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周点头:“你的你的你的。”
小气鬼。
“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顾凌寒突然靠近,把他抵在墙上,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许庭周:“……”
“凌晨的飞机,去S国,元宵节那天下午七点回A市。”顾凌寒后撤两步,让出舒适的空间。
“那你要来我家住吗?”许庭周不确定地说,“可是……”
温热的唇截断即将出口的措辞,许庭周退无可退,背贴着墙,被顾凌寒圈在手臂之间。
屋子里暖烘烘的,因为顾凌寒还是找人来硬装了暖气,他说以后费用他交。
顾凌寒很久才放开,许庭周有点缺氧,头晕眼花,手放在顾凌寒肩上找支点站稳,却被握住带进温暖的怀抱。
耳边落下一句呢喃:“许庭周,以后别再推开我了。”
“咳……”压在腰后的力道很重,许庭周呼吸不畅,挣扎着拍顾凌寒的背,“你先放开。”
许庭周好歹是正经的大学生,受过诚信观念熏陶,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顾凌寒依旧不肯放开,还环着许庭周的腰,生怕他下一秒消失。
许庭周说:“你放心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的手早好了。”
可惜许庭周已经投上无比诚挚的目光,顾凌寒还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
这让许庭周想起多年以前,大概给顾凌寒留下了阴影,许庭周的心抽痛,可见当时他对顾凌寒的伤害有多深。
那时候多少岁来着?
高中毕业吧,十八,刚成年的时候。
“对不起。”许庭周低下头,不去深究为什么突然想道歉,或许早就想说了,潜意识告诉他要这么做。
可说再多有什么用,就像手掌的伤,好了也会留疤。
对受害者说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希望得到谅解,何其不是一种自私的表现。不过是自己想要解脱,想要心安理得。
“许庭周,我不是泥娃娃,不是雨一冲就会散。”顾凌寒挑起他的下巴,“不用把我想得太脆弱。”
不计较?
那还真是个嘴硬的受害者,许庭周说:“我知道了。”
“不懂装懂。”
许庭周:“?”
“算了。”
顾凌寒抱起他扔进被窝,掖上被角关了灯。黑暗之中,许庭周听见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躺了一分钟忍不住爬起来,走去阳台往下看。
顾凌寒站在院子里,黑色大衣渡了一层暖洋洋的灯光,刚好抬头望上来,看见许庭周后小声道:“赶紧回去睡觉。”
距离有点远,许庭周听不清,判断出他的口型:我要去吃山药。
现在是晚上九点四十七分,人是铁饭是钢,去了S国有时差,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也是应该的,不然飞机上饿了怎么办。
怕话太长顾凌寒看不懂,许庭周简短地回:乌梅子酱。
A市有道特色小吃,叫乌梅子酱山药泥。
很好吃。
顾凌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许庭周看见他在路灯下笑了。那一刻风雪飘落,抚上顾凌寒的肩头,刹那点亮树梢摇曳的灯笼。
每个黑夜,月亮把清辉分给驻足的人,却唯一冷不到固执点蜡烛的。无论怎样,他心里总捧着一团火苗,甚至可以移花接木,借风势燎原。
顾凌寒举起口袋里的手挥了挥,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许庭周想再过几个月梅子熟了,一定去买一筐最大最甜的送给顾凌寒赔礼道歉。
家里舒适度提升以后,许庭周有了赖床的习惯,送走顾凌寒的第二天差点就迟到了。
在最后两分钟进到公司打卡成功,许庭周回到工位,开始处理一些堆积的文件,以及检查系统程序运营。
公司有意规避曹耀平的事,假期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曹耀平涉嫌刑事责任,想瞒也瞒不住。
正月初八,电视台的记者围堵在公司门口报导,许庭周被请去六十八层总裁办公室。
傅闻安客客气气地喊他坐,然后旁敲侧击问了一些不着调的话,意在告诫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蛇鼠一窝。
星力作为上市大公司,稳坐很多产业链的龙头位置,曹耀平算半个公司高管,手里掌握部分项目核心,如今他负责的项目受到前所未有的轰炸,牵连着整个星力股票呈现下跌趋势。
但凡在审判阶段又出新矛盾,对于星力来说都是致命打击。
公司已经损失惨重,承受不起二次伤害,为了降低风险,公关部门一压再压,把网上关于“星力高层误杀亲子”的消息全部清空。
而曹之航背后涉及的权色交易,从未被提及,就这么轻飘飘地掩盖过去了。
那个小孩。
那天许庭周往床底下看了,露出来的手臂浮肿,和印象里纤细的样子完全不像,那上面遍布刀疤,有的是新增的,还结着血痂。
小孩乖乖的,很安静地躺着,再也不用吃安眠药了。
还是会痛的吧。
过了十几天,记者采访完了,公安部门在网上发布公告,把板上钉钉的事实摆在大众面前,人们很快就没了讨论兴趣。
办公室里依旧死气沉沉,许庭周每天按时下班,关闭电脑。
出到公司门口,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飘下来。
“庭周,在不在家?”沈重阳在电话里头说,“我和皎云吵架了,她最近来了亲戚,脾气特别大。”
许庭周:“你知道为什么不让着她?”
“她要我大半夜去买什么石榴,这个季节哪来的石榴?我开了五个小时电动车,转了八个市场,手都要抽筋成鸡爪了,回到家她还不理我,说我不爱她,离不离谱?”
虽然沈重阳在抱怨,但许庭周知道他在炫耀。
“当然怪你。”许庭周说,“谁让你不研发四季都可以结果的石榴。”
沈重阳:“……许庭周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来,我给你留门。”
“想吃什么?”沈重阳问。
许庭周突然想到山药,他说:“山药吧,再买点梅子。”
“许庭周,这个季节没有梅子。”
许庭周冷不丁地说:“你不爱了。”
沈重阳气得大叫:“她闹你也要闹吗?快点说想吃什么,别一天天让我烦心。”
“山药。”
“炖排骨?”
“嗯。”
嘟嘟两声,电话挂了。
回到家换下潮湿的衣服,许庭周往沙发一躺,翻看自己的掌心。
顾凌寒在的那几天,他除了洗澡刷牙以外从没碰过水。因此伤口愈合得很快,留下一条淡色疤痕。
沈重阳端着山药煲从厨房出来,瞧见许庭周低头的动作,怀疑他伤心事又被勾起来,赶紧说道:“那变态注定要在牢里蹲到死,不用怕。”
初三以后有顾凌寒在,许庭周不想过多耽误沈重阳的假期,说没事可以自己处理,就让他去陪皎云了,期间还没来得及问顾凌寒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去半山别墅。
沈重阳把饭盛出来,说:“其实那天晚上我和皎云从老家回来,正好想来看看你。在门口遇到你朋友,他说也是来拜访你的。我记起来他是差点撞上我的人,刚要说几句就看见你发来的信息,被吓了个半死,让皎云先回家,我坐了他的车一起去救你。”
许庭周沉默。
“你还是提醒他一下吧,开车得注意点,不能像开飞机似的。”
沈重阳回想起那天,仍心有余悸,话锋一转道:“不过他确实挺仗义的,知道你有难二话不说杀出门,要是那天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能那变态当场就被他打死了。”
沈重阳解了围裙,唤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许庭周:“快来吃饭。”
许庭周心不在焉,没吃多少口。
沈重阳勺了一碗汤,自己尝了尝:“味道没变啊,是不……”
沈重阳发现许庭周的脸色很差,那天墙上地上都是许庭周流的血,熏香和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床底还有一具尸体。他只看一眼都要吐了,许庭周还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
沈重阳的胸口闷堵,站起来绕到对面,坐在许庭周身边,手抚上他的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不然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
“能有什么事。”许庭周微微一笑,“我记性又不好。”
“你啊。”沈重阳叹气,“学会闹一闹吧。”
从初中认识许庭周,他很清楚许庭周的毛病,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喊痛,好的坏的一股脑咽肚子里,只报喜不报忧,等表现出异样的时候,其实已经到绝望边缘了。
总这么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懂事本身就不是赞美词。
“外面太冷了。”许庭周说。
今天进门,屋里确实很暖和,沈重阳搓了搓手,靠着沙发说:“我怎么没有这样的朋友,又是装地暖又是买家具的。”
他笑着道:“看吧,遇见你的人都想对你好的。”
应该是吧,许庭周想。
屋外的雪又下大了一点,离元宵节还有多少天呢?
许庭周在手机上设置了闹钟提醒,过节那天下班路过超市,特意买了一包花生馅的汤圆。
虽然凌晨也没等到敲门声,觉得浪费就自己吃完了,糯米不好消化,第二天胃还很撑,他开上电动车,沿河畔一路看风景。
A市面积宽阔,高楼林立,繁华的地方住着一掷千金的富人,而往外环扩散,遍布为了柴米油盐奔波的普通人,有时光鲜亮丽和暗淡无光可以同时存在。
许庭周常来河畔边散步,累了选一张长椅坐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看日落西沉,看万家灯火,看浮华美好投在水里的倒影。
越是摸不到碰不着,就越能让他认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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