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康回来不久,过了夏天,温煦将宅子里的八个青年全都辞了去,厨娘本想留下一个,可在德叔和乐康的坚持下,厨娘也一个没有了。
这一年的年节,是温煦过得最简单的。
乐康故意在门前的士兵周围点着炮仗,生生将那群日本兵逼得退下了好几米远才罢手。
温煦叫乐康回来放鞭,乐康本来笑着的,抬头对上温煦和德叔,蓦地一下眼圈红红,颠颠儿跑了两步,把大门两侧挂的红鞭点燃之后,迅速上了台阶,缩在温煦和德叔身后,一个劲儿地咋呼。
外头冷,正准备回屋时,乐康突然惊呼一声,温煦回头,就看见了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天灯,跟着风势,全都经过了温家老宅。
温煦跟着飘走的天灯去了院儿里,天空适时下起了雪,温煦推了推眼镜,仍旧看不清天灯上写的字,蹬上了院中的石桌,拔长了脖子向上看去,看了有一会儿,他无声勾唇。
一盏盏天灯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全都出自荣昭。
许是他曾在空了书屋裱的字让荣昭翻出来看到了,在一众新岁安康、来年福至的老套贺词里,他看到了出自他手的煦日昭昭。
这是一年来,温煦最开心的时候。
乐康和德叔没去打搅,跟着立在一旁,也去看天上飘过的天灯,不知荣昭是不是担心温煦看不到,这天灯放了有好些,每一个上头都写了字,目送最后一个天灯跟着变了向的风远走后,温煦收回视线,后颈酸的厉害。
年后,温煦带着乐康去过一趟商会,招了几家赫赫有名的报社进了大厅。
温煦正式宣布了温氏破产,不再担任北平商会会长,也拒绝再给日本政府提供金银财产。
某一日,乐康从外头带回了一包油酥,温煦当着乐康的面将油酥倒进盘子里,拿着油纸烤了烤,看到一行小字后,突然又觉得纸张有些厚重,摸索着从夹层里取出一张折好的信纸。
当晚,温煦就和乐康德叔表示,几日后他们便会离开北平。
日程定下后,德叔和乐康并不张扬,只是每日都归置好了东西,瞅着一个个物件儿,和温煦乐康说着它的来历,甚至还能翻到他们幼时的趣事。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他们定好的日子到了。
温家同往日那时熄了灯,关上门,城外东岳山打了多日的仗,到现在依旧是炮火连天,门窗紧闭,也无法令这些声音消散。
正屋只点着一盏煤油灯,很暗,火苗不时跟着桌前人的呼吸煽动,乐康又一次看了表,这回坐直了身子,晃了晃脑袋,冲身边闭目养神的温煦轻声道:“少爷,十一点了。”
温煦睁开眼的一瞬间,一道极为猛烈地爆炸在城内响起,温煦并未被这突来的一声吓到,冲乐康点头后,乐康起身将灯打开,门开之后,温煦带着德叔去了后院儿,待两人背影消失,乐康才迈步冲大门口走去。
“怎么回事儿?!”
乐康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冲外头那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人问:“司令应该不会让他们打着这儿吧?”
“不会,”那日本人蹙着眉,看向接连响起爆炸声的方向,分外不解,“那个方向,是同盟会和治安军部,也许,有小部分夜袭的人。”
“行,知道了。”
乐康说完,立马关上了门,将门死死顶住,转头朝着后院儿飞奔起来。
温家老宅的后门在温煦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废弃了,平日里,走的最多的就是正门和偏门。
在枪炮声的掩饰下,温家老宅后门的吱呀声微不足道。
乐康走在最后,回身关门。
只是才碰上门锁,这条无人踏足的小胡同,霎时间亮如白昼。
乐康猝然转身,温煦和德叔身旁围了一圈士兵,而自己身后,也被人抵上了刺刀。
三两下鼓掌声后,在温煦面前那辆车灯旁,走出了一个身条纤细的男人。
“哎呀呀,温会长,哦不,温煦,若不是司令官压下了您的消息,恐怕您现在,早就火遍中国了。”
“温氏、沈家、邵家,再算上万家,啧啧啧,我还没算上石老板这些,被您吃掉的小门小户呢,这北平,就连一北都比不上你,我实在好奇,怎么温氏,一夜之间就破产了?”
男人的声音温煦和乐康很熟悉,冈本身边的三角眼男人,他们永远记得。
“拒绝担任商会会长,拒绝为大日本皇军提供资产赋税,”三角眼男人来到了温煦身前,扬起眉头,睨着人道,“卖国贼,怎么,你想摘掉这顶帽子了?”
许是不见温煦回话,三角眼男人有些下不来台,眯了眯眼,猛地一下出拳打在温煦腹上,看着左右两边愤怒又无法抵抗的人,三角眼笑出声,侧身让步。
“请吧。”
锦户秀泽留下的士兵到他们离开也不知道温家早已人去楼空,温煦看着车外经过的街巷,心下一惊,这是去宪兵队的路。
途径警署时,院儿里乱腾得很,城内今日爆炸点很多,警察人数有限,潘局长亲自站在台阶上挑兵点将。
三角眼的汽车经过警署大门后,身后突然爆起两声,温煦顺着后视镜看去。
潘桂生方才站着地方被炸出了大洞,警署大楼门上的吊灯还亮着,只是颤颤悠悠地荡。
“我的时间掐得准吧,”三角眼端详着温煦的脸,想要看到温煦神色的变化,“正好让您亲自来检查检查您的手笔。”
可三角眼还是没能如愿,他的话只是让温煦僵直了脊背,如果说堵在温家后门是个巧合,那现在三角眼就明确的告诉了温煦,他们今日的一切,冈本早已知道。
事实,确实如此。
现在,站在冈本对面,温煦却突然惋惜,惋惜他和荣昭还未曾有过一张合照。
温煦只是掏出了怀表,冈本身边的人就紧张得过分,温煦觉得可笑,时针越过十一,分针指向八,温煦眉头微蹙,抬头,环顾了一圈宪兵队。
“你的疑惑,或许可以问问他们。”
说完,冈本指了指院中一侧被麻绳捆绑了炸药包的两人,温煦看过去时,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在冈本说完下一句话后,这个人错开视线,立马抢过身边士兵的刺刀扎进身旁同样被解开绳子的犯人颈间,另一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抓着颈间那把穿过脖颈的刀子,仰面倒在地上。
冈本说:“我只能让一个人走出宪兵队。”
大获全胜的囚犯看也不看地向外逃去,在跑出宪兵队的那一刻,一颗子弹擦过温煦的脸颊,子弹带着温煦的血,追上了那个囚犯。
炸药包为那男人挡了子弹,却也亲手结束了这个人的生命。
轰得一声。
宪兵队门前,温煦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四分五裂。
“既然温会长不愿意问,那他们也不需要继——”
冈本的话没说完,就在他身后的大楼里,沉闷了多时的炸弹终于响起,这一刻的冲击,倒让温煦享受其中,他的镜片碎裂,看着冈本的轮椅同方才那人一样四分五裂,他重重跌落在地上,却高声笑得欢畅。
冈本怒气冲冲地冲周围喊话,温煦的笑声渐弱,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重新被抓起来的乐康和德叔,不见他们出事,才爬起来,转身俯视着地上被人扶起却永远站不起来的冈本。
“你的疑惑,或许可以问问他们。”
一模一样的话,被温煦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甚至还在冈本的极点踩了一脚。
“冈本,你,为何不站起来同我说话?”
温煦的笑并未坚持多久,因为在冈本重新坐上轮椅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枪,打在温煦的两条腿上。
子弹并未击穿温煦的两条小腿,却卡在腿骨之间,令温煦一瞬间跌倒在地,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疼痛,从小腿蔓延到五脏六腑,直至指尖和额角都疼得突突直跳。
而这时,宪兵队其他地方埋着的炸弹也跟着炸了起来,纷纷扬扬的尘土和石块总是不知从何方飞来,乐康趁着这个功夫挣开束缚跑到温煦身边。
“少爷!少爷!”
乐康半跪在温煦身边,让温煦靠在自己身上,手上忙乱地撕扯衣裳要给温煦包起双腿,只是乐康动着动着,突然闷哼一声,咬着嘴唇,眉头缓缓皱紧。
温煦听见德叔嘶吼着呼喊乐康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乐康倔强着,依旧在给他包扎伤口,动作很慢很慢,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我最近,新学了一句话,叫不见棺材不掉泪。”
冈本的话说完,一颗子弹就打穿了乐康的手臂,温煦抓上乐康的手,感受到乐康的痉挛,他将糊了一层尘土的眼镜拨弄下去,抱上乐康时,摸到了乐康背后涌着鲜血的孔洞。
“少、少爷,好疼啊……”
温煦徒劳地用掌心压在乐康后背,却抑制不住泉涌般的血,温煦张了张嘴,哑声喊道:“乐,康啊,乐康,不,不——”
温煦的话没说完,就见围在乐康身后的几个士兵又高高抬起了手中刺刀,温煦听到了德叔撕心裂肺地喊着躲开,可他拼了全力,也无法带着乐康挪动半分,他闭上眼,搂紧了乐康,准备同乐康一起赴死时,远处穿来的枪声和迟迟未落下的刺刀,让他再次睁开双眼。
宪兵队前后都起了枪声,在大牢处跑来一个浑身是土的日本人冲冈本说了话,冈本动了动指节,让后头人推着自己上前,距离温煦不远不近,讽刺开口。
“他们放弃了你。”
冈本将身侧一直带着的武士刀抽了出来,刀尖直面温煦,“我们,该做个正式的了结,为井上君。”
——嘭!
又是不知哪个高处射来的子弹,将冈本伸出去的武士刀打断,身边士兵将冈本围得更加密不透风,一群人正往院侧还完好的屋子撤退。
温煦见无人再顾及他们,和踉跄跑来的德叔一起,,若能逃,哪怕是爬,他也想带着乐康逃出去,可他走不了路,他同乐康便都成了德叔的负担。
“あとの二人を殺して、ぬくもりを運んできました。(杀了另外两个,把温煦拖过来。)”
耳边的枪声炮声太大,以至于温煦忽略了身后向他们靠近的脚步。
在一个一个靠近温煦他们的人被远程射杀之后,冈本锁定了对面三楼一个黑漆漆的窗子,可他才拿过枪,对面的人就示威般将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击倒,下一个人走上来之前,那人又一次开枪,击中了冈本的胸膛。
“この野郎!壁際に行ってロープで連れてきます!(王八蛋!去墙边用绳子把他们套过来!)”
没人再暴露出身影,对侧楼上的人似乎按耐不住,将窗子打开了一道缝隙,冈本安排好的狙击手和炮手,冲着三楼房间猛攻。
忽然一道绳索套上了乐康的脖子,温煦一个不查就让乐康被他们拽出了半米远,他迅速反应过来扑到乐康的身上,捡起地上一块碎玻璃,死死攥在手心,抓着绳子也被人拖动着,他只得手上使足了力气,快速割断绳子,解开乐康颈间收紧的绳结后,他同乐康大喘着气,垂眼时就见德叔朝他们跑了过来,温煦直觉背后发凉,撑起手臂冲德叔大喊趴下!
嘭!
温煦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滞,他眼底涌出泪水,亲眼看着德叔快跑到他们身边,被人一枪击中了心脏,德叔扑倒在地的声音,在温煦耳边格外清晰。
如果以这种丧心病狂的方式做为一种乐趣的话,温煦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冈本身后,用这块割烂了掌心的玻璃,扎进冈本的心脏!
“——啊啊——!”
温煦崩溃怒吼一声,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就见两个士兵拿着绳子准备故技重施,温煦一把将绳子抓在手心,奋力向后躺倒将那个士兵拉了过来,手下稳准地将玻璃插到士兵的颈间。
温热暖流浸湿了温煦的衣裳,他听见了乐康在喊他,他松开手,想将士兵的身体推开,却愣在原地。
那士兵已然没了生机,可手上拿着的匕首,赫然出现在乐康的前胸。
他忍着身上不住的寒颤,将士兵的手掰开,掰不开的手指就用玻璃割断,可乐康没了意识,只是闭着眼,嘴边呢喃着少爷。
温煦咬破了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乐康脸上,视线模糊一片,来不及想为何再没了人来拉走他和乐康,便用还未沾染黑灰的衣袖,去擦拭乐康的脸。
乐康不停地喊疼,温煦揽着乐康呆了一会儿,终是发出一道呜咽,已经嵌在掌心处的玻璃,缓慢且坚定地挪到乐康颈间,温煦狠狠闭上眼,将这具温热的身体狠狠拥入怀中,又等了好一阵,最后一次听到乐康轻叫了一声少爷后,他无声张开了嘴,喉间堵塞着发不出丁点声音。
割开掌心皮肉的玻璃,跟着力道扎入柔软的颈子,一股接一股的暖流,漫延至他的手上。
宪兵队里,孙二带着一众警察跑来的时候,听到一声歇斯底里,凄惶无助的哭叫,他停下脚步,身后的警员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院内。
温煦被人拖拽着要离开乐康,他不知道是谁,于是一个劲儿的挣脱,挣脱不开,就用牙拼命的撕咬,啪的一声,他被人一掌打懵,不见有人动作,他抬头,看见围了他们一圈的黄衣士兵,和站在他身侧的,一袭黑衣的一北。
“你是疯子吗?咬死我了。”
一北将黑皮手套摘下来,扔到乐康身上,冲周围人示意将温煦拖进去,孙二带着人姗姗来迟,看着温煦被拖走时,疯疯癫癫的哭笑,脊背打了个颤。
“还有一个。”
孙二不知一北念叨了什么,只是顺着一北的目光,看向了这唯一一间完好的房子。
“潘桂生怎么样?”
孙二微微躬身,冲正点烟的一北恭恭敬敬地开口:“送去了医院,瞧着情况不太好。”
屋内突然传来了温煦歇斯底里的笑声,一北吐出一口烟雾,没头没尾地说:“来收尸也不准备好,孙警员如何能当好局长啊。”
这时,孙二似乎明白了一北的意思,咻的一下抬起头,就看见正对他们的那间屋子被人踹开了门,士兵人挤着人要逃出那间屋子,却叠着摔在地上,而屋内,温煦正拖着冈本,无论周围人用刀刺还是用枪打,都不松手。
“——哈!你!死!”
孙二从未听过温煦如此凄厉的喊声,有种濒死之人的狠决与恣意,还有种审判的高傲,像一个竭力拯救人间的神,拼死也要将恶灵打入地狱。
粉身碎骨也不怕。
道声音之后,这座房子,也轰然倒塌。
孙二捂着嘴回身剧烈咳嗽时,他以为早就离开的一北,却站在一具老头儿的尸体前,他正疑惑着,就见一北回来了,途径陈乐康时,一北用脚尖将乐康垂在一侧的手踢到了乐康身旁。
青年从孙二身边走过,将嘴上的烟头吐到地上,后腰处掏出了一柄金灿灿的枪,上了膛,拨开围在废墟外围的日本兵,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冈本和温煦。
冈本咳了一声,孙二啧啧称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李北一摸了摸温煦的脖颈,明眼见着他呆滞了好一阵,在周围士兵要抬着冈本离开时,他也将温煦抱起,找了个平坦的空地,放下温煦地动作很轻,就像怕将一个熟睡的人吵醒一样,轻手轻脚。
单膝跪在温煦身边,李北一将温煦面上的污血擦净,长长一道伤疤早在温煦脸上凝结,李北一两手放在温煦手臂上,俯下身子连声低笑。
待他笑够站起身时,形同鬼魅般去到了冈本身边,手上的枪抵上冈本的胸膛,不停地扣动扳机,直至那把枪没了子弹,他退后一步,看着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大笑出声,跪倒在地。
直至李北一笑的脱力,挨着温煦躺在地上后,冈本身边的三角眼才反应过来,举枪冲地上躺着的人开了三枪。
李北一未发出一声,仰面看着天上繁星,眼尾处滑落一滴泪珠,嘴唇微张:“我是,李北一啊,少爷。”
不等众人的心放回去,令孙二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露比,突然跑了出来。
露比像是北平这混乱一夜最后的收尾者,无声扑到那个三角眼背后,犬齿张合,咔一声,脖颈断裂,三角眼垂下的头折了九十度,而后整个人被脑袋带着往前,倒在地上。
三角眼死后,露比朝李北一跑去,身后士兵没有初次经历意外时的过长反射弧,在三角眼倒下后,立刻冲露比这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手开了枪。
油亮的杜宾犬身上哪怕沾满了血和泥浆,看上去也像极了一位骁勇善战的英雄。
孙二第一次听到露比如幼犬的啼叫,像撒娇,只冲温煦身旁的李北一。
但往日会摸一摸露比头顶的主人,这次没有再理会它,于是露比将主人的手推到身体旁,而它自己,艰难地匍匐到主人身侧,把脑袋放在主人手上,闭上了眼。
在这之后,除了出城方向依旧枪声连连,北平城似乎安静了下来。
日本人现有的头目冈本死了,被冈本的一把手一北亲手打死的,二把手三角眼被一把手的狗咬死了,宪兵队大院儿火光冲天,焦土断壁四处可见。
大街上密集的脚步声直冲宪兵队而来,惊弓之鸟般的士兵迅速躲藏在沙袋掩体之下,还未看清门口处的来人,就直接上了机关枪扫射过去。
“バカヤロー!岡本大佐はどうですか?です!駐留軍はどうなんですか?です!発砲中止です!錦戸司令の者です!(混蛋!冈本大佐呢?!这里的驻军呢?!停止开火!我们是锦户司令的人!)”
孙二和身边的警员来不得逃,躲在院墙之下,一直没有开火,待这两拨日本人自行交涉完毕,孙二彻底松了口气,偏头,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温煦,不知在想什么。
“哥?哥!你看!那是不是!是不是根儿引线?”
身旁小青年怕极的声音叫过了孙二,孙二顺着年轻警员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宪兵队大楼门厅处坐在台阶上的一个日本兵。
不,他一定不是日本人。
那人姿态闲适的将外头的皮脱下,和平日解衣入睡一样寻常,而他脚下,四条着着火星的引线已然到达了楼下方安放的炸药。
孙二甚至都看不到那人的脸,只看到了黑暗中一个烟头被那人扔了出来,然后那个男人冲他们发出了一个声音。
“嘣!”
——轰!!
轰隆剧鸣,一朵巨大的火花在北平城内绽放,久久不灭。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余焦炭噼啪灼烧和幸存者的剧烈喘息,空气中沉甸甸的硝烟气味,灌进每个人的胸腔。
孙二晕晕乎乎的眨巴了眼睛,脑中闪过了整夜的所见所闻,呛声低叹。
“疯了……全都,咳咳,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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