，好像真的变成人了。”
张费南将那张照片发给曹陌。
“好极品的长相，网图是吧。”
张费南：……
他和曹陌没什么聊的。
就在他刚刚到站准备回家的路上，刚刚那个打电话来的警察又打了过来，这次的语气比较严肃：“张先生，我再问您一遍，您真的确认黎川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警察同志连用了两个“真的”，问题好像格外严重。
在梦里～在梦里见过你～
我的读者究竟在哪里？
啊～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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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进狱系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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