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坐在车上一脸嫌恶地拿出口袋里的湿巾,用力擦了擦那只拿书的手,将湿巾丢在了出租车里面那颇有个性的垃圾桶里。
“小姑娘跟前男友吵架?”司机自然是看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及乘客上车后那明显地嫌恶的表情。此时司机师父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鹿时似是看透了司机一样。冷淡但还是保持礼貌地笑了笑说“不是,单纯讨厌他”,被泼了冷水的司机长长的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看了一眼冷言冷语的鹿时,便知趣的不再询问。
下了车之后,鹿时又拖着行李箱在马路对面的站牌等回家的12路公交车,至于为什么,自然是不想过早的看见许久未见的父母。原本的鹿时真的把父母当做避风港、后盾,但最后却发现过于坚强或者思维能力过于出众,父母只会是伤人的刀。
等了十几分钟后,鹿时终于坐上了回家的12路公交车。现在的鹿时才开始后悔,为何当时就要在志愿里填写这个本地的学校,如果在离远点就好了。鹿时在车上看了半小时的单词,车就到站了,鹿时下车后习惯伪装成很自然的拖着行李箱往家走,路上就像每个人嘴里的好学生、好孩子一样与各类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打招呼问好。
鹿时长舒一口气,终于打开门锁走进了家门。她刚坐下休息了五分钟,就听见自家弟弟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刚出去玩了回来,鹿时看着稚嫩的弟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定定的看着。
最终还是不出一言的拍了拍鹿涧林的肩膀,许是已经对这个还未摆脱稚嫩的弟弟不抱任何希望,鹿时更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会起作用,人的一生怎么可能就那么顺从的听取别人的意见呢。
鹿涧林是因为从小被鹿时揍大的,不服别人只是听鹿时的比较多,也就总是看着顺从些,“怎么了,姐。”鹿涧林先是被鹿时看的发毛,而后便被鹿时失望的表情更是扰的摸不着头脑。
“没事,好好学习吧”鹿时好像无所谓一样的态度,只是随口一说的语气,视线也不会在鹿涧林身上停留一秒的样子。鹿时的动作的话语搞得鹿涧林一头雾水,但看着鹿时脸上一瞬间浮现出来的冷漠疏离,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鹿时没再说话了,视线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看一眼黝黑皮肤的鹿涧林,跟自己不同的内双小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长相有种小家子气。相比起鹿时来说,同一个妈生的差距确实有点大了,鹿时从小就皮肤白皙,虽然两个人的鼻子都不是高鼻梁,毕竟鹿时是女孩子,所以小鼻子反而好看多了,只是左眼下的若隐若现的胎记,总被鹿时妈妈——周隽堇拿出来反复诟病。
这个胎记跟鹿云白的胳膊上的胎记一模一样,甚至说形状都没有什么区别。周隽堇总是嫌弃儿子鹿涧林的皮肤黑啊,嘴唇厚,不如自己女儿的精致啊诸如此类……鹿云白却不对两个孩子的长相有什么过多的评价,只觉得这两个孩子开心快乐的生活比什么都好。也是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导致了姐弟两人完全不同的生活待遇。
鹿时回到自己的卧室,收拾好拿回家的行李后,又收拾好了开学会带回去的衣服,顺手将行李箱放在了角落里。
路过客厅的时候,还是嘱咐了鹿涧林几句,跟他说自己去驾校练车去了,让鹿涧林跟父母说一声自己会晚点回。然后鹿时就骑着那个红色的、小小的破电动车出门了,甚至都忘了自己可以亲自发消息跟父母说,或许……并不是忘了。
回到家的鹿云白听完鹿涧林传达的信息多少有点疑惑,毕竟鹿时刚高考完那三个月,他怎么劝都劝不回被高鱼带跑偏的鹿时,可是刚上了半年大学的女儿突然转性自己去练车了,他向来自认为了解自己的孩子,可这次他却有些看不懂。
鹿时回来的时候鹿家已经开饭了,鹿时潦草的吃了两口,跟鹿云白说起来自己的想法,但也并不是全部交代,仅仅是把不会被拿出来教训的部分进行思想铺设。周隽堇看着鹿时自信的表情隐隐的想要出口打击她,但是都被鹿云白一个眼刀挡下了。鹿时自然是看见了,她早就不是那个相信这个避风港的稚嫩鹿时了,这个被伤害的、背叛的遍体鳞伤后的成长,现在的鹿时说的太多是不能够被现在的人理解的。
“我打算寒假先把驾照考出来,其他的往后推。”鹿时很明显是对周隽堇说的,有前车之鉴以后她实在不想因为没做家务而被说找不到好婆家。
鹿时真的好奇,女生怎么可能只有成为依附他人菟丝花这一条路?是母亲……不,大部分的母亲放弃了思考,把一切都交给了时间,然后告诉下一代女性,看!这条路最好走,我们试过了,不会骗你的。实际上,母亲们能骗过的也只有她们自己。
“好好学,你肯定没问题”鹿云白似是没听见这句话,还是表现出一副相信自己女儿的能力的样子,周隽堇一脸嫌弃的表情,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好像看见了鹿时眼睛里的狠意,周隽堇似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鹿时便已经是含笑看着自己了。
鹿时将自己放假前买的小东西,分别给了周隽堇和鹿云白,嘴上说的是礼物,其实是用来堵两人嘴巴的。鹿时怎么可能没看出来,两个人无数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现在过大的变化他们一定是心存疑惑。鹿时最疲于应对这种无限循环的问题,干脆就用东西塞上两个人的嘴巴。
“小时长大了啊,不容易啊”鹿云白小酌一口白酒,感叹地说到,鹿时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喝酒动作,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周隽堇看了一眼鹿云白嗔怪道“少喝点,血压高不能这么折腾”,鹿云白看着周隽堇敷衍地应了应。
“爸,我下个学期不打算回来了,暑假打算找个兼职干,学校的宿舍也不用多交钱。”鹿时的语气完全不是商量,是完全没有回旋余地的决定。
“行啊,多锻炼没坏处!”鹿云白并没觉得异常,或许是酒精上头,又或许不相信鹿时会坚持。鹿时这一想法也让周隽堇开心了一段时间,周隽堇的想法向来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现在的周隽堇还算是明事理的,后来自己的弟弟表面上的优秀变多,她在这个家里慢慢开始变得不可理喻了。
说是一个月,鹿时只用了两周就把驾照拿到手了,都没有到春节就直接把驾照拿了回来,对于现在的鹿时本身就是0难度,自然是快速的拿到了。
高鱼这两周约了鹿时三次,两次被鹿时忽略直接没回复,最近的一次刚好赶上鹿时科三科四考试,鹿时就直接用这个理由回绝了。高鱼在家闷闷不乐,发现鹿时玩心勾引不动,心情更是糟糕。俩人是同时报考的,说来虽是高鱼自己先不想练车的,动了歪心思拉着鹿时一块不去,在高鱼眼里的鹿时,一直是某种可进攻的目标,并不是鹿时太优秀,而是高鱼自认为自己能拿捏任何人。
周隽堇是最开心的那个,自家姑娘原本颓废不想考驾照,之前在家也不管家里多乱就知道躺着。现在完全换了个人,一大早就去练车就用了两周就把驾照拿回来不说,晚上回来的早还会直接把饭做了,周隽堇觉得这两周比起前二十年是脾气最顺的两周了。不管对外人还是对亲戚,一说起鹿时就赞不绝口的。
尽管注意到鹿时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周隽堇热情的跟鹿时说话,鹿时也总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回应她。某天看着鹿时在看手机,耐不住好奇心的探头问鹿时,鹿时没听到身后来人,被吓了一跳的啊了一声,稳了几秒的心神便回答她“我准备四级英语考试”,此话一出,周隽堇先是疑惑,转身就去问自己老公,鹿云白在看手机新闻听见这个消息,先是笑了笑看着周隽堇说“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安排,不是坏事”,然后给周隽堇解释了一下。
虽然夫妇两人学历不高,但是鹿云白一向爱看书,自然乐于去了解一些东西。周隽堇听完解释,明白了许多,又颇是感慨,念叨着自己姑娘变化真大啊云云。
寒假第三周,鹿时觉得自己的英语巩固的差不多了,想去打个工攒攒钱之类的。想的差不多的时候,给鹿云白发了个消息,告诉鹿云白自己打算找个地方去兼职之类的,鹿云白上班时间突然收到这个消息,愣了下,实际上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是个女孩子……但鹿时怎么可能给他反驳自己的空间,直说已经找好了,明天就去上班。
当天下午周隽堇得知了这个事情,倒是比鹿云白开心多了,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本身也希望鹿时少花她们点,她们轻松点,虽说不是所有母亲都这样,但周隽堇是。事情是这么想的,周隽堇还是说了那句话“你可别三分钟热度,过两天就又不干了“,鹿时知道她会这么说也就没有去反驳周隽堇,只是点头作为回应。
说实话,自从鹿时回来这三周鹿家就没再发生过任何大的争执,甚至说在要开始争执的时候鹿时就眼疾手快地及时的掐灭了。她最不乐意看见的就是两个人一嘴一个为了孩子,这个理由鹿时听着念了24年,实在是不乐意听见。
只是奇怪鹿涧林突然很热衷于学习,也不知道是不是鹿时之前的视线让他看出了什么,总之是个被周隽堇骄傲的事情。鹿时并没有过多在意,她找了个辅导功课的兼职,天天早出晚归的。这两年的辅导机构还算缺人,鹿时轻而易举就找到个合适的岗位。
鹿云白自从鹿时回来就一直觉得自己姑娘变得不太一样了,如果说承认她是变成熟的话,他有些许的说不出口,他也大胆猜测是不是现在的鹿时不是他的女儿,但怎么可能呢。
鹿时可不会担心鹿云白怎么想,大学毕业后短短几年经历了他人十年的事情,漠然替换了鹿时原本那颗热烈的心。
鹿时的兼职本身就不需要天天去,偶尔不需要她去的时候,她就去书店看书,鹿时的故乡又是小城市。一来二去就会碰上熟人,鹿时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身体比脑袋先动转身就要离开。
“鹿时?”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鹿时的耳朵,这种冲击感让鹿时汗毛竖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换了一副面孔,浅笑着回头看去。
“好久不见啊”鹿时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挺久了,你来看书?”江黎青还是高中那个阳光的少年,任哪个年轻小姑娘也看不出他是一个海王,鹿时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那当然”鹿时差点没收住自己的心声,脱口就想说难不成来看你啊。
鹿时并没有想要跟江黎青有太多的纠缠,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说有事先走了。江黎青站在原地看着逃一样离开的鹿时,脸上慢慢溢满宠溺的笑容,连他自己本人都不知道现在这表情让鹿时看见,鹿时会是怎么的表情。
北方的寒假总是很短。
过完年的这个月底,鹿时就该返校了。鹿时刚好领了兼职的工资,但并未与鹿云白和周隽堇说自己真实的数额。
鹿时打算收拾两天行李,休息一两天。这近一个月的上班时间,甚至说除了春节,其他时间没有休息上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辅导机构的负责人也对鹿时的工作态度十分喜欢,便多给了点奖金。
周隽堇也没有让鹿时直接拿这钱做生活费,也是难得一见。鹿时记忆里的周隽堇无数次问鹿时“你愿不愿意帮我供你弟弟上学”,鹿时愚蠢的孝心把她拽入了那个深深地泥潭中心,自拔不能。
鹿时心里还是想接下来该怎么度过,毕竟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也许不久以后,事情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能让鹿时掌控自如。鹿时也只是个还在上学的大学生,无法对于未曾发生过的事作预判。她现在做的也还只是在可控范围内,去拨动那根若隐若现的命运之弦。
开学前,鹿时专门用自己的的钱换了个手机,旧手机便“好心”的留给了鹿涧林。鹿时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旧手机丢了换了都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倒不如给自家人用,毕竟鹿涧林现在的脑子,也就拿手机来玩玩游戏罢了。
鹿时并没有想着督促鹿涧林学习的意思,只是淡淡说了句,有新手机了,把手机放在了鹿涧林的书桌上,便离开了鹿涧林的卧室。鹿涧林看着桌子上的手机,他没明白,甚至鹿时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按照之前鹿时的性格,是要语重心长拉着鹿涧林聊一会的。
“你把手机给他,他不是可劲玩”周隽堇作势要进屋把手机拿回来。
“那到时候就给他摔了,旧手机,不用心疼”鹿时拦住她,笑的十分僵硬,含着笑意,话语却满是冷意。
周隽堇被鹿时的笑容惊了一身冷汗,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多可怕,现在却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鹿时暗暗看了一眼周隽堇便没再说话,转头离开了。后来周隽堇也同鹿云白说过,两个人并没有商量出什么,只能用自己孩子长大了来劝自己。
鹿时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返校了,收拾好各种东西,一大早就要出门了。鹿云白叮嘱鹿时在学校一定注意饮食和身体健康,鹿时只是点头,面不改色的顺着他们性子嘱咐要时不时做个身体检查,防止身体哪里出了什么问题。鹿时爸妈也是应着,心里时不时发出相同的感慨。
鹿时站在原地,久久的注视着生活了24年的地方,下定了决心一样转头离开了这里。因为她总隐隐觉得,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回来,最后一次能把它的样子印在脑子里。
虽然,并没有什么可纪念的……
鹿时看着手机的消息的弹窗,并没有什么波澜,这一个多月除了经常回复舍友消息,其他人几乎不理,下意识就删除消息。导致鹿时越来越讨厌之前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招惹别人,明明那么蠢。
早上七点左右,鹿时就走到了公交车站,早上返校的好处,大概就是趁着人少最好的返校时机,也是躲熟人的优选时间点。现在的鹿时非常的不喜欢一群人呆在一起,尤其是有认识的人的话,更别扭……
早晨的街道上清冷的很,冬天已经结束了,但初春的温度还是很低的,也很少有人在路上,零星的出租车、私家车和上早班的行人,鹿时站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没有瑟缩起来也没有发抖,不知道的肯定认为鹿时穿的很厚,但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鹿时还专注于耳机里在朗诵的的英语论文,没时间去顾及生理上对寒冷的战栗。
过了一小会,鹿时注意就到了不远处驶来的公交车,顺手收起了耳机,她这么早返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打算上车补补觉。放假的这一个多月虽说是睡眠充足,但精神上太累了,鹿时需要一个间隙时间去补充下自己的精神力,起码开学这一周她都不想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流。
鹿时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上了公交车,刚坐下鹿时就开始打瞌睡,倚在椅子上慢慢就有点迷迷糊糊了,渐渐就支撑不住自己的眼皮,直接放弃保持清醒这个念头,倚在车玻璃上睡了过去。
平常这个时间,12路公交车本身就没有多少人,再加上这个司机开车很稳,因为经停站人少,司机也不怎么停车,鹿时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也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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