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了,许庭周抬头看天,发现今晚的星星好像挺亮的,应声道:“好。”
顾凌寒是开着电瓶车来的,看见许庭周脸上有伤,神情复杂:“你……怎么了?”
“晚上想骑车吹吹风,结果没看路,摔草丛里了。”许庭周笑了笑。
顾凌寒沉默,叫他上车,直接把他带去了医院。
“如果遇到故意伤害的行为,要及时报警,小伙子你这伤……”急诊科医生欲言又止。
还好顾凌寒没进诊室,许庭周偏头看门外的身影,小声说:“知道了。”
在医院擦完药,顾凌寒邀请他吃夜宵,许庭周并无异议。
落座路边的大排档,顾凌寒点了一锅小龙虾煲,为照顾伤患,他把剥好的虾尾全部放进许庭周碗里。
“补身体,下次好看路。”顾凌寒说。
许庭周牵强地笑:“谢谢。”
背对着路灯,许庭周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么凄惨可怜,他嘴角带着血,左脸颊贴着创可贴,眉毛处还挂着一道长长的抓痕。
顾凌寒默不作声把一座虾尾小山放在他面前,许庭周看见,也想给顾凌寒剥一个,但顾凌寒说手套不够,不给他。
吃到一半,隔壁来了一桌客人,他们点好菜,在等待期间,小女孩从身后拿出一支康乃馨,在爸爸妈妈注视下虔诚递出去:“妈妈,祝您母亲节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像现在一样开心、漂亮。”
男人眉开眼笑,举着手机录像,女人合不拢嘴,抱住小女孩的脖子,贴上脸颊:“谢谢宝贝。”
画面其乐融融,令人羡慕。
许庭周突然问顾凌寒:“你成年了吗?”
“嗯。”顾凌寒反问,“怎么了?”
许庭周说:“开瓶酒吧。”
顾凌寒叫老板拿来两瓶啤酒,还有塑料杯,开了以后,许庭周直接举起来喝,像倒水一样往胃里灌。
顾凌寒拉都拉不住,好不容易抢走了,许庭周又抱住另一瓶,不让顾凌寒碰。
酒精融入血液反应很快,许庭周已经有点醉了,还逞强抓着酒瓶,顾凌寒连哄带骗让他交出来。
许庭周脸色通红,固执地皱眉毛抱怨:“凭什么?”
虽然音色冷漠,但一点都不凶,甚至像撒娇闹脾气,他又说:“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每个字都是质问,却软绵绵的。
许庭周说完,眼睛一闭顺势往桌面趴,顾凌寒迅速伸手托住他的脸,垫在尖锐的虾壳上。
顾凌寒喊来老板付账,把许庭周扶到车上,隔着衣服却抓不到他的腰,这人薄如一张纸,似乎在一夜之间暴瘦。
“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许庭周双手握住车镜子,低垂着眼睛:“没有家。”
“那去醒会儿酒。”
顾凌寒上前启动车辆,怕许庭周掉下去,把他的手抓过来,让他环住自己的腰,嘱咐道:“抱好。”
许庭周贴着他的背,哼了一声“嗯。”
很不服气。
顾凌寒失笑:“好好说话。”
“你这么凶干什么?”
顾凌寒偏头问:“这也叫凶吗?”
“嗯。”
顾凌寒不理他了。
车子慢慢开着,夏夜晚风吹在许庭周脸上,他闻到顾凌寒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许庭周脑袋嗡嗡响,发烫的脸颊在顾凌寒背后蹭来蹭去,转向右边又转向左边,朝哪边看头都晕。
光影明灭,闪来闪去,许庭周揪着顾凌寒的衣服,拽了一下,说:“太亮了,关灯,我睡不着。”
“许庭周,现在是在大马路上。”
后背的温热一下抽离,顾凌寒靠路边停车,按住许庭周的手:“别松开,掉下去你会被压成肉饼。”
“好吃吗?”
顾凌寒:“……”
夜晚风大,舒适凉爽,顾凌寒开着车,沿河边的沥青马路兜了几十圈。
许庭周稍微清醒了,话却变得很多,像上了发条似的,不停碎碎念。
有时候风太大,许庭周怕顾凌寒听不清,就贴着他的耳朵念叨,顾凌寒容易分心,安全起见,车速降得很慢。
许庭周:“今天是母亲节。”
“嗯。”
“可是我没有妈妈。”
许庭周接着自问自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可是她怎么会不是我的妈妈呢?明明小时候她对我很好。”
“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就偷偷去见她,她把我赶走,说我不是她生的。”
“好笑吧?更好笑的是她说的都是真的,连爸爸也不是呢。我是他们结婚之前,爸在路边捡的。”
温热液体从眼眶源源不断地流出,许庭周的声音很小:“可惜我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了。”
凌晨,街上空无一人。
许庭周指挥顾凌寒在一个路口停车:“你回去吧,把我放在这儿就好了。”
“你准备流浪大街?”
“没这么落魄。”许庭周指向不远处的长凳,“我去那儿睡。”
他弯起眼睛说:“一般我想看星星了就会来这儿。”
顾凌寒沉默。
没人喜欢看凌晨三点的星星,所以许庭周偷偷把它当成自己的专属了。
本来也是公共设施,私自占用是不对的,顾凌寒一直盯着那边不说话,看起来很想体验,于是许庭周说:“冬天会有点冷,你来的时候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不然会像他一样反反复复感冒的。
“今天你想看星星吗?”许庭周问。
顾凌寒回过神来看他,许庭周说:“你不去的话就是我的了。”
刚朝长凳走出去两步,一股大力扯住手腕,许庭周撞进顾凌寒怀里,被他不由分说地架上车。
“嗯?”许庭周没有力气,老实靠在他身上,“干什么?”
“回家。”
“嗯?”
“带你回家。”顾凌寒说,“去我家。”
许庭周自言自语:“我还没去过别人的家呢。”
喝醉了也就忘了平常上课都在顾凌寒家里。
S区高层公寓。
顾凌寒开门的一瞬间,许庭周被自己绊倒,摔了个大马趴,双手紧贴地板,耷拉脑袋,跪着的样子好像在朝拜。
“平身。”顾凌寒顺手关门,扶起许庭周。
作为客人进门和作为打工人进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许庭周挣脱顾凌寒,踉跄着往前走,扑进柔软的沙发里,眼神迷离,嘴里哼了什么自己也听不清。
许庭周换了个姿势趴,模糊视线里看见顾凌寒呛了一口水。
“还没清醒?”顾凌寒走近,在许庭周身边蹲下,手背贴着许庭周的脖子感受温度。
顾凌寒的手很凉,许庭周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蹭着这股冰凉,还觉得不满足,伸手够到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勾下来,把脸贴上去。
“许庭周。”
有人说话。
许庭周不愿意放手,哪怕有一阵温热气息落在颈侧,他蹭了蹭,反而抱得更紧。
贴了好一会儿,把热意都传递过去,抱着的物体开始挣扎,抓住他乱摸的手。
许庭周不满意,开始哼哼唧唧。
“能不能自己去洗澡?”
许庭周摊开手臂,呈大字状摆开,有气无力道:“好累啊。”
小学的时候上科学课,许庭周异想天开,想发明一个只要站进去全身就会干干净净的机器,虽然老师笑他无稽之谈,但他一直没放弃这个想法。
沈重阳说:“有人伺候洗衣服洗澡吃饭睡觉的,那是封建社会的大老爷,现在大清已经亡了。”
沈重阳还打趣叫了他半个学期许少爷。
陷在柔软之中,许庭周想再躺一会儿就起来,真的一会儿就好。
但是身体突然被什么钩子拽起来,许庭周听见水声,扑腾两下,液体滑过手臂。
他完全没力气支撑,贴着光滑的墙壁滑下去。
水灌进鼻腔,冒泡泡。
一只手把他捞起来,挂在浴缸壁沿上,毛巾在身上擦来擦去,避开了所有伤口。
这种感觉很好,许庭周又开始哼。
对方好像已经不耐烦了,搓完泡泡立刻给他冲干净扔床上。
过了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再次袭来,按在淤青疼痛的地方,伴随一股药草的味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许庭周完全没印象,因为舒适度太高,他睡着了。
做了一个不饿的梦。
第二天醒来,许庭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清爽,衣服换过,头痛欲裂。
一时难以接受,他缓不过劲儿,坐在一团乱糟糟的被子中间,抱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努力回想昨天。
越想越难受,完全断片了。
有脚步声渐进,顾凌寒出现在门口:“醒了?”
许庭周睁大眼睛,张了张嘴,语言系统被彻底冻结,双手在空中瞎笔画。
“你吐了一身。”顾凌寒说,“我帮你洗了澡换了衣服。”
没发生什么就好,但这已经很难让人接受。
许庭周迷茫思考,顾凌寒有很严重的洁癖,每次来给他上课,家里都一尘不染,甚至在书房挨得太近,还能闻到他中午洗澡后留下的沐浴露清香。
顾凌寒是绝不允许一个臭烘烘的人睡他床上的,但许庭周第一次在他家过夜,顾凌寒也不会让客人睡沙发。
虽然有点羞耻,但又不是异性,许庭周心里感动,觉得顾凌寒是个大好人。
不过动作跟不上脑子,反应迟钝,还待在床上保持懵然状态。
顾凌寒倚在门边,神色不改:“你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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