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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人

知陕州的李弥大果然是个耳根子软的文官。在李彦仙清早匆匆往城西北的府衙官署去时,赵似方从这十几日以来唯一一个稍微安稳些的好觉里悠悠转醒。他实在听不明白什么陕州的方音,好在李彦仙已交代了店家伙计,晚会儿送些适口的饭菜。

说是饭菜,或许也只是些豆豉小菜,配着熬得不算浓的米粥。而等他穿好外衣,慢条斯理地咀嚼完那些既不算美味、也不至于难以下咽的早饭时,李彦仙又已带着这位知州的文书匆匆回来。

“那知州说些什么?”赵似好奇地问。虽说作为前世的现代人,他读那些关于眼前人的只言片语时也记得,那李弥大必是要将少严留在陕州做裨将,但或许......

李彦仙在赵似身边坐下来。他起得更早,因而没来得及用过早饭,捧着赵似为他留的那碗热粥饮下两口,他才缓缓开口:“十二哥莫忧,那知州尚愿意听我说些策论。只是如今要我到石壕镇守。石壕在崤渑要道,如若金人来攻,进可与州城遥相呼应,退可保聚转圜......”

他还有话未能说完。

石壕镇在陕州以东的崤山山脉一带,乃是地控西京与关中的门户。然而地形崎岖,山里风冷,不管是家常用具还是赵似急需的温养药物都颇为难得,也许真该将先前的忧虑同十二哥说得更清楚些……

而不等他开口,他的十二哥已默契地问:“我们何时动身呢?”

相比于陕州的其他地点,或许石壕的名字赵似还更熟悉些,毕竟前人到此留下的诗篇实在是有些知名,“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嘛。他还有心同李彦仙调侃:“少严如今也是石壕吏。”李彦仙轻轻地笑,极为配合地答:“我却不善捉人。”惹得赵似忍不住笑。不过他又腹诽,到了石壕,指不定哪日也要捉个金人。

虽说是后话,好在眼前形势尚不至于连安寝都不能指望,采买了些冬衣,定了后日启程,忙碌一日后李彦仙惯例要劝赵似早睡养神。两人在榻上聊了些体己话,也难得好好歇息,只是谁也不曾料想——次日李彦仙去官署领那石壕尉的官印,却被迎面的一个中年人拦住去路。

那人李彦仙认得,昨日他去劝说李弥大时,有知州身旁的文书小吏悄声提醒,此人乃是陕州赵都监,都监当时也颇为随和地同他互施了礼。原是这日知州忙碌,便由他转交官印。到了内室,这都监递过印章,却又不肯立即放他走,反而驱走了屋内众小吏,回身掩上了门。

都监随即盘问:“昨日人多,不得机会相问。好汉是何地人氏?此来陕州,可还带着家眷?”

李彦仙行礼从容答道:“我乃巩州人氏,并未带什么家眷,只有一个外亲表兄,名叫赵述的,随我自河东来此。”

“原来如此。”赵都监应道,“昨日你可记得我是什么人?既要互通姓名,也该我自报家门,我乃是陕州兵马都监,名叫作赵叔凭......”

“先生出身宗室?”李彦仙问。

他自然敏锐地察觉到,无论是姓氏还是取名的字辈,这人都极可能是天家子弟出身。那都监果然点点头,答道:“我家乃魏王一脉的后人,若论行辈,算来应比当朝官家长两辈......”

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不过天高皇帝远,谁还能追究一个远地方的闲官私下同旁人聊的什么话呢?他倒也是个极为坦荡的,当着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小小校尉,相当直白地和当朝皇帝论起短长——不过都监此话未必没什么言外之意,因为他紧接着逼问:“李校尉,与你同来的,究竟是你的表兄么?”

尽管赵叔凭同为宗室子孙,李彦仙仍想起赵似的嘱咐——赵家的人,便是一棒子打死,也不能轻信。他摇摇头,仍表示赵似只是自己在河东的表兄,自太原兵败后偶遇......

“‘维其有之,是以似之’,李校尉当我不读《诗》吗?”赵叔凭打断了他。这位看上去颇为仁厚的年长上司将门窗掩得更紧些,问道:“李校尉,如何还要再瞒我?”

“我昔日蒙恩荫得官,也曾入京拜谢,当时唯只见过一位白发的贵人。便是我久居边郡,李校尉也全当我不认得吗?”赵都监的语气急切起来。

这倒是实话。赵叔凭虽然比赵似还大上一辈,但已经算偏得不能再偏的宗室旁支,亦不曾见过几次什么官家天子。只有一次入京时,见一个极清瘦的身影,年龄看上去比自己小上不少,却是一头白发——为兄长守丧的简王,彼时还不曾认得这位极远房的堂叔。他自年轻时便是随和性子,对国事没什么兴趣。而初看着汴河上络绎不绝的官船,载着花石纲驶进京城,让他震惊之余,又不免腹诽过:先帝的两位兄弟,怎么哪一个都不像是块治国的料子?那日远远见了简王,车驾衣冠朴素到极点,连沿街卖香粉的商人也打扮得比这贵人更鲜丽。简王车马往大相国寺方向去,大概如传闻所言,终日为先帝念佛祭祀,简直要将王府搬进禅院。而做了官家的端王更甚,既爱奇石美器,干脆征了普天下的好物到艮岳去!

官家和简王喜好什么,也并不是他一个远支宗室该操心的。他在陕州领了份闲差,安心写他的文书去,这职缺甚至某种程度上算得是个武职,不过也没有轮到他领兵的时候,管些粮草防务之类的杂事就万事大吉。可惜在汴京唯只有一桩遗憾事,夫人欲让他捎一盒京城时兴的香粉,偏偏路过香店时碰上简王的车驾,好奇多望了几眼,叫他把这桩事抛在了脑后。后来虽托人自汴京又置办了几罐,夫人与儿子却常常拿此事调侃,说他是个爱看天家热闹的闲人……

因此,赵似和李彦仙在陕州旅店安顿时,他几乎立即猜测,这位有些兵略的下属相当胆大包天,把在太原失踪的皇叔赵似带到了陕州地界!真是个有胆识的狂人。而李彦仙也只说是他表兄,名叫做赵述,恐怕是不愿旁人知晓。这倒不难理解,只是陕州在官道扼要之处,往来的官吏,难道就没有什么进过京的?平日里带着幞头或风帽,尚能遮住天下人皆知到简王因皇兄过世而生出的满头白发,却如何能瞒得了一世?好在陕州虽不是什么鱼米富庶之地,倒有些隐蔽的地方能掩人耳目——李彦仙即将动身就职的石壕便是一处。只是简王多病,那山里阴冷,大风一吹黄土漫天,恐怕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这位热心肠的长辈忧心地问:“李校尉去石壕,不如将殿下留在我家中?”

赵叔凭虽不算什么太富庶的宗室,也在陕州城内有一间宽敞的宅子。莫说收留一个赵似,就算让李彦仙一起住进来也空余——他的独子已经成年,在虢州卢氏县做文书小吏,虽说两地距离不远,但山岭阻隔,行路艰难,因此不甚回家,让那宽敞宅子干脆更空些。只是李彦仙仍执意婉拒对方的好意——赵似实在是不能离了人照顾的。赵叔凭便是再稳妥可靠,也是个每日要到官衙点卯的忙人,让他夫妻两个抽出心思照料,不免为难了些。

终是赵叔凭体谅他的苦衷,叹道:“也好,你有些武艺功夫,尚能护着些。”监军随即又问:“殿下和你初到陕州,可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说与我便是。我没什么本事,但若能照应……”

李彦仙拱手答道:“蒙都监体恤,我身上有够用一时的盘缠,并不缺些什么。唯有一件事要劳烦都监——本地有什么医术精明些的大夫么?”

大夫自然是有的。不过,宫医也无能为力的弱症,实在不能指望一个地方州郡的寻常医者能妙手回春。李彦仙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呢?赵似的病情能维持原样,或恶化得缓些,于他而言已算十二万分的幸事了。无论如何,大夫还是要请的,至少他二人将长留于此,宫里御医总比不上地方大夫对风物忌讳的了解。那大夫承了都监的人情,次日甚至登门问诊,这小地方的医者诊金收的并不算少,但是用得药材却不贵,总归是山林里有不少可采的,也算节约些成本。李彦仙付的诊金还要更多些,这大夫是个爽快人,得了银钱,欣然同意每旬进山采药时,顺路到石壕替赵似诊脉。

只是临走时,这大夫又补充道:“山里毕竟不如城中,若逢严冬,也不可叫你兄在那地方苦撑,该找地方租住就找,休要省那些银钱。”赵似替李彦仙点头应下,送他出门。他回身又同李彦仙讲道:“哪用那么心急?离冬岁还久着呢,明日到石壕,先安顿眼下的便是。”

李彦仙只是微微笑着看他,并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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